常楚楚梳得很細心,梳得很慢,姜小白的頭髮足足梳了大半個時辰。輪到風言時,倒是很快,盞茶功夫就梳理好了。
風言道:“常姑娘,我對你有意見。”
常楚楚道:“我給你梳頭,你爲何還對我有意見呢?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風言道:“厚此薄彼,你心裡有數。”
常楚楚臉上一紅,道:“到你不就熟能生巧了嘛!”
風言道:“我纔不信,你看少爺的髮型多威武雄壯啊。如果出去有人嫌棄我的髮型,今晚我就不讓你睡覺了,返工!”
常楚楚笑道:“你放心,本姑娘親自梳的頭髮,沒人敢嫌棄。”
兩人頂着新發型就心滿意足地走出了山洞,聽到山頂上傳來一陣笑聲,就走了上去。
到了山頂,就見地上亂七八糟躺了一地的人,姜小白便道:“你們都在這裡幹嘛?”
所有人就站了起來。布休嘿嘿一笑,道:“我們不也想學學盟主的品味,一起來賞月的嗎?”
姜小白道:“好看嗎?”
布休道:“也就那麼回事吧!沒有女人好看。”
姜小白道:“看你們的樣子,是不打算出島了?”
布休笑道:“盟主,其實我們都知道,你已經不打算出島了,你也不用難爲情,這事擱在誰頭上都是無能爲力的。我們都想好了,盟主不走我們也不走,其實每天賞賞月也挺好的。”
姜小白道:“既然你們都喜歡賞月,那你們就都留下吧,我要出島了。”
人羣頓時就騷動了,交頭接耳。
布休乾笑兩聲,道:“盟主,你不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吧?我怎麼就不敢相信呢?”
姜小白道:“我跟你開過玩笑嗎?”
布休頓時就激動了,道:“那盟主你可不能丟下我們不管哪!當時我們都發過誓的,願生死追隨盟主,不論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我們都會死心塌地地跟着盟主,盟主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人羣一下就沸騰了,齊聲叫道:“願生死追隨盟主,願生死追隨盟主……”
姜小白道:“既然如此,那你們也不要賞月了。布休,鴿子還有多少?”
布休道:“還有一百多隻,多了也養不起。”
姜小白道:“今晚全部宰了,讓兄弟們吃飽喝足好上路。”
布休一個激靈,道:“上路?上什麼路?盟主,不會是上黃泉路吧?”
姜小白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話多。今晚大家也就不要睡覺了,吃完這頓飯我們就要拔營起程了,如果誤了明天出島的時辰,天也救不了你們。”
布休道:“可是盟主,我們現在連一把熒磁劍都沒有,怎麼出島啊?難道你有後門?”
姜小白道:“有人說,上帝爲你關上一扇門,一定會爲你打開一扇窗。但是,我不喜歡爬窗,我偏要走門,而且是走正門,誰關上都沒用。只有娘娘腔才喜歡走後門。”
衆人就鬨笑起來。
娘娘腔嘀咕道:“我也不喜歡被人家走後門。”
衆人又是一陣鬨笑。
月亮越升越高,七國總盟的人大吃海喝一頓,就下山了。前途茫茫,生死未卜,可能明天就是他們的斷頭之日了,所以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在清冷的月色下默默趕路,沒有一絲嘈雜。
常楚楚也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正如姜小白所說,不論是死是活,都要體面地離開,就算做鬼也不能太寒磣,讓姜小白瞧不起。
孟得剛倒是有眼色的,主動把龍麟馬讓給了常楚楚,自己跟着衆人一同步行。
布休卻沒有眼色,跳上龍麟馬,跟風言擠在一起,風言用屁股撅了幾次,也沒能把他撅下馬,也就作罷了。
無論世間如何殘酷,太陽每天都會帶着希望升起,播灑光和熱。
七國負責人在岸邊守了一年,早就着急了,好不容易熬到最後一天,羣情激奮,早早就起來跟隨花紫紫上島了。
常於歡也來了,已經來了兩三天了,雖然他也知道女兒活着的機率微乎其微,但他還是來了。雖然他不相信奇蹟,卻也在渴望奇蹟,日日在心中祈禱。
花紫紫認得他,見他日日在海邊焦急地徘徊,心生惻隱,就讓他隨着一起上島了。
島上的石橋邊又搭起一座高臺,花紫紫和七國負責人就登上高臺,而常於歡則站在臺下等候,一臉不安。
狩獵大會的截止時間定在了未時,也就是午後。
等太陽高高掛起,那些搶到熒磁劍的金斗修士也慢慢露出了頭角,不過時間未到,這些人分成幾拔,一國一拔,就遠遠看着,誰也不願提前走到石橋邊,成爲衆矢之的,畢竟島上還有沒有修士活着,他們也不敢確定,萬一再衝出一個幾千人的隊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高臺上的修士目光銳利,遠遠地就把那幾拔修士看了一遍,卻沒有見到清涼侯的影子,花紫紫心裡悵然若失,暗道:“難道他真的已經死了嗎?我該如何向風語交待呢?”
常於歡把這幾拔人看了一遍又一遍,可始終沒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只覺兩腿發軟,扶着木樁纔不致跌倒,看來楚楚真的已經死了,就算不死,現在熒磁劍已經被瓜分完了,也是死路一條啊!
天剎卻高興得不行,清涼侯終於死了,讓她長出一口惡氣。就算不死,現在熒磁劍都在金斗修士的手裡,就憑清涼侯手下那百十來號白鬥修士,想要奪劍,簡直就是白日做夢。更開心的是,這幾拔修士裡面,就數血蘭國的人最多,竟有三十多人,這些修士很多都是她親自挑選的,所以一眼就能夠認出來。看來此次狩獵大會又是血蘭國奪魁無疑,若不是花紫紫在場,真想提前擺酒慶賀。所以望向韓一霸的眼神充滿了蔑視,笑道:“韓侯,我說得沒錯吧,笑到最後的那纔是勝利者,平時蹦噠得那麼兇又有什麼用?”
韓一霸也早把那幾拔修士看了一遍,卻沒看到一個像中夏帝國的,氣得臉都青了,卻也無言以對,只能冷哼一聲,便不再看她。
金地地忽然道:“奇怪,清涼侯明明還活着,爲什麼卻不出來呢?難不成他真的打算在島上住一輩子?”
花紫紫驀地轉頭,道:“你怎麼知道他還活着?”
金地地當然不敢告訴她,他們之間有飛鴿聯繫,便道:“昨天我請人卜了一卦,卦象上這樣說的。”
花紫紫氣得牙癢癢,卻拿他也沒有辦法,便不再理他,又轉回了身子。
天剎笑道:“就算他沒死,也跟死了沒什麼區別,現在肯定跟縮頭烏龜一樣縮在山洞裡不敢出來了。”
金地地就有些不高興,道:“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人家清涼侯畢竟饒過你幾次性命,你不感恩也就罷了,但你也不能惡言相向啊。”
天剎怒道:“要你管?你堂堂一個皇子身份,一天到晚去巴結一個小白鬥,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你不嫌丟人我都替你感到丟人。”
金地地道:“好好好,我丟人行了吧?就你不丟人,這裡就你最光彩!”
天剎怒道:“你……”
未時到,戰鼓擂。
隨着鼓聲響起,有人歡喜有人憂。
那些手握熒磁劍的金斗修士一陣歡呼,終於結束了,他們終於可以活着走出無生海了,一個個長吁一口氣,臉上燦爛無比,向石橋走去。
忽然,在他們的身後有馬蹄聲響起。越到最後,衆人越謹慎,忙駐足回望,就見不遠處緩緩走過來一隊人馬,領頭的是三騎龍麟馬,馬上不是別人,正是姜小白。
姜小白大喝一聲:“都給我站住!”
衆人心道,我們已經站住了呀!現在他們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都不敢大意,估計這夥人肯定是來奪劍的,便拔劍出鞘,凝神戒備。
在血蘭國的隊伍裡,硃砂痣和餘三錢竟然活了下來,這時就聽硃砂痣叫道:“大家不用怕,這夥人都是白鬥,翻不起多大的浪。”
衆人這纔想起,這夥人肯定是那座小山上的人,既然都是白鬥,壓力頓減,但也不敢大意,依舊凝神,死死地盯住姜小白的人馬。
沒想到讓他們意外的是,這夥人好像根本就不是來奪劍的,連正眼都沒有看他們,就從他們面前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直奔石橋。
衆人心想,難道沒有熒磁劍也可以出島?難不成這中間有黑幕?那這黑幕也太黑了吧?
姜小白的出現,讓臺上衆人均感意外,沒想到這個清涼侯還活着,只是這個時候出現,是不是太晚了一點?現在熒磁劍都落在金斗修士的手中,而他們也不過區區上百人,以上百個白鬥修士的能力想從上百個金斗修士的手中奪劍,這似乎有些不可能。
不過看到姜小白根本就不理會那些金斗修士,而是徑直走向石橋,均是一驚,想着這清涼侯不會真打算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出無生海吧?那也太兒戲了吧?真當他們是透明的不成?
最震驚的莫過於常於歡了,因爲他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兒,坐在高高的龍麟馬上,衣着鮮亮,哪裡像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倒像是出宮巡視的公主,像極了他夢見她時的模樣。起初還以爲是自己思念成疾,白天也能做夢,可是狠抽了自己兩耳光後,女兒仍在。他的身體就開始忍不住顫抖,嘴中喃喃地叫了一聲:“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