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棉襖,二棉褲,身上裡裡外外打了十幾個補丁丁,這一身就是秦朝的陝西插隊的一身經常穿的衣服,還有個比他更慘的。大家看過濟公吧,有個哥們的衣裳不僅比秦朝慘,感覺比濟公都慘。
那是段苦澀的日子。
秦朝們知青點,有九個知青。五男四女,來的時候先坐火車,後坐汽車,再做馬車,最後坐騾子車。一路顛簸的來到了這個黃土高坡的山村裡。
這個地方土地貧瘠,整個山,地,路,都是黃色的。秦朝最喜歡夕陽西下前坐在山坡上看這裡的景色,安靜,祥和,一種滄桑感油然而生,有滄桑,還有些許淒涼,但是沒有悲傷。就像這裡人的性格,天生的沒有幽怨,只有有糧食吃就別無所求了。就只是這一點點人類最基本的需求,他們似乎也從來沒有真正滿足過,但是他們還是快樂過着日子。
高琪的性格比較像這裡的人,外向,樂觀,熱情。但是又有那個年代女孩子應有的矜持。
九個知青們來到這,改變了環境,但是沒有改變性格。每天砍山吹牛,調皮搗蛋,但是村子裡的鄉親喜歡他們,他們也沒真正的禍害過老鄉親。最嚴重的錯誤就是因爲糧食不夠吃了,他們偷了大隊上的玉米棒子。但是偷回去發現不對頭,玉米粒是不能吃。縣知青辦公給他們的糧食,他們給了揭不開鍋的鄉親們,那太窮了,一個隊每年一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就會有五分之一的人斷糧。以前聽說紅軍糧食不夠吃的時候就去山上挖野菜,可是等哥幾個上了山,傻了眼了,除了黃土還是黃土。
他們是在坐馬車的時候匯合的,五個大小夥子,加四個女孩。五個小夥子說着話聊着天,其中叫趙吉興開了小差,眼睛一個勁的往那幾個女孩身上瞄。
“看什麼看啊!想耍流氓啊!”
其中一個女孩說。
“嘿,看看還犯錯誤,跟你耍流氓我也得下得去手啊!”
哈哈……趙吉興說完轉過頭去。大家把那個女孩笑的生了氣。她叫楊秀芬。
“你向我道歉?”
楊秀芬怒目而視,態度堅決讓趙吉興道歉。
“爲什麼,我又沒說錯。”
趙吉興一句話又把大夥逗笑了!
楊秀芬火氣更大了,男生坐在馬車的後面。女孩坐在中間。趕車的老漢坐在前面。楊秀芬和趙吉興前後對坐着,豈料楊秀芬一腳把趙吉興踹到了地上。
趙吉興啊的一聲,爬到了地上。躺在地上哎呦了起來。大家光顧着笑了,誰也沒下車,趕車的老漢下車把他扶了起來。
“大伯,不用扶他。讓他在這喂狼吧,咱走咱的。”
楊秀芬不讓老漢扶。
“對對,讓他跟着呆着吧,本來男女比例不等,他在這下了車。哎,咱就男女均衡,就打不不起來。趙吉興,聽說過關中俠客嗎!到時候你就是這片土地上的大俠了。我們有什麼事還得指着你呢!”
秦朝和趙吉興開着玩笑。
老漢把趙吉興扶到了車上。
“還大俠呢。今晚上就得他媽進了狼肚子。哎,我說,你咋那麼狠啊!說踹就踹啊!你倒是告訴一聲啊,讓人有點心裡準備啊!”
趙吉興和楊秀芬說。
“你見過誰,踹人前還告訴對方的。也行,那下次提前告訴你啊!
楊秀芬回答着他。
“還有下次,得了吧您嘞”
.............
後來他倆結婚的時候,剩下他們八個一致認爲他們是一腳定情。
車上還有一個女孩,他們在打鬧,可她沒參與。也沒理睬,秦朝發現了她,說了好一堆話吸引她的注意力。但是都沒成功。她在看山,在看天。我忍不住和她說話。
“前邊那同學,看你半天了。你怎麼不說話?”
秦朝問那個女孩。
“是嗎,你爲什麼看我啊?”
高琪反問到。
“我是想知道,我們這麼熱鬧怎麼都沒吸引你啊!你在看什麼?或者在想什麼?”
天起風了 ,我們半吼着聊着天。
“我呀,我在看天,看山,看夕陽。你們不覺得這裡很美嗎?”
她提醒了大家,幾個年輕人才注意到這片黃色的美景。真美,夕陽的顏色和地面一個顏色,天被地映成了一個顏色。後來看過一個電影叫《滿城盡帶黃*甲》的電影。裡面的背景好似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太過耀眼,少了些滄桑與悲涼。大夥兒都停下了,欣賞這個美景。老漢剛纔聽着我們聊天,和我們一塊塊嘻嘻笑着。大家停止了聊天,欣賞這土黃色的美景,老漢唱起來那個地方特有的民歌。就是後來阿寶唱紅了的陝北民歌。特有的滄桑感,使我們愛上這個曲調,並且愛了一輩子。
那個女孩就是高琪。
春播後,種子在地裡發芽。秦朝和高琪的愛情也在萌發。
也許不是那個特殊的環境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九個人五男四女啊!註定得有一個人打光棍啊。就是說秦朝不提前下手就意味着打光棍的有可能是他啊!但是愛情就像種子,會生根會發芽,會長成參天大樹。
事實上秦朝的擔心過於多餘,好像除了他們倆其他人都沒在這談戀愛。不知道繁重的農活讓他們沒了這個心思。還是前途渺茫,讓他們不敢做出對生活的改變。趙吉興和楊秀芬也是在高琪走之後才確定關係的。
他們時常約會,在村口的破窯洞裡。或者在山坡上看日落。
“我們會一輩呆在這裡嗎?秦朝。”
高琪依偎在我肩膀上問他!
“不會,我們不屬於這裡。”
秦朝看着天空,回答她。
“如果我說我不走了,一輩子都待在這,你會留下來嗎?”
高琪擡起了頭,認真的問秦朝。
“這不是還沒到那個時候呢嗎!現在不談這個?”
秦朝沒有注意她認真的表情,回答的漫不經心。
“我想你認真告訴我,我需要答案,現在就要。”
高琪的淚水,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你咋哭了啊!好,我認真回答。如果高琪同志願意,我會陪她在這裡生活一輩子。”
她相信了秦朝的誓言,秦朝給她逝去淚水,她重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秦朝其實沒有準備好一輩子呆在這。他發誓是因爲他愛她。
高琪的祖籍在山東,他父親入京的第二年被扣上右派的帽子,被隔離關押。他們家靠她母親一個人苦苦支撐,他還有一個不到十歲的弟弟。因爲出身不好,她這些年過得很壓抑,她那一部分內向的性格就是這樣形成的。但是她的本性是熱情,善良,開朗的。來到這我們只是知青,對於出身沒有會太作計較也不會帶有色眼鏡看任何人,因爲同是天涯淪落人。
她喜歡這,沒有人知道他的父親是幹嘛的。她也只和我說過。熱情淳樸的陝北農民,讓她忘記了煩惱,這片黃色的天地裡不會有人看不起她。她又有了秦朝,她憂鬱的深情越來越少了。反之她更愛笑了,更熱情了。而秦朝,每天都想辦法讓她高興,她是個完美的愛人,她不僅有林黛玉的憂鬱,且又兼具薛寶釵落落大方。
當然他們之間也不是沒有矛盾的,她和中國那個年代傳統女性沒什麼兩樣。一旦認定了一個男人,肯定會死心塌地跟着一輩子的。秦朝還沒有完全讓她認定他。她說秦朝太善變了,她感覺不到安全感。而一個不滿20歲的男孩的性格是大多數是不健全的,是缺少歷練的。而她總是希望秦朝快快長大。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兩年的光景是我們那羣人最苦的日子,物質生活幾乎爲零,但是精神上的充足,與逃避現實生活中責任的快感是從來沒有過,也不會再有。記得秦朝臨走的時候還欠着大隊好幾十斤糧食呢。
如果秦朝知道後面的事,肯定不會回去的,肯定不會離開她。她也會挽留他。他們在村口的破窯洞裡安家,生娃。過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遠離城市的喧囂,遠離世俗,也能讓我遠離戰爭。
就在秦朝插隊快兩年的時候,他爸爸被解放了。由於他的運作,秦朝家裡很快就有了“急事”。秦朝要走了。他和高琪有了這樣一段談話。
“你要走了,你爲什麼沒和我說?”
高琪問秦朝!
“我還沒想好走不走呢,我要是真的走了,你怎麼辦啊?”
“我該怎麼過,怎麼過唄。還能怎麼辦!不過說真的,我覺得我們並不合適。”
“不合適什麼意思?你要和我分手?”
“你走了以後也是要分的,還不如現在來的痛快。”
“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分手,我走了我們也沒必要分手啊!”
“我們的路從現在就要分開走了!”
“你爲什麼一定要這樣想,你可以挽留我,只要你說我就會留下來。”
“我們兩種人,我們不會有結果的。我們對生活的態度是不同的,我喜歡平靜的生活。而你喜歡你的生活在變,永遠在變纔好。”
“你這什麼這麼說,我愛你足夠了。”
秦朝的情緒有些激動,還是那個山坡,她問他可不可以在這裡陪她一輩的山坡。
“我們分手吧,你總有一天會不愛的我的,就是不遠的將來,或者你對我的不是愛。”
“那你愛我嗎?你敢確定你不愛我嗎。你也能在不遠的將來不愛我了嗎?”
秦朝嘶吼着,她沒有回答可是她卻這麼平靜。平靜的可怕,沒有了往日的熱情。
............
秦朝還是走了,她沒來送他,他看到她在哪個山坡上遠遠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