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消毒水的味道很濃。
積水潭的單人病房佈置簡約,裝修談不上豪華,沒法與301醫院領導人的專用病房比,肖冰皺了皺鼻頭,很濃的消毒水味使他想到非典時期窩在秦城監獄裡的情形,這味道聞的久了,難免反感,何況世上沒人願意天天聞這味兒,老百姓多聞一天,就意味多遭罪一天,多扔些辛苦錢。
趙翀見肖冰和同學們進來,放下正翻看的財經雜誌,微微一笑,父親去世後,她常看財經類和企業管理類的書籍,做爲趙氏集團未來繼承人只懂藝術,那不行,認清姑姑趙蘭薄情寡恩的真面目,深知日後承擔的責任很重,父親一手創建的趙氏集團任何人休想染指瓜分,她這個女兒必須守好這份產業,纔對得起父母在天之靈。
河西坤爺叱吒風雲十餘年,女兒又豈是碌碌無爲仍人欺凌的窩囊廢,肖冰走到牀邊,拿起雜誌隨手翻幾頁,銀行賬戶的錢越來越多,黑白道產業鏈越來越龐大,財經類雜誌他也常看,當做給自己充電,《哈佛商業評論》這本雜誌是楊采薇介紹的,實用性很強,外國專家學者的言論往往一針見血,不像國內專家要麼隔三差五拋出怪異言論譁衆取寵,要麼說些假大空的話忽悠大衆。
肖冰點頭笑道:“是啊,多看看這類雜誌,資產幾十億的趙氏集團遲早要由你掌控,千萬別辜負你父親,你父親打拼一輩子不容易,你得理解他,我如今走你父親老路,知道其中艱辛。”
“我知道....”趙翀點點頭,抿嘴淺笑,眼眸溢出一抹濃濃哀傷,可憐天下父母心,做兒女的幾人懂父母的辛酸,或許爲人父母后方纔大徹大悟,父母雙亡,趙翀幡然悔悟對父親的恨,恨的那麼幼稚。
趙翀幾個同學正虛情假意的寒暄溫暖,聞聽肖冰的話頓時呆住,幾十億資產在她們看來已龐大的無法想象,勤儉節約三年半的趙翀當真是富家千金小姐,再想想從前拿着二流品牌的服飾化妝品洋洋得意的顯擺,丟人吶!
幾個女生又羞又愧,又嫉妒又眼紅,鄙夷的對象搖身一變成了她們最嚮往的富豪階層,就感覺好像被老天狠狠捉弄一下,心裡五味雜陳,她們被老男人在牀上翻滾折騰一年,不過二三十萬入賬,應了一句大俗話: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曹思然得意的笑了,坐牀邊給趙翀削蘋果,當初她倆被同學孤立才成了閨蜜,現在曹丫頭認定自己是慧眼識人的伯樂,其餘幾個女孩不尷不尬的同趙翀搭話,已非往日高高在上的驕傲模樣。
肖冰詢問了趙翀傷勢和事情經過,皺眉沉吟片刻,揉捏着煙盒,轉身離開病房,病房裡鶯鶯燕燕就他一個不解風情且不擅花言巧語的老爺們,當然很變扭,趙翀深深望一眼帶給她安全感的雄健背影,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與情愛無關,是近乎親情的信賴。
“小翀....眼神這麼幽怨....想什麼呢?”曹思然調侃道。
從小到大不曾談情說愛的趙翀無語,伸手去抓曹思然胳肢窩,曹丫頭像受驚的猴子跳出去老遠,夾緊胳膊,咯咯咯笑個不停,趙翀無奈搖頭,輕嘆道:“思然...你少意**,我當他是親哥。”
病房外,一羣老爺們抽菸胡侃,嚇得護士醫生不敢靠近,如果他們扯開嗓子叫罵幾句,多半有人迫不及待撥打110,肖冰走出病房,順手關緊房門,這羣大老粗忙收斂笑容,保持沉默。
“冰哥....”海亮輕喚一聲,擡手拿下嘴邊的菸捲,在大哥面前他謹小慎微。
“海亮,你帶兄弟們守在這兒,我找北京的朋友查查那位三爺的底子,有情況及時電話聯繫。”肖冰叮囑一句,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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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磨礪人成熟,少年時代的輕狂無知和棱角經不住時間打磨,不過這段蛻變歲月至少十年,當一個人處世手法圓潤有老奸巨猾的城府,起碼三十歲開外,朱三出生在文化大革命興起的六十年代中期,四十來歲的京城大混子,不算小時候拿彈簧刀咋呼小學生賺零花錢的懵懂歲月,朱三混跡京城黑道二十二年,沒挨槍子,沒在監獄裡蹲一輩子,是值得自豪的一件事。
一西安,二洛陽,三南京,四北京,按照歷史發展軌跡排序,幾大人文底蘊宏厚的古城北京排最後,可偏偏北京這潭水最深最渾,因爲它是藏龍臥虎部級幹部多如牛毛的共和國首都,也因爲近代五百年曆史對現在的中華民族影響最深,這麼複雜的環境,純粹撈偏門的大混子想混好混長久,難的很。
北京四九城的混混裡頭,朱三算一號大人物,尤其進秦城監獄“享福”一年多,比以前更內斂低調,事事小心,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實際上朱三心裡怕了,這座明清兩朝代的皇城悠悠五百年曆史不知上演多少次槍打出頭鳥,混黑道的爺們在北京城過分裝逼,鐵定被雷劈。
大清早,前門外“九道彎”衚衕深處一座古樸四合院的朱漆院門敞開,走出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手拿大頭掃帚,老頭哈兩口白氣,嘀咕今年又是個暖冬,四九天一點不冷不正常,春天的沙塵暴照舊橫掃北京城,冬天的氣溫一年比一年暖和,氣候這麼變,太反常,老頭眺望遠處高樓大廈的模糊輪廓,搖頭嘆息幾聲,彎下腰很利索的清掃門樓下的紙屑白霜。
“老伯,這兒是朱三的宅子吧?”
陌生人突然現身近前問話,略微駝背的老頭嚇一跳,直起腰踩着臺階倒退兩步,端詳來人,高高大大挺有氣勢,衣着體面不像圖財害命的歹人,老人點頭道:“對....這是朱家的宅子,年輕人有什麼事兒?”
不速之客正是形單影隻的肖冰,嚇了老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電視小說裡牛逼人的老僕人老司機多是深藏不露的大猛人,個個如同《天龍八部》裡掃地僧那樣的強悍存在,面前這老人顯然不是。
現實世界沒那麼多深藏不露甘願爲奴爲僕的高人。
“你誰啊?”
肖冰還未說什麼,一個拎着鳥籠穿寬鬆運動服的青年邁過門檻,立於青石臺階之上,居高臨下打量肖冰,片刻的恍惚,雙眼猛睜爆射兇光,獰笑道:“小子....半年前你整我,今天自投羅網,看我怎麼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