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楚王府出事之後,長煙也陸陸續續的在深宮中見到幾位大臣來拜會,雖然他還不到封王的年紀,但楚王府一案卻不得不讓這件事件提前擺在了皇帝的面前。面對身疾,如癡兒一般的世子,皇帝也只能擬了一個時間,宣武十七年間冬,年僅十三歲的楚世子長煙,封王,號綏。
雖然已經正式的封王,但長煙並沒有新的王府。皇帝顧忌着他行動不便,便他留住宮中也無妨,王爺的名銜也不過是虛名一場。對長煙而言,封王便意味着每日還要去早朝,雖然牧心可以推着他去正殿,但他自己卻不願意,每日都只准牧心送到苑門口。
看着依舊堅強的長煙,牧心真的覺得他是在太冷漠了。即使和自己有了肌膚之親,平日裡卻還是這般冷漠。想來,對自己,長煙真的已經恨極了。
封王之後的日子對長煙來說和以前沒有不同,除了要早朝,其餘的一成不變。而且在朝堂上,自己也沒什麼發言權,只是旁聽。
讓牧心意外的是,年節之後,正月裡忽然有外臣來拜會綏王。這個使臣自稱來自沅澤川的另一邊,一個叫做南德天國的國家。
那天牧心只記得長煙讓自己清點很久的禮品,一直到午後都不見他的傳召,也沒見着宮人伺候。卻是和那個外臣單獨詳談了很長一段時間,直至長煙喚他送客。入夜十分,他擁着長煙輕問,那外臣的進獻怎會如此豐厚?是否有異樣之事時。他只回答:那叫杜晏的使臣,是個史館修撰,無歧心。
雖然看長煙嘴上這麼說着,可牧心卻覺得隱隱的有些事情在發生了,只不過他不想讓自己知道罷了。“嗯…睡吧,明日還需早起上朝。”,“嗯…君遙,晚安。”,“晚安…”。
春末夏初,牧心忽然受到了他身爲綏王隨侍的第一個任務。長煙說,讓他去南德天國請回他朝的名醫。可就當牧心遲疑的時候,卻見他笑靨如花,一個讓人十分沉醉的笑容在面上綻開“你也想看着我能站立行走吧?很快,很快我就可以不用再坐着了…我可以走路的,你會開心的,對嗎?君遙~”
聽他這話,牧心的內心深處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好像有人在傷口上又添了一刀,長煙的微笑,是在讓他心疼的厲害。明知他中毒已深,卻也不能違揹他的意願,點頭道“我一定帶名醫回來,長煙你要等着我。”,“這是當然!”他笑着點頭,轉着軲轆,自個回房裡去了。
“長煙……”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牧心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心口,轉過身,努力去平服這種痛楚,深吸一口氣,朝金鑾殿而去。
綏王的要求,皇帝並沒有反駁,反而還拍了一隊使臣,一衆前往南德天國。就在使臣的隊伍出行的那一天,牧心來像綏王跪安,卻見他獨坐在榻上,散着長髮,穿着白色的內襯笑着看着他,指着那一套很久很久都沒有穿過的紫青祥雲蛟龍袍,輕道“給我着衣,束髮。”
“是…”牧心拿過那套已經是舊色的衣袍,心裡實在堵得很…聽他在耳旁細言:我等你回來。
牧心本以爲他還會想平時一樣把自己當做寒君遙來說話,卻不聞他接着說,不免覺得奇怪,正準備擡頭瞧他的臉色,就覺得額頭上輕輕一個溫熱,他楞了…長煙在親吻自己的額頭?
“你是我的,不許你再逃走,永遠都不可以忤逆我…阿牧。”
“…長煙?”
就見他伸出左手抓住牧心的左手,笑問“阿牧,如果我要你一隻手,你給不給?”,“給。”牧心點頭了,心裡有些激動,忙道“阿牧是您的,阿牧的一切都是您的,不要說一隻手,長煙想要什麼,阿牧都一定給!”
“我要你…不想逃走。”嘴角微微上揚,長煙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溫柔着笑,收回自己的手,慢道“你該啓程了,阿牧。”,“王爺,等着阿牧,您一定可以得治的。”牧心感慨道,後退兩步,向他下跪三叩首,這才離開了竹石苑。
牧心不知道,這一次的離開,就是此刻那純真的楚世子逝世了;活下來的,是綏王長煙。
宣武十八年夏,西綿征討番邦,衛國公寒君肖,其胞弟寒君遙各帶三萬精兵趕赴沙場。而就在邊境處於戰爭的烽火之下時,在西綿的朝都,陰霾的雲霧也聚攏了起來。
第一個出事的是老衛國公,就在小暑的那天夜裡,寒老將軍在家被人發現溺死在後院水塘裡;
第二個出事的丞相之子,被人發現死在花樓之中,受盡鞭笞,失血過多而死;
第三個出事的是柳貴妃,被宮女發現死在水井裡。被活活剮去了面頰的皮肉,鐵杵從口腔一直貫穿刺入腦後……
接二連三的發生極其殘忍的事件,而且被殺的人都是手握重權的朝臣,就連宮中的妃子都死了三人。這不免讓朝都中人心裡發慌。雖然已經加緊了巡邏,可是,詭異的兇殺案,還在繼續……
宣武十八年夏,衛國公府的少夫人,失蹤了…
就當外面的人吵吵嚷嚷的尋人的時候,那一個大腹便便的婦人卻被關在一個暗室裡,對着那手持利刃的少年,哭喊着咆哮。
“你瘋了,你真的是瘋了……你若敢動我一下,君遙一定會親手殺了你!”柳忻雅瞪着紅眼,朝着長煙喊道“你這個瘋子,快放了我!”
“呵呵~~”長煙看着她,笑道“就你也配叫他的名字嗎?君遙二字,是你叫的嗎!君遙是我的,只有我可以這樣喚他!”
“你這個瘋子…放了我,你快放了我!”
“放了你?好啊,不過……我不許你給他生孩子,絕對不許!”長煙轉着輪椅到她身邊,看着她驚恐的表情,狠笑着將匕首刺入她的腹中。不顧她的哭喊,生生的把那成型的胎兒從母體裡拽了出來!
“啊啊啊!!!————”柳忻雅痛的屋裡說話,看着孩子就這麼被一個瘋子用到帶出,心裡恨極了!
“很痛嗎?你有我痛嗎?!柳小姐?!”長煙將那血胎兒用長劍釘在木桌上,看着痛哭的她,笑着指着自己的心窩,說“我這裡好疼,真的好疼!你知道麼,在我封王的那天,君遙向我行禮了……我們本應該行夫妻之禮的…就是因爲你,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是你搶走了我的君遙!”
“我…我沒有……夫君,夫君根本不愛你,你這個瘋子!你,你……怎會有人愛上你,你本就是一個瘋子啊!”失去愛子的柳忻雅自知也活不過今日,忍着痛楚,對他破口大罵。
“你是個瘋子,你是…你是殺人兇手!原來,原來你…你還可以殺了你的父母,你這個瘋子,你才該死!”
“哈哈哈哈~~父母?你說的是那蠢鈍如豬的父王和母親嗎?哈哈~是啊,他們蠢得恨,他們逼走了我的阿牧,又命你奪走了君遙…他們,該死!”長煙狠說道,一刀通入她的下腹,再道“沒有人比我更愛君遙!就算是阿牧,我都不會放棄要愛君遙,他是我的,寒君遙是我的!不許你搶!”
一刀又一刀,長煙真的生氣了,只記得用刀子一下下的捅着,看着那止不住的鮮血,他魔怔了。呢喃道:好美的東西,君遙,你說的不錯,這真的是最美的東西了…如果煙兒用它來點脣,你可會吻我?…像阿牧一樣的溫柔對煙兒…你一定會嗎?會,你會的,你一定會的!!
“寒君遙,你必須要像阿牧一樣的溫柔的對待煙兒,這是我的命令!你必須聽話,你是我的東西,就和阿牧一樣!”
宣武十八年初冬,西綿不敵外藩,戰事連連告敗…皇帝玄琚氣急,下令親征。率兵五萬,趕赴前線。可就在皇帝親征還不到五日的時間裡,內關傳來消息,出訪南德天國的使團回來了,還帶來了援軍。
當這個消息傳到皇帝玄琚的耳中時,已經不是第一時間了。就當他還在鼓舞士氣的時候,卻不知從內關入朝都的異國軍隊正在自己的家中肆意虐殺百姓。那些南德天國的軍隊並非援軍,而是侵略者。
朝都的迅速擊潰,讓不少百姓都紛紛往外逃命,卻見一騎煙塵突入城中!那手臂還纏着繃帶的寒君遙似乎對自己的目標很明確,闖入皇宮,朝着那人的住所飛快的趕去。
“嘭————”的一聲,密室的門被撞開,長煙回頭了,看着傷痕累累一臉焦急的寒君遙,笑了,依舊笑得的那麼美豔,“你回來了?!我就知道的,我的君遙一定會平安的回來的。”
“雅兒…你!!”寒君遙本是不相信那些傳言的,可在進入密室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定格在釘在牆上的…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女子。看着妻子釘在牆上,自小腹以下就只剩下白骨,左手臂還算完整,右手卻已經被削去了一半的皮肉!四下丟棄的血肉早已經發臭,可以看得出,她生前已經被折磨的體無完膚。
“君遙,君遙~我好想你,我…我們出去說話吧,這裡太髒了,我們,我們…”長煙的眼中就只有他,笑着就推着車軲轆朝他而去。
“你這個瘋子!”卻不想,寒君遙一腳就將他的輪椅踢翻,長煙也一下被摔在了地上!“好痛…”,“你這個瘋子,你爲什麼這麼做!”寒君遙一步上前,抓起長煙的衣襟大聲怒問。
“你弄疼我了,君遙,長煙好痛。”長煙捂着被輪椅砸傷的退,很迫切的希望得到他的關心和愛護,卻被他劈頭蓋面的罵道“很痛?我也很痛!你,你怎麼能…傷害我的親人,你怎麼能傷害雅兒!雅兒是我的妻子,雅兒她有身孕…你怎麼能對她下手,顧長煙,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我是被你們逼瘋的!”長煙朝他吼着,溢滿淚水的眼眶早已經決堤,看着這個讓自己深陷的男人,他哭喊道“爲什麼你們都要逼我?爲什麼,爲什麼你不理我,不愛我,對我不聞不問!可是我想你啊!忍不住的就會想你啊!君遙,你爲何如此狠心,爲什麼要和女人在一起!我有什麼不好!女人可以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女人做不到的事,我也可以!”
“你瘋了…你瘋了!!”
“我沒瘋,真的,君遙。”長煙哭着,擦去自己的淚眼,再道“我清醒的很!我知道的,南德天國的軍隊已經破城了;我知道的,寒君肖死了,爲了一份密報…;我也知道,西綿的天下很快就要易主了,不再姓顧!”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勾結外藩和敵國!”聽到長煙的承認,寒君遙頓時覺得有些被眼前這個都不能行動自如的少年壓迫的不能喘息!起先他也只是懷疑,可用長兄之死換回來的情報,卻真的值得他回來查探一番。不過,還沒到朝都,當看到四處逃亂的百姓事,他已經無法抱着之前懷疑的心態了。
“是啊,如果還讓那個昏庸的皇叔坐正朝堂,那我永遠都得不到你!”長煙破涕爲笑,慢道“只有…只有把君遙的一切都毀了,君遙纔會回到我身邊,纔不會離開我。我就是要你的朋友,家人,氏族親人都一一死掉,這樣,這樣君遙就沒有依靠了,就只能依靠我了!”長煙得意說道。
“我說的沒錯吧,君遙,你真的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了。”
“你這個瘋子…我,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寒君遙怒了,提起長劍就朝他辭去,長煙也不躲,想來這也是他所猜想到的一種結局。可實情,卻不然。
“住手!!”一聲長喝,一把利劍甩來,就見那人的身影飛快的跑進屋來,挑開了指向長煙的利刃,不顧一切的朝寒君遙殺去。
“…”看着那人熟悉的身影,長煙心裡很難受,晶瑩的淚又劃了下來。
“噹!!——”就見及時趕到的牧心發瘋似得朝寒君遙殺去,劍鋒所指,削皮露骨!
“不!!不要殺君遙!”長煙從未見過這樣的牧心,見他真的起了殺心,這的要殺寒君遙,他有不捨,趕緊叫住了他,卻看是看着拿一把利劍刺入了寒君遙的胸膛。
“王爺!”牧心回頭見長煙竟然受傷了,趕緊丟下負傷的寒君遙,跑到他身邊,將輪椅挪開,一把就將長煙摟在了懷裡,忙到“王爺不怕,阿牧回來了。沒有人可以傷王爺的…阿牧會保護王爺的!”
“…就他,阿牧。”長煙看着這一刻爲自己着急的牧心,哽咽了,明知道自己是負了他的情,卻還是忍住了,輕道“不要殺君遙,不要殺他。”
“王爺,阿牧不要再看着您一錯再錯了,王爺,他不值得。”
“不…阿牧,我愛他,愛君遙。”
“可阿牧愛您!”牧心急道,看着他腿上的傷口,心裡之疼,立刻將他打橫抱起,“王爺別怕,阿牧給你找大夫來了,阿牧帶您去見大夫,沒事的,只是一個小傷口。敷上藥就會好的!”
“王爺,您要好好的,阿牧不能沒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