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攻隴州四十幾天依然沒有進展,雖然不是高傑之過,李創卻不得不做出決斷,將高傑派回營地擔負看守老營之責。另派李過、劉宗敏前去叫陣,準備給賀人龍施加壓力。
而計劃總沒有變化來的快,正當李創準備與賀人龍一戰之時,洪承疇派來增援賀人龍的總兵左光先,已帶兵進入陝西,直向隴州而來。
更不幸的是,此時陝西竟然再次掀起造反大潮,吸引到了官兵的注意。
崇禎下詔調河南兵馬進入潼關,湖廣兵進入商洛地區,四川兵由興安、漢中進軍,山西兵出蒲州起韓城,四路兵馬齊入陝西,合力征剿李創、高迎祥部。
前時與李創有過對戰的諸多將領亦是紛紛登場。
此時清兵擾亂關中後,搖搖擺擺地出長城回到草原去了,剛剛得到休整的曹文詔被令帥兵南下,阻擊侵犯河南東部的張獻忠、羅汝才。
左良玉、艾萬年、鄧玘亦帶領強兵再次踏足陝西。
官兵四道入陝西,高迎祥、李創只得放棄攻打賀人龍,按原計劃折路進入終南山,採用快速行軍的策略,爭取並尋找戰機。
合該李創走運,此時任五省都督的洪承疇,可以說是焦頭爛額,工作剛有些起色之時,崇禎便想派他去清繳義軍,奈何西北邊陲重地,怎麼也不能沒人把守。才導致後來李創等人輕鬆地從車廂峽逃了出來。
當崇禎得知陳奇瑜所作所爲之時,不得不將這個重要的使命,強加給洪承疇。但是洪承疇還沒來得及去清剿義軍的時候,山西的清兵入關來騷擾了大明一把。
而現在清兵剛剛退去,原本想督導四路兵馬將義軍殺個精光的洪承疇,卻又得到了西寧叛亂的諜報,不得不放棄對高迎祥與李創的追剿,指揮兵馬直奔西寧而去。
行在路上的各路兵馬自然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軍情諜報總會被擱置或者延遲,行軍時機不能及時協調統一,亦造成了各路兵馬相互觀望,不願進兵直接面對義軍的現實。
李創等人便藉機終南山東出,一路攻下陳州、靈寶、汜水、滎陽等地。
黃昏即將降臨之時,李創大軍已在劉宗敏等人的帶領下攻破了汝寧城。
放眼望去,皆是殘桓斷壁,狼藉遍地。
破碎的旌旗迎風飄舞於殘紅的夕陽之下,訴說着莫名的哀慼,卻不知道到底是在爲誰嘆息。
屍體躺倒於戰馬旁,山地間,訴說着戰況的慘烈。
久久不願熄滅的硝煙,依然瀰漫於寬曠的原野,掩映着英雄的悲壯。
五里外的汝寧城中更是不時傳來陣陣轟鳴之聲,其中似乎夾雜着更多的哀嚎!
“能順利拿下汝寧城,難道自成不高興嗎?”
李創久久立於山頂,表情肅然地遙望着前方汝寧城,卻不清儘快進城,享受那久違的快樂,高迎祥手握馬鞭,高興地走過來高聲問道。
“自然高興的很,”收回凝重的目光,李創轉身迎着高迎祥。
“爲什麼本王卻看不到你半點高興的樣子呢?”高迎祥擡眼望去,掃視着慘烈的戰場,“自古征戰多壯烈,自成你還是看開些好!”
“多謝舅舅關心,只是自成感覺不到我們如此拼命是爲了什麼,突然失去了目標一般,心中鬱郁,久久解不開這心結!”
“開始的時候自然是爲了能活下去,而現在卻又有許多不同了,”高迎祥原本高興的臉上,此時更多出了一份凝重,“做爲農民,我們只想活的好些,而現在我們已經與朝廷不死不休,沒有退路了!”
“自成自從造反地那天起,就沒想過什麼退路,現在卻不知道如此拼下去,我們到底爲了什麼?”
“榮華富貴,叫那些貪官污吏去死,還我清淨河山,爲兄弟們,也是爲自己找一條活路!”
李創手臂輕揮,直指夕陽盡處,“而這代價卻是犧牲更多的生命,這卻不能被稱之爲活路。”
“只要戰爭是爲了正義,這些犧牲都是值得的,爲後人過上更好的日子,我們只有前仆後繼,用生命去爭取更大的自由。”
“入村搶村,過寨劫寨,我們與土匪沒什麼區別?”
“哈哈哈,本以爲你進步很大,沒想到還是太過小孩子氣了,”面對李創的質疑,高迎祥哈哈大笑道,“不搶不劫,根本沒辦法活下去,看看你手下的兄弟確實守規矩,若不是舅舅有糧食,你認爲你能堅持到現在嗎?所有事情都有他的兩面性,就算我們不要百姓的糧食,依然會被官兵給徵走!再者說我們是借糧,至少我們還有個條子給他,而官兵卻什麼都不能給百姓,百姓們連希望都看不到!也是因爲這樣,我們纔得到百姓捨命來投,你認爲呢?”
“舅舅認爲這就是爲正義而戰嗎?你認爲百姓會相信我們而心甘情願跟着我們走?”
“不是心甘情願,而是除了跟着我們走,他們根本沒有活路!你可以隨手拉個兄弟過來,問問官兵對百姓到底是什麼樣子,你就不會如此無禮地質問本王了!”
“爲自由與生存而戰的戰士都是最偉大的戰士,自成卻在此頹然嘆息,太沒有犧牲精神了。”
“不是你沒有犧牲精神,而是你心中沒有戰意,爲自由而戰的意志與敢拼的想法!當你站在人生巔峰的時候,你就會知道這樣的想法是多麼可笑……”
被高迎祥說成是沒有渴望自由的意志,李創卻沒有反駁,這個時代中,對於自由而言,李創更加渴望的是和平,而這和平都是用鮮血鑄就的,李創直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這個血的事實。
這種矛盾心理大大的阻礙了他對和平的那份渴望,甚至他不時地認爲無爲地終老而死,纔是自己最好的選擇。
對於穿越者來說,先進的思想不能爲這個時代帶來些微的改變,那種苦澀只有李創最明白。而他除了思想先進於這個時代,其他方面幾乎一無所有!
當你想停下腳步,用心去思考人生的時候,現實往往不會給你如此輕鬆的機會。
因爲,李創擡頭的瞬間,看到了汝寧城滔天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