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與死的距離

有人在動我的肩頭,輕輕觸碰着右肩的印記。:*

意識還在幽暗濃霧中沉浮,我完全睜不開眼睛,四肢也無法動彈,唯一清晰的只剩下部分感官。

“……這個幼仔果然在你這裡,我們找了他很久。”帶有金屬質感的陌生聲音響起,來自一個與我相同的暗夜存在。

“我並不知道阿維基殿下對他有興趣,還煩勞迪奈公爵親自跑一趟……前面做的實驗數據都出來了,只剩這最後一項了,實驗一結束,您就可以把他帶走。”是麥凱萊博士略顯蒼老的嗓音。

“別再出岔子!”對方加重了語氣,“上次佩文蒂斯從這裡逃走,殿下至今還非常生氣。”

“我們也沒想到,所有的抑制試劑都用上了,佩文蒂斯居然還會甦醒……但那也不能全怪我們,殿下當時不是也沒擋住他嗎……”麥凱萊教授的聲音惡質地低了下來,對這個事實顯然有些幸災樂禍。

“嗯?!”

“咳咳,請原諒,我沒有任何冒犯阿維基殿下的意思。我是安東尼奧樞機主教的忠實奴僕,主教的盟友也就是我的第二主人……”教授語氣諂媚地補充,“迪奈公爵,對佩文蒂斯的血液研究已經有了新的進展,請您再等幾日就會有結果。天亮時我們將對這個幼仔進行最後一項實驗,衷心邀請您一道觀看,保管能給您個驚喜……”

對方冷哼了一聲,兩人的氣息很快遠離了我。嘀嘀數聲後,響起了金屬門滑動的聲音。

四周恢復了寂靜。

腦袋裡一片混沌,那個意義非凡的名字似黑暗中的星火閃耀,佩文蒂斯……佩文蒂斯……

“佩文蒂斯……”

我的脣微微翕動,無法言喻的情緒充溢了胸口。

再度醒過來的時候,我能睜開眼睛了。

意識清醒了許多,頭部也可以稍稍活動,我瞪視着正前方的玻璃幕牆,它似鏡面般投映出我此刻的樣子。我被鎖在空曠的大廳中央,背部緊貼着一根粗大的鐵柱子,上身只穿着血跡斑斑的絲質襯衫,釦子沒扣上,大敞的衣襟中露出白皙胸膛,下面是黑色長褲,光着雙腳……

看到腰間的皮帶還好好繫着呢,我不由鬆了口氣。突然想起了影視中見到過的那種單向透視玻璃——幕牆後有衆多熟悉的氣息,包括麥凱萊教授和那個被稱作迪奈公爵的吸血鬼,現在的我正是他們懷着惡趣味參觀的對象吧。

他們所說的最後一項實驗,就要開始了嗎?

右側傳來金屬門滑動的聲音,有人走了進來,正是我最憎惡的傢伙……

“睡得好嗎,小狼?”

他愉悅的嗓音勾起我胃部陣陣痙攣。突然疑惑我過去怎麼會認爲他好看?就是頭豬也長得比他順眼。

發現自己再度被剝奪了說話的權利,我只能靠眼神表達憤怒。

達汶中校邪惡地勾着嘴角:“真是會說話的眼睛啊……”

他貼近了我的耳邊,粘膩的氣息拂着我的臉頰:“你知道你這幅慾求不滿的樣子,有多麼撩人嗎,嗯?若不是觀衆太多,真想現在就要了你……”邊說着噁心的話,邊隔着薄薄的襯衫惡質地揉捏我的胸前。

我被氣得差點吐血。給我等着,死狐狸,總有一天要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他低笑着放開了我,隔了半肘欣賞我怒火中燒的樣子,慢悠悠地開口:“你一定很久沒有見到陽光了吧?彆着急,馬上就可以讓你體驗到最壯觀的日出。撒旦保佑,教授的偉大實驗會成功吧!我可不希望我可愛的小狼變成一根燃燒的火把,那會讓我心碎的,咯咯咯……”

他們要讓我接受太陽的照射?!什麼實驗,根本就是要活活燒死我吧!我磨着牙,感覺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因爲恐懼而開始騷動。

“對了,或許你可以再使出上回的力量……”他忽然眯起狐狸眼,放低了音量,“我可是很期待,看看你這迷人的身體裡是怎麼爆發出那麼可怕的能量呢?哈哈……”

無法忍受地閉上了眼睛,卻擋不住迴盪在大廳中的刺耳笑聲。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寶貝,來個告別之吻吧……”

危險的氣息驀地迫近,來不及睜眼他已掠奪了我的嘴脣,霸道地來回碾壓着。剛想反擊下脣處卻傳來刺痛,淡淡的血腥味飄散開來。

“這算是我還你的,你可是第一個膽敢弄傷我的幼仔。”他滿意地舔舐尖牙上的血漬,“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不幸,我會很想很想你的喲。”

獨自待在大廳裡,我伸舌舔去下脣的血,擡起頭。

在我的頭頂正上方,水泥屋頂的中央,一塊白色的圓形金屬隔板正在呈弧形緩緩開啓。深紫色的天幕已漸漸泛出危險色澤,再過幾分鐘,致命的陽光就會從洞口傾瀉下來。

曾想過要最後一搏,卻不知道上次那奇異的力量是怎麼冒出來的,似乎在我極端憤怒的情況下才可能激發。然而此刻,我的心情變得十分平靜。

我早已死去,現在的毀滅只是推遲了些時日來臨。

在太陽的光芒下灰飛湮滅,或許是身爲暗夜之族最美麗的死法吧。

短短時間內我想了很多很多,記憶的片段似慢鏡頭般放過。

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第一夜……跟瑞伊的初次見面……第一次爲一個男子怦然心動……訣別時刻的初吻,甦醒時映入眼簾的瑞伊的面龐……葡萄架下的深情擁吻,放縱歡愛……

本來是託雷提諾爲我給瑞伊帶去遺言的,現在也已成空。只希望,遠方的瑞伊能感受到我的心情,就像我體會到他的那般深切。

雷提諾……不知道怎樣了,他是這裡首屈一指的獵人,他們會殺了他嗎?至今難以想象他昨夜爲我所做的一切,背叛從小堅守的信念,或許比奪去他的生命更令他痛苦。

四周開始跳動灼灼的光芒,熱氣向頭頂逼過來的最後一刻,我想起了他——那個從未謀面卻改變了我命運的吸血鬼。

微笑着念出他的名字算是道別,熱力如一團火焰將我吞噬。

就當是,血族的太陽最後一次照亮我的生命。

還沒有感受到燒灼的痛楚,奪目的光線突然被黑影遮蔽。下一刻我被包裹進一個強壯的懷抱,騰空而起。

越出屋頂,他帶着我飛翔在燦爛的陽光下,耳邊風聲呼嘯。

仰起頭,晨光中他完美的側臉令我眩目。

佩文……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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