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帶領手下衆將圍攻鄧祖禹,風雪交加之中官兵到底沒有義軍強悍,士兵們死的死,降的降。
鄧祖禹與手下朱世盛、李文雲衆將亦是傷痕累累,終是敵不過高迎祥部,一個個都被生擒活捉。
打瞭如此漂亮的一仗,高迎祥心中很高興,看着被綁於階下的都督鄧祖禹便生出了收容之心。
起身離座急忙趕到鄧祖禹身前,親自爲他解開捆縛的繩索道:“交戰之時多有冒犯,還請鄧公多多包涵。”
“老夫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不要在老夫面前假慈悲,”鄧祖禹對高迎祥的行爲並不待見。
“哈哈哈,本王想與鄧公爲帥,你我馳騁天下,開疆擴土,他日同享富貴榮華,怎麼能說做是假慈悲。”
“老夫忠心報國,跑來與你做土匪,別在胡亂放屁,玷污老夫清名,”鄧祖禹怒目圓睜,粗狂的聲音震顫着腳下大地。
“難道鄧公心中沒有牽掛嗎?竟然如此視死如歸!”高迎祥心中已有些氣惱,卻依然試着說服鄧祖禹,“就算鄧公不爲自己考慮,難道不想想跟隨多年的衆將!”
鄧祖禹聽到高迎祥提起此事,不覺得轉身看了看跪在身後衆將,俱是正義凜然,罵聲不止。
“湖廣男兒,皆是英雄好漢,忠心效力朝廷,”話雖說的很輕鬆,渾濁的老眼裡已是淚花閃現,“我大明朝如日東昇,立於華夏大地幾百年之久,豈是你一介反賊能推倒的!”
“愚蠢的忠誠往往會送掉性命,鄧公如此忠心之人,竟然不會選擇陣營,真是可惜啊!”
“老夫與衆將心中自有辨別是非的標準,那如你等降叛無常的賊人,沒有道德底線,肆虐中原濫殺無辜。”
鄧祖禹越說言辭越是激烈,怒罵不止。
“好啊!”高迎祥已完全失去耐性,冷然道,“我們都是狼子野心,不辨是非的無德之人。不知所謂的忠心赤膽是不是真的,給本王綁了拖出去,砍了!”
“是!”
立於身後的刀斧手再次將鄧祖禹摁倒在地,綁了起來。
鄧祖禹掙扎罵道:“闖賊殺人不分婦孺,終有一日必得報應,會被打入地獄,享受剝皮下鍋之福,哈哈哈!”
“去他孃的報應,將這老東西拖出去,”鄧祖禹對大明朝表達忠心,辱罵自己,已然觸及了高迎祥的底線,“慢着!”
看着已然被拖至門口的鄧祖禹依然罵罵咧咧,高迎祥突然喝住刀斧手。
“一路走來,他們都是豪言壯語地說自己如何如何忠心,本王倒想看看這忠心到底什麼樣子的,”高迎祥眼神越來越冷,眯成縫隙的眼睛中射出寒光,“將他的心給本王小心地取出來,若真如你所說是赤膽忠心,本王即刻帶兵離開此地!”
高迎祥一番話說出來,鄧祖禹反而平靜下來,“家鄉父老得以安寧,老夫此去也值了!”
此時,鄧祖禹亦說出了自古以來,所有人都聽過的話,也是忠誠於國家的人從容赴死之時,對親人思念與感嘆。
“老婆孩子都不在了,可憐家中老母親再不能相見了。”
“倘若鄧公現在有什麼想法,本王依然會坦誠相待,”鄧祖禹的慨然長嘆打動在場的所有人。
高迎祥與鄧祖禹的目光交織一處,“鄧公有兩個選擇,一是帶領手下七員大將,與本王同行協力攻打天下;二是,依然去地下效忠你那遙不可及的朝廷,但是本王亦會叫他們與你同去,叫你們生死同心!”
“我操你祖宗高迎祥,”本來安靜地跪在地上的幾員官將,等待着最後的機會,如今高迎祥竟然因爲鄧祖禹一個人,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劇烈地掙扎着罵了起來。
“哈哈哈,怕了嗎?”高迎祥哈哈狂笑,“本王就不相信會有不怕死的人,心中會沒有任何牽掛地爲那想像中的朝廷甘心送命!”
此時鄧祖禹的表情可謂什麼顏色都有,心情的複雜程度絕不是局外之人能理解的。
“大丈夫生於世上,生何足惜,死何足懼!”話語何其豪邁,隨後鄧祖禹卻參透生命般的平淡,輕輕說道,“走吧。”
“莫怪本王無情了,給我拖下去,全砍了,”高迎祥從陝西到河南,再到湖廣竟然不能全力收復一員朝中大員,對鄧祖禹手下的參將、遊擊們已然沒有興趣,一聲令下便將眼前清掃乾淨。
營帳中衆將皆是肅然地神色,沒有往日的嬉笑怒罵,似乎在等待着一個不可能的答案。
高迎祥從走下虎皮座椅的那一刻,直到將鄧祖禹與七位官兵將領推出去斬首,就僵直地站在帳門前,似乎期待着什麼。
沒過十幾分鐘的時間,刀斧手便手捧銀盤,腰身挺直地走了進來。
帳內所有目光都被銀盤中的東西吸引過來。
巨大如天宮筵席中的蟠桃,微微顫動着生命的脈搏,鮮紅明亮心臟翕合於白亮的銀盤之上,伴着嬌豔的血水,更顯得耀眼奪目。
所有人都清楚,這就是鄧祖禹的忠心,正如他所說的一樣,嬌豔赤誠。
高迎祥正重地接過銀盤,慨然嘆道:“果真是報國之心,片片赤誠啊!這樣的人卻不能爲我所用,真是可惜了。”
“所謂忠臣不侍二主,大王已人至義盡,嘆息亡者的命運亦是徒增憂傷,”田見秀灑然而起,真誠地說道:“不如請逝者安息吧!”
“呵呵,見秀說的對,”高迎祥苦笑道,“雖不能爲我所用,卻也不能辜負了這片赤膽忠心,見秀啊!”
“見秀在!”田見秀抱拳道。
田見秀與劉國能本身就是義軍首領,這次又是李創派來保護高迎祥的。所以,他們之間並沒有主僕的關係,交流起來沒有那麼多的禮節。
“這事就由你去辦吧!”高迎祥將手中銀盤雙手捧送給田見秀道,“將鄧公身體縫合,請陰陽先生選處風水好的地方,帶上他的將領,就請鄧公去效忠他地下的先皇吧!”
望着依然抖動的心肌,田見秀儒雅的臉上,無喜無悲,平靜地走了出去。
湖廣官兵除了張全昌帶走的幾百人,楊世恩逃跑時帶走了千人,餘者四千多人皆殉難此戰。
高迎祥在湖廣境內獨享安寧的同時,也在等待着李創與張獻忠的消息。
這日裡正在與衆將說笑間,傳來了李創的消息,正從三十里外,往五嶺山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