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人過春節遺忘了很多傳統習俗,人們常抱怨春節的氛圍一年比一年淡,原因在於此,而漂洋過海的“洋節日”味道越來越濃郁,算不算崇洋媚外姑且不論,但部分國人絕對有本末倒置的嫌疑。
十幾年前過春節,家家戶戶提前一兩個月忙活,從臘月初八臘祭到正月十五,沉浸在陰曆年的喜悅氣氛中,年味兒自然濃,現在人生活壓力大,都操心怎麼賺錢,吃年夜飯改下館子了,哪能找到感覺,不過秀兒多少年形成的習慣一時半會難改,照以往過年的老樣子置辦年貨,做紅棗年糕。
臘月二十四,撣塵掃房子,肖冰大清早爬起來,好不容易從犄角旮旯裡掃出點塵土,揣了個二踢腳,端着簸箕剛邁出單元防盜門,冷風拂面,簸箕裡的塵土被吹的乾乾淨淨,肖冰苦笑着拍拍腦門又返回家裡,有秀兒這麼勤快的媳婦,想掃點土真難。
另一間臥房裡,秀兒也起牀穿衣,尋思着該給弟弟買什麼樣的新衣服,姐弟倆守着窮山溝度過十幾年窮日子,一年換一身百十來塊錢的新衣服已算奢侈,有時候舊衣服舊鞋子要陪伴姐弟倆好幾年。
如今木狼有出息了,秀兒覺得自己這輩子有了好依靠,不須再像從前那麼辛苦,那麼“摳門”,思前想後決定給弟弟破費一千塊錢,一千塊錢買衣服城裡人聽了或許嗤之以鼻,衣服褲子鞋子平均下來三百多,能買品牌貨?
可是對秀兒來說是不折不扣的大手筆,要知道一千塊錢在她家鄉的山溝溝裡,是尋常人家整年的積蓄,打半輩子光棍的老爺們買個媳婦三四千,一千塊錢絕非小數目,除了肖冰給她買的衣服,其它衣物是最廉價的地攤貨。
哥給自己買衣服,常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確實該細心打扮一下對衣着從不挑三揀四的弟弟,也好吸引北京姑娘的注意力,城裡女孩大多愛面子、看面子,穿的寒磣會被笑話,秀兒赤着小巧精緻的玉足,踩着軟綿綿的地毯,在臥室裡徘徊,想着心事兒。
秀兒想心事的同時肖冰翻箱倒櫃掃塵土,老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有點收穫,第二次走出單元防盜門,小心翼翼把簸箕裡的紙屑塵土堆在避風的角落裡,再立個二踢腳,用菸頭點燃引線,一聲脆響,塵土紙屑無影無蹤,老人們認爲掃塵是掃去舊年的晦氣、黴運、鬧心事,在新的一年裡可以順風順水。
肖冰兒時跟爺爺相依爲命,老爺子講究多,他習以爲常,穿着單薄衣服,蹲在自家車庫門前,一口接一口抽菸,看着大清早冷冷清清的小區,小時候五大衚衕裡每逢年節臨近,小屁孩扎堆,紅火熱鬧,街坊鄰居關係融洽,再看這壁壘森嚴的小區,似乎少了那種暖心窩子的人情味。
“哥,我今天想給木狼買幾件像樣的衣服,你陪我逛街行嗎?”三樓陽臺秀兒探頭喊道,興奮的喊了一嗓子趕忙捂嘴,這麼早樓裡好多人矇頭大睡,影響別人多不好,秀兒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喊。
緊急通知:16備用網址爲手機站 電腦站 .切記,,感謝大家的支持.是有人小聲咒罵看向自家窗外,瞧清楚蹲在車庫前抽菸的男人,瞬間打消拉開窗子罵幾句的念頭,小區裡的業主都說這男人是寧和很牛逼的大人物,人家開名車,有司機,有保鏢,誰惹得起啊,該睡覺的人翻個身繼續睡。
肖冰仰臉,看到不少人貼着玻璃窗看兩眼,又唯唯諾諾縮頭,不禁笑了,中國十幾億老百姓仇富的人未必多,習慣忍讓富人權貴的人比比皆是,逆來順受的日子太久,被現實生活這婊子強*奸到索然無味,磨掉了所有棱角和志氣,缺乏逆勢而上的魄力,這是屬於小人物的悲哀。
如果有人拉開窗子義正詞嚴喝斥幾句,興許肖冰會對他青眼有加,可惜十之八九的老百姓總天真的認爲卑微姿態能換取富豪權貴的平易近人,大錯特錯了,男人當自強啊,肖冰心裡吶喊,彈掉菸頭,開始雷打不動的晨練。
肖冰晨練結束,秀兒正好將早餐擺上餐桌,時間拿捏的極準,可以說秀兒是爲肖冰而忙活,在家裡乾的每件事幾乎都符合肖冰的生物鐘,這年月熱戀時喊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女人,經歷生活刁難後沒幾人苦哈哈陪“雞狗”度日不心生怨氣,而做到夫唱婦隨的女人堪比鳳毛麟角,秀兒當屬鳳毛麟角。
臘月二十四整天,肖冰開車陪秀兒置辦年貨,大商場高檔男裝專櫃裡的衣服標價之高令秀兒咋舌,一千塊錢連一隻皮鞋買不了,更別說那些動輒上萬的衣服,秀兒想拉着肖冰去小商店或者小專賣湊乎買幾件,最終拗不過肖冰,給木狼買身衣服破費三萬多。
“賺錢爲的就是過好日子,不捨得花可不行。”肖冰常這麼開導秀兒,奈何秀兒實在沒有城裡女孩那種追求揮霍無度的消費慾望,肖冰調笑她天生爲別人操心,是勞碌命,她從未反駁,爲親弟弟、爲自己男人操心忙碌,沒什麼不對。
逢年過節,人都特忙,一直忙到年三十,肖冰以前不覺得,今年深有體會,零零碎碎的事情真多,但有秀兒在,感覺很充實很溫馨,臘月二十八纔算安頓的差不多,該買的都買了,這天木狼也到了寧和。
木狼沒坐飛機,而是坐火車,並且買的是硬座車票,姐弟倆如出一轍的精打細算,曾爲衣食在深山老林裡拼命,姐弟倆嚐盡生活辛酸,懂得珍惜來之不易的東西,從北京到寧和坐普快整整十一個小時,前一天晚上坐車,第二天上午纔到,肖冰開車去火車站接木狼,秀兒自然跟着。
春運期間,火車站人滿爲患,人流涌動的出站口一抹橄欖綠異常顯眼,木狼穿着筆挺的呢子軍官裝現身人羣中,肩章上閃閃發光的銀色五角星象徵昔日縱橫大興安嶺的窮小子已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