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張廷瑞百思不得其解,絞盡腦汁尋找着各種答案時,忽然聽到唰!地一聲,售票室窗口的布簾拉開了,一張黝黑的臉龐在不到一尺的窗口裡閃了一下,接着,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售票啦!”
聽到喊聲,一直死氣沉沉的候車室裡頓時**起來了——幾秒鐘之前還無精打采的人們,一下子都抖擻起了精神,爭先恐後地涌到了窗口前排隊買票。
張廷瑞坐的位置離售票窗口最近,卻排在了買票隊伍的最後面。
站在張廷瑞前面的是一位穿着闊綽的男子,年紀在三十歲上下,身材瘦高,脖子上墩着一顆像冬瓜一樣的與身材明顯不匹配的大腦袋。中分頭梳的油光瓦亮。從這隻奇特的腦殼上,就可以斷定他絕對不是個好東西。尤其令人反感的是他上嘴脣微微翹起的那兩抹濃重的八字鬍鬚。從進了候車室,他那雙腫眼泡中的賊眼球,就不停地滴溜溜亂轉,顯得極不安分。這些都給張廷瑞留下了一個很不好的印象。
此刻,他正歪叼着菸捲,對着排隊的人羣一口一口地吐着菸圈,水蛇腰下面的兩條羅圈腿交替着哆嗦着,令人看着心煩意亂。一身的匪氣暴露無疑。
性格剛毅正直的張廷瑞,面對這樣一位流裡流氣的人,要比其他人更加厭惡三分。當時,他真想上去給他幾腳,替他父母教教他該如何做人的規矩。可是,又擔心惹出大的麻煩來,影響了自己的行程,最終誤了正事。同時,又想起了分別時母親的那番叮囑,這纔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在等待買票的過程中,張廷瑞還特別注意了一下,座位上坐着的兩位精神狀態截然不同的女人。一位是穿的花裡胡哨、濃妝豔抹、神采飛揚、正對着一枚小鏡子梳理劉海的嬌小姐。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位缺少教養的瘦高男人的妻子。因爲剛纔他倆之間的一些輕浮的舉動已經毫無掩飾地向在座的所有人表白了他倆的親密關係。另一位則是懷抱着嬰兒,一直有說有唱的瘋瘋癲癲的少婦。
不過十分鐘,所有排隊買票的人已經陸續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了。混亂一時的氣氛又重新恢復到了排隊買票之前那死氣沉沉的狀態了。
張廷瑞手中握着車票和找回來的零錢,如釋重負地回到了座位跟前,伸了下懶腰,打了個哈欠之後,依舊沒有急着坐下,而是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隻熠熠閃光的銅殼的懷錶,熟練地彈開表蓋看了看時間,又仔細看了眼手中的車票,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悠然地坐下了。
因爲時間上還有不少富裕,面對這麼多陌生人,連個能打聲招呼的人也沒有,乾巴巴地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確實無聊。於是,張廷瑞將錢和車票裝入上衣袋裡,打開了行李箱,從中取出一本厚厚的書籍,翻到中間的位置,找到了昨天夜裡剛看過的那一頁,藉着身後頭頂上的窗戶射進來的微弱光線,煞有介事地看起書來。
這時,又有一列火車開過去了。火車捲起的一股猛烈的涼風順着門下面的縫隙鑽入候車室內,又順着地面吹到了張廷瑞的腿上。順着褲腿又涼遍全身。他不由地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