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天高雲淡、風清氣爽的上午,兩輛人力車一前一後,在涿縣城內的鼓樓大街由南向北飛奔。
李淵、史秀芝各坐在一輛車上,表情凝重、若有所思。在他倆腳下的踏板上,各戳着一隻不同顏色的行李箱。
兩輛人力車在警察局門前停下來。
李淵、史秀芝同時下了車。
史秀芝將手中的幾枚銅板給了車伕說:“這是你倆的腳費。你倆分一下吧!”並客氣道:“辛苦啦!”
車伕謙恭地說:“應該的。”看了眼掌心裡的錢,接着回敬道:“二位貴客,需要我倆幫忙把箱子送進嗎?看着您二位不像是賣過力氣的。”
史秀芝不費勁地拎起皮箱笑道:“不必了。看着箱子很大,其實裡面的東西並不重。”
車伕點頭哈腰道:“那就再見了。”說罷,轉身將手中的銅板分給對方一半後,各自拉起洋車走了。
李淵拎起皮箱,充滿好感地對史秀芝說:“這兩位小夥子我看着都有點面熟,不知在哪見過。”
史秀芝說:“俗話說: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這是人之常情嘛!”接着催促說:“人都走遠了,別愣着了,趕緊進去找人吧!也不知道表哥還在不在警察局。他這個人也是個不安分的性格。”又提醒說:“一會兒見了表哥,他肯定要對咱倆發一頓火,罵咱倆不懂事。你可要做好思想準備呀!”
李淵說:“別說罵我幾句,他就是動手打我兩下,我都得忍受着。誰讓咱倆做了虧理的事了呢?”
說着,李淵、史秀芝拎着行李箱闊步向警察局的大門走去。
警察局大門外的兩位荷槍實彈的小警察都面帶嚴肅地筆直站立,木偶般的目視前方。對兩位不速之客漸漸靠近自己,似乎並不在意。
李淵、史秀芝一遠一近站在左邊門口的警察旁邊。
史秀芝略顯猶豫地回頭看了李淵一眼。見他的目光正投向與警察局大門相反的方向,不知在認真地觀察着什麼。於是,就主動上前,與這位警察笑着搭訕:“這位老總,我們來找一個人。麻煩你給通報一聲吧!”
娃娃臉的小警察擺出一副不可接近的架勢,繃着的面孔一下拉得更長了,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冷冰冰地打着官腔問:“你找誰呀?”
史秀芝不卑不亢地說:“請問張連海還在這當差嗎?”
小警察的態度開始有了些改變。但仍繃着面孔,似乎還有點不相信地斜着眼問:“怎麼,你要找張局長?”
“對!這麼說他還在這。”
這時,小警察轉過身問:“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我是他親表妹。我們倆都幾年不見了,想託他辦點事。”說着,從李淵手中接過兩塊大洋,迅速地遞到小警察手裡,“小兄弟,這點辛苦費不多,千萬別客氣。”
小警察受寵若驚地看了眼手上的錢,有些膽怯地望着史秀芝拒絕說:“這個錢我可不敢收。要是讓我們張副局長知道了,我這個差事當不成不說,臨走還得挨幾十板子。您還是把錢收回去吧!我可不想偷雞不成再蝕把米。”
史秀芝一聽這話,心裡更加有底了,便很和善地笑着說:“小兄弟,我保證絕對不會發生你所擔心的這種情況。這種事對你們來說,應該是常事吧!只要你不說,我也不說,有誰會知道呢?你們整天站崗放哨,風吹日曬的也挺不容易的,又掙不了幾個錢。這兩塊大洋,是我們兄妹倆送給你倆的酒錢。快掖起來吧!免得推推讓讓的被別人看見。”
小警察的心眼有些活動了,但一時還拿不定主意,只好轉頭用眼神徵求另一位年紀更小的警察的態度。
沒想到這位小警察卻耍了個滑頭,面對着有些爲難的同伴,竟一言不發,只管傻笑。很明顯,他的態度是願意把錢收下的。反正即使出了什麼事,跟自己也沒多大關係。何樂而不爲呢?
陷於兩難境地的小警察,又摸着後腦勺想了想,才很感激地說:“那就不好意思了。謝謝!我馬上跟裡邊聯繫。二位請稍候。”說着,鑽進了不遠處的一個小崗樓打電話。
打電話的小警察從崗亭裡出來後,剛把好消息告訴了史秀芝,張連海就急匆匆地從大門裡出來了。一見了史秀芝和李淵的面,他就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撲向了他倆,三人相擁而泣。
擁抱過之後,李淵、史秀芝、張連海三人有說有笑地進了警察局大門。
在張連海的辦公室裡,張連海很不客氣地埋怨李淵、史秀芝說:“先不給你倆沏茶了,我得先批評你倆幾句,否則,我憋在肚子裡好幾年的火就消不下去。你倆太不讓我省心了。我好心好意地給你倆找一條生路,希望你倆通過改變環境,儘快忘掉痛苦與煩惱,可你倆不好好地在那幹,卻不聲不響地消失了。害得我到處找你倆。凡是我能利用的社會關係都利用上了,就是找不到你倆的半點音訊。還以爲你倆被壞人給暗算了哪。要不是看着你倆都大了,我今天非用馬鞭狠狠地抽你倆一頓不可。”說着,很生氣地坐在了沙發上。
史秀芝趕緊走過去,坐在旁邊,握着他的手腕,笑着解釋說:“表哥,你先別發這麼大火呀,聽我跟你解釋好不好?”
張連海怒道:“還有什麼好解釋的。現在人站在我面前了,再解釋還有什麼用?現在世道這麼亂,你倆要真是出點什麼意外,你讓我這良心怎麼過得去?”
史秀芝仍笑着說:“不想聽我解釋,那我就不解釋了,我真誠地向你承認錯誤行不行?這件事的確是我倆考慮不周,讓你操心了。以後再也不敢了。爲了表示誠意,今天中午我倆請客,給表哥壓驚。”
李淵也趁機上來說:“對。我贊成。已經到吃午飯的時候了,大哥,咱們到館子裡喝茶去,好不好?”
張連海沒表示反對。擡頭看了李淵一眼,又埋下頭去。
李淵接着說:“自從我倆離開涿縣,一別已是好幾年了,涿縣城裡哪家館子好,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所以,去哪家館子就由大哥你來挑吧!”說着,上前拉張連海離座。
張連海站起來後,說了兩句拒絕的話,但也沒過於推辭,最後說:“真讓我拿你倆沒辦法。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今後,你倆要是還看得起我這個大哥的話,你倆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跟我打聲招呼。因爲,你們的老人都不在了,我就是你們的代理家長。我的話你倆要無條件的服從。”
李淵、史秀芝聽了,均高興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