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 有關於心願

今天的這幾個故事,都是關於心願的事情。

心願,即人心裡的願望,相信每一個人都有,無論實現與否,甚至於牽扯到有些時候還能不能記住的問題。至少,每個人都曾經有過,世上之人,有欲即有念,這個念頭,在一定程度上指的就是想要得到的意思,那麼,就讓我們今天的心願,從春天說起......

春之初——老人與樹

看到這個題目,或許你就會想,這第一個故事,肯定是某些個不能安息或者無法往生的逝者,他們之所以還在人世間停留徘徊,就是因爲有沒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憋着最後一口氣不肯離開對嗎?

——錯了,恰恰相反,這個心願是屬於活人的,而且他還活得非常好,吃穿不用愁,無病無災憂。但是他確實有一個心願,只是,這是他從上輩子就帶來的......

每逢清明時節,我就常常在村口看到鄰居家的張爺爺站在那棵完全可以說是我們村子標誌的大槐樹下,嘴裡不停的唸叨着什麼,像是在和空氣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家人曾經告訴我,張爺爺雖然年歲已高,可是算了差不多一輩子的命了,他能通靈,能看到某些東西,所以他那是在和某些東西說話,顯然,那些東西指的並不是人。當然,這些我都不曉得真假,可是張爺爺確實幾乎每個初春都早早的起牀去村口,而且是在一個個的春寒料峭的清晨......

那時候我剛剛上中學,已經有早自習了,所以起牀也很早,那天我又在村口碰上了張爺爺,他還是老樣子:站在高高的大槐樹下,一直仰着頭,眯着他那雙昏花的眼睛對着周圍的空氣叨叨不休的說着什麼,那個表情非常的坦然,不像是瘋子的那張臉,出於好奇,我停了下來,慢慢的走近大槐樹,靜靜的看着他——他在說什麼呢?

可是這個時候,張爺爺嘟嘟囔囔的嘴卻忽然間不動了,他慢慢的低下頭,睜大眼睛看我,雖然說是春天已經來了,但是這也不能完全說就是不冷了,冬天的餘寒還是一直存在的,一如此刻,我不禁縮了縮身子——

“來,小夥子......”張爺爺看看我,忽然對我伸出了手,我的心裡一陣畏懼,因爲村裡很多人都說張爺爺是瘋子,或許是因爲他的行爲有些古怪的緣故吧,大人們也很少讓自家孩子和他說話,可我已經是中學生了,還怕什麼呢?這麼想着,我就慢慢的向張爺爺走近了幾步。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然我聽到大槐樹下一陣嘩啦啦的響聲傳來,此時的大槐樹,已經有新鮮的葉子出現了,而我正想擡頭,卻被張爺爺給摁住了——

“別擡......”我悶聲悶氣的停下了本想掙扎的身子,只聽到張爺爺的口中又在含糊不清的說着什麼,我感覺他的手有些顫抖,而後沒多久,他終於鬆開了手。我擡起頭,眼前的一幕卻讓我驚呆了,我的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姑娘,看上去和我的年齡差不多大的樣子,她的五官非常精緻,可惜沒有表情,就這麼看了我兩眼,然後就消失了。

“這是......”我疑惑的看着張爺爺,

“這就是了......”張爺爺自己倒是先開了口。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每到了春天呀,總會做夢,一夢就夢見這個女孩兒,你說我這麼大歲數了,又不好跟家人說,說了怕誤會啊......”張伯搖搖頭,兩眼無神的看着我。

“那這女的你不認識嗎?”我輕輕的問,

張爺爺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這一輩子,都在想這個女孩兒到底是誰,我算命閱人無數,也沒碰到這個女孩兒。”

看着張爺爺唉聲嘆氣的模樣,我也沉默了,但是隨即我又不由得疑惑起來——

“那你找我幹嘛呢?”

聽到我的疑問,張爺爺忽然精神了起來,他擡起頭,鄭重的看着我:

“我有天清晨,看見她坐在你後車座上,我估摸,你也可能認識她......”

我心裡一個寒戰——敢情明天就要把車座子卸掉了,不過......張爺爺他沒唬我吧,我偷眼看着面前的老人,他的表情是一臉認真,不像是在說假話。

“娃兒,我和你講,你不要和別人說,俗話說,前生今世,所以,我活到這把年紀了,夢裡還能看到這個女娃,估摸着是我上輩子有啥事兒沒了,所以她到現在都來找我。你說呢?”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忽然靈機一動:

“爺爺,那你問問她不就得了......”

張爺爺搖搖頭,

“她要是能說話早就說了,我就奇怪,她還不說話,我有時候呀,也會在大槐樹下遇到別的東西,就順便問問,人家也說不知道,看來我是要把這個謎團兒帶到墳地裡去咯......”張爺爺說着背起手,開始慢慢的向村子裡走去,早晨的陽光已經透過將要散盡的晨霧照到我身上,除了感覺大槐樹下有些陰涼之外,我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可是,難道真的像張爺爺所說,這棵樹下還有別的東西嗎?

風,輕輕的吹着我的頭髮,一時間,我的眼前一陣荒涼,似乎空氣都凝固了起來,忽然我發現,眼前的大槐樹似乎有些不對勁,那滄桑的樹幹上竟然慢慢的滲出好多密集的水珠,像是被擠出水來的海綿,那些水珠匯成一道道的水痕,沿着樹皮輕輕地流淌了下來,那些順着坑坑窪窪的樹皮淌到地面的水流,竟然慢慢的變成了紅色......

在我的驚呼聲中,張爺爺回過頭來,他忽然瞪大了雙眼,呆呆的看着我身後的大槐樹,而後又輕輕的走了回來,顫巍巍的舉起左手,輕輕的撫摸着樹幹,此時的我忽然聽到風中真的還有別的啜泣聲,只是再也看不到人影......

自那以後,張爺爺再沒有於清晨出現在村口,至少,我在村子上學的那些年沒有。

又過了幾年,無兒無女的他就這麼默默的走了,村民說,他離開,是因爲他記起了一些事情。

——“我上一輩子,希望和她在一起,但是當時門第規矩,沒能夠相守。當時說好了來生哪怕成了花花草草也要相依相伴,只是,六道輪迴,我還是爲人,而她,卻成了一棵樹,日夜守望,希望我還能夠記得那個模糊的誓言,只是,我這個一生都在替別人占卜算命的人,算來算去卻忘了自己,現在,終於記起來了,記起來啦,一切也就結束了,這一生,差不多就這麼過去咯......”

那天的大槐樹下,張爺爺的話還清楚的迴盪在我的耳邊,那時候的年齡還不大,並不太懂人情世故,我無法明白,爲什麼張爺爺想起了那個心願,就是希望能和愛的女子來生相守,但是後來卻反而不再來槐樹下和那前生相愛的人相見呢?或許就像他自己說的,這一生,記起來了,也差不多過完了把,那我見過的那個女子,如今回想,或許前生,我也曾和她有某種擦肩而過的邂逅吧,這些,都無從解答,只知道,張爺爺死後沒多久,村口,沒有了那棵大槐樹,那個生長了幾十年的槐樹,就這麼死去了,這一次,兩個人是否會在一起了呢?

夏之末——太平間驚魂

夏天的醫院有的時候會給人完全不同的清涼之感,比如阿萊現在的感受,比如他所處的地方——太平間。

阿萊新到這家醫院沒多久,是跟着這裡的老員工張大爺一起看護着那一句句冰冷的屍體,阿萊其實膽子蠻大的,但是畢竟還是個新手,有時候難免晚上去太平間裡面照例轉一圈的時候會感覺害怕,可是大男人一個的他,又不好意思和張大爺說,所以就一直扭扭捏捏的憋在心裡面,直至有一晚,他再也憋不住了——

那天和往常一樣,在把一具新送進來的屍體安頓好之後,他坐在外面的辦公室裡,一邊玩着手機一邊抽着煙,這個時候,忽然他本來已經點着了的菸頭竟然自己熄滅了,阿萊沒有多想,隨手拿起旁邊的打火機,繼續點着了,抽菸,可是,沒吸兩口,火又沒了,阿萊心裡面奇怪,但是也沒在意,當他第三次點起煙來的時候,忽然他發現打火機上的火苗輕輕的動了一下,那樣子就像是被人吹了一口氣一樣,這一下子,阿萊的心瞬間涼了半截,他不由得扔下煙,四下裡看看——沒什麼異樣。他不放心的走出房門,來到停屍間門口,還沒等手觸到門上,卻發現門鎖竟然不見了——

“吱呀——”走廊上過往的風吹動了停屍房的門,那年久失修的門在此刻發出清晰的聲音,久久的在夜空迴響......

“奇怪了,不是明明鎖了門了嗎?”阿萊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一邊輕聲說着,一邊還是悄悄的走到房門前,下意識的推了下門,向裡面望望——裡面很平靜,好像也沒發生什麼事情,那門怎麼會自己無緣無故的開了呢?出於本能,阿萊慢慢的走進了房間——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他驚訝的發現,不遠處的一張牀上,白布竟然掉到了地上——沒錯,這張牀上的一具屍體竟然不見了!阿萊慌忙走到牀前,仔細看了看編號——沒錯,這是今天新搬進來的屍體,死者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據說是個難產而死的母親,難道詐屍了?阿萊這麼想着,慌忙轉身往回走,也就是這一剎那,他呆住了——推開的門後面,好像有什麼白色的東西在來回輕輕的晃動着,阿萊順手拿起身旁一個東西一下子的扔了過去——“啪嗒!”沒打中,但是砸在門上的聲音還是在夜空裡面久久迴盪着,讓人不寒而慄。

不過,那個東西卻在門的震動下應聲落地了——沒錯,正是原本應該躺在牀上的那具女屍。

阿萊一時間嚇得魂飛魄散,但是他卻沒有膽子一鼓作氣跑出門去,因爲那個女子正好橫在了出去的門前。就這樣,阿萊哆哆嗦嗦的盯着眼前的那具女屍,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阿萊感覺身子也越來越冷,最後,他終於挪動着身子漸漸靠近女屍,向着門口走去,當他擡起腳準備跨過那具屍體落荒而逃的時候,女屍忽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她冰冷的頭髮在那起身的一瞬間狠狠的打在了阿萊的臉上,像是極細的鋼絲劃過雙頰一般,那凌亂的頭髮下,還有一雙像寒星一樣的雙眸彷彿在無聲的凝視着他,這下子,阿萊撐不住了,瞬間倒了下去......

當阿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辦公室裡,外面的天還沒有亮,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難道是個夢麼?”阿萊這麼想着,不由得起身走到辦公室門口,這個時候,門開了,張大爺走了進來。

“你小子,讓你值個班,睡的可真香,都夢遊了啊,虧得我不放心來看看。”

看着張大爺嗔怒的模樣,阿萊覺得萬般委屈,更重要的是驚訝——

“我夢遊?你在哪找到我的?”

“夢遊這倒沒什麼,關鍵你往產房那邊走什麼?”張大爺的話讓阿萊吃驚不小,沒錯,自己怎麼一點都沒記得呢?現在張大爺也在,不如一起去停屍房看看。

這麼想着,他回身去了太平間裡,一開門,鋪面的寒氣讓他打了個哆嗦,張大爺跟在身後,臉上顯得有些莫名其妙,阿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那具女屍跟前,伸手掀開了蓋在上面的白布——女子還是一臉安詳面色蒼白的躺在牀上,可是盈盈燈光下,阿萊忽然發現那女子已經有些發青的臉上竟然有些許淚痕,這不可能啊,這麼低的溫度,活人流淚都不可能會有痕跡啊,阿萊看看一邊的張大爺,他的表情很凝重,顯然也好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一樣,但是他沒說話,兩個人就這麼走出了停屍房。

過了兩天,女子的屍體要被取走火化了,阿萊在搬運屍體的時候,看到張大爺將一個簡陋的小紙人放到了女子的身上。

“師傅,你這是幹嘛?”出於好奇,阿萊問,

張大爺搖搖頭,一直到關上了辦公室的門,才慢慢的和阿萊說,

“有些難產而去的母親,對於生前自己的孩子很掛念,特別是那些同樣難產而死的嬰兒,因爲一般嬰兒的屍體和人身不是在一起放着的,所以,很多時候她們就即便是死去了也念念不忘,想見孩子一面,那晚的那具女屍也是如此,那時候她其實是上了你的身了,她想去產房找娃娃......”

張大爺的話讓阿萊聽得目瞪口呆,難怪他後來什麼都不知道了,原來是這樣啊,現在想想張大爺之所以做了個小紙人,估計就是給那個女人一個安慰吧,畢竟,她即便是死去了,唯一的心願,也只是想見見自己的孩子......想到這裡,阿萊不由得一陣心酸——這是一個死去的母親,未完的也是唯一的心願嗎?

秋之分——我要當主角

華麗的舞衣,擁抱着短暫的溫柔......

現在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話劇社的成員基本上都已經收拾東西回家了,只剩下安敏一個人還在燈光下一遍遍的重複着角色的一舉一動,還有那已經背的滾瓜爛熟的臺詞——

安敏並不是女主角,但是她非常喜歡錶演,她當初之所以選擇這個學校,就是因爲這裡的社團非常出名,其中就有她鍾愛的話劇社,入團後她也一直是社裡面的積極分子,基本上只要有戲她就參加,哪怕不是主角——沒錯,都已經差不多一年了,很多學妹學弟都能爭取到一些主要的角色,可她還是一個默默的小配角,原因很簡單——她長的不好看。其實也有毛遂自薦的機會擺在她面前,可她卻沒有勇氣去申請角色,哪怕是有人提議她來演她還反而害羞假裝推脫,原因更簡單——因爲不好看,所以很自卑。她不怕觀衆的評判,卻怕社員的議論。

即便如此,安敏還是很喜歡演戲,她喜歡在舞臺的聚光燈下,在臺下觀衆聚焦的目光中盡情的演繹着別人的人生,在別人的故事裡流着自己的淚水,對她是一種如醉如癡的享受,一如此刻,她雖然出場的時間很短,但是她感覺那一刻卻能夠傾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自己能夠比主角更加奪目更加引人注目一樣。

話劇社裡的戲基本上無非是公子與美女,王子和公主之類的,此時的臺上臺下一片空寂,在這個無人的時間裡,安敏成了真正的主角,這個舞臺,也是她一個人的舞臺。

就在安敏已經是第N遍出場結束之後,當她轉身的一瞬間,忽然聽到不知何處傳來的清脆的鼓掌聲,安敏不由得站在舞臺上,四下裡張望,可是,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難道自己神經過敏了?”安敏這麼想着,準備往後臺走,但是鼓掌聲好像又響了起來,這一次,安敏感覺有點不對勁了,好像掌聲比剛纔的要響亮了很多的樣子,難道......觀衆席上真的有人?想到這裡,安敏就從舞臺的一側走到臺下,想細細的看一看,可是,當她的腳尖剛剛點到觀衆席的地面,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整個舞臺上忽然幕布自動落了下來,而後是大廳裡傳來的演出開場之前的竊竊私語聲,好像周圍有非常多的人一樣,安敏慌忙四下裡張望着——沒錯,臺下的座位上真的慢慢的浮現出一個個身影,整個大廳裡面忽然間都是人了!也就是在這一刻,幕布緩緩的打開了,一個楓葉滿地的湖泊背景出現在了眼前,藍寶石般的天空,清澈的湖水,還有那恰到好處的燈光及音效,如此逼真的場景,浩大宏觀的氣勢讓安敏一瞬間以爲真的來到了秋日的湖畔,這個舞臺效果真好!太漂亮了!安敏由衷的讚歎。此時,臺下開始爆發出了一陣陣熱烈的掌聲,還夾雜着吹口哨的聲音。

“哇,好受歡迎,還沒開始呢,就有這麼大的號召力......”

安敏不由得一陣興奮,隨即,她找了一把空椅子坐了下來。

緩緩出場的是一個身材修長長相清秀的女孩子,精緻的五官,靚麗的容顏,絕對校花級別的美女,應該是扮演的公主吧,隨着她的臺詞緩緩出口,安敏很快就意識到,她們演出的是《天鵝湖》,這是一個對於世界人民來說應該都不陌生的作品,尤其是裡面的那首由柴可夫斯基作曲的世界名曲,更是讓人耳熟能詳。此時,看着臺上的落魄的公主,安敏心裡面忽然升起一絲疑問:這個女孩,是我們學校的嗎?這麼想着,隨着劇情的發展,那個漂亮的女孩子開始跪在地上掩面哭泣,這個場景是她被受到蠱惑的愛人拋棄之後對不公命運的傾訴吧。

“演得真好,長得漂亮,哭起來都那麼好看......”安敏在心裡讚歎道,同時對於那個女孩的容貌也是由衷的羨慕,

忽然,臺上的音樂停住了,一瞬間,那個捂着臉哭泣的女孩子也忽然停了下來,雖然她人還是跪在地上,可是她擡起頭,眼睛卻是直直的對着安敏所在的方向,安敏人在第一排,但是也和高高的舞臺還是有些距離,可是,即便是這樣,安敏還是清楚的感受到了那女孩子如電一般直剌剌刺過來的目光,讓她心裡不禁升起一絲寒氣,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和沒人一般,沒有了一絲聲息,靜的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彷彿都能聽到......

“怎麼,難道我說錯什麼了嗎?”安敏在心裡默默的想,那個女孩子看她的眼神依舊和刀子一樣,讓安敏的心裡毛毛的。

安敏不由得別過頭去看着別處,一瞬間,她才忽然發現,四周沒有了任何人,和剛纔一樣,觀衆席上一片空空蕩蕩,安敏忽然意識到,現在已經是快要晚上八點了吧,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觀衆在這個時候出現呢?而且,演出明天才開始呀......這麼一想,剛纔的景象,難道都是虛幻的?安敏心裡這時才真真正正感覺害怕,她慌忙起身,想離開禮堂,也就是這一刻,一雙手忽然伸了出來,安敏還來不及反應,一張臉又忽然間湊到了安敏的眼前——那是一張滿是傷痕的臉龐,那一條條一道道的傷疤醒目的掛在臉上,像是一張撕碎了又拼起來的臉,還有那雙漆黑不見瞳孔的眼睛,讓安敏無力的從座位上癱倒了下來——沒錯,恐懼使她甚至於連叫也叫不出來了。此刻她明白,今晚,這個禮堂裡發生了絕對不尋常的事情,只是她竟然到現在才意識到......

安敏哆嗦着坐在地上,她一動不敢動,眼前那張恐怖面孔的主人依然默默的站在她面前,忽然,安敏感覺周身變亮了,她四下裡張望着,自己怎麼又跑到舞臺上來了呢?安敏遲疑着站了起來,她小心翼翼的轉過頭去,咦?奇怪了,眼前的人,竟然是先前舞臺上的那個盯着她看的漂亮女子,而那個一臉傷疤的女孩子不見了,難道躲到哪裡去了嗎?安敏不由得又四下裡張望了起來。

對面那個清秀的女孩忽然向安敏走了幾步,而後冷冷的看着她:

“你在找什麼?”空靈的聲音,久久的迴盪在禮堂四周,安敏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尷尬的低下頭。

“是不是......在找我呢?”隨着女子冷冷的聲音,安敏看到,女孩子清秀的面容上,傷疤像是蜈蚣爬滿了臉頰一般的浮現了出來,那副猙獰的模樣又開始在臉上表露無遺。

這一次,安敏驚恐的叫出了聲,她實在沒有想到,這個清秀的女子真實的面目竟然是這樣,或者是說,現在這個恐怖的模樣並不是她真實的容顏?

女孩子看着安敏害怕的模樣反而笑了,但是安敏還是在笑聲裡聽到了些許荒涼,甚至於一種悲壯。

“該你出場了......”女孩子緩緩的張開嘴,安敏這才發現,眼前的女孩子連牙齒竟然都是黑的。

“我......”安敏哆嗦着往後退了兩步,

“你纔是主角......”女孩看着安敏,自己倒是後退了兩步,一剎那,安敏倒是不害怕了。

“真的可以嗎?我真的可以是主角嗎?”安敏望望空蕩蕩的大廳,看看舞臺上的女子。

“當然可以,但是......”女孩子說着,輕輕的走近安敏,舞臺上的燈光忽然漸漸地變暗,最後終於慢慢的消失了光芒,幕布也在此刻一點點的落了下來,那緩緩落下的幕布後,還有兩個女孩子的身影在默默的站着......

......

“像這樣的角色,對於安敏小姐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得心應手啊,你不是主角誰還會是主角呢?......”一雙手輕輕一甩,那個厚厚的劇本就飛了出去,不偏不倚的落到了精緻的茶几中央。

“呵呵,謝謝張總的賞識......”一個甜美的聲音響起,對面的鏡子裡映出一個女孩子曼妙高挑的身姿,尤其是那張清純出衆的臉龐,那秋水般大大的雙眸,配上笑靨如花的面容,讓人心動。

......

“很喜歡演戲,對嗎?很想當女主角對嗎?要不要合

作呢?”

“我......長得不好看......”

“呵呵,太簡單了,是不是好看了你就不自卑了呢?你幫我,去找到那個毀了我的人,而我可以幫你......”

......

午夜,空無一人的房間,一個女人悄悄的起身,站在了白天的大衣鏡前,月光下,她那姣好的容顏開始慢慢地改變,終於,漸漸恢復成了那張十年前在舞臺上見到的那個女子恐怖的容顏,女子默默的站着,半響,露出蒼白的微笑,在傷疤下顯得愈加觸目驚心:

“呵呵,就是那個人,毀了你嗎......”

畢竟是曾經毀過容的臉,所以,午夜的時候,只要安敏想到了那個女子的慘狀,臉上就會浮現出那已經滿臉燒傷的疤痕,雖然,白天看不見。但是對於安敏來說,卻已經是着實心滿意足了。

月光下,安敏輕輕的走近大衣鏡,將臉慢慢的貼在鏡子上,對着鏡中的“自己”喃喃自語:

“我昨天見到他了。他人已經從國外回來了,而且我們還要合作拍戲呢,應該,就是下一部戲,他欽點我當女一號,呵呵......”

冬之至——晴天娃娃

一場大雪過後,天終於放晴了,雖然陽光普照,但是卻反而讓人感覺更冷。

“這場雪,下了好久哦......”安雨站在陽臺上,看着四周雪白的世界,包括那一片片雪白的房檐,陽臺上甚至於還有一條條長長的冰凌,在陽光下反射着點點光芒,這是一個非常晴朗的冬日清晨。

“叮叮叮......”一陣清脆的鈴聲傳來,安雨回過頭,看着陽臺門前掛着的晴天娃娃,不由得笑了——

這還是閨蜜在自己生日的時候送的呢,那時因爲自己剛剛做完眼部手術,所以暫時不能看任何東西,準備回國的好友小雪,就專程給自己送來了這麼一個晴天娃娃,掛在牀邊上,

“據說晴天娃娃會給人帶去溫暖和光明,而且還能把病人的痛苦轉移到自己身上呢,這真的再合適不過你。”小雪笑着搖了搖手中的小娃娃,一陣鈴鐺聲夾雜着小雪的歡笑在原本冰冷的病房裡傳開來,安雨當時好像真的感覺輕鬆了不少,眼睛好像也沒那麼疼了......

可是,在自己手術恢復期匆匆離去的小雪,到現在還沒有歸來的音訊。她就像是從不曾存在過一樣,就這麼默默地消失了,“或許她早就忘記我了吧!本來,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珍惜我的人,可是這麼多年的情誼,難道因爲時空的距離就產生隔閡了嗎?”想到這裡,安雨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那個晴天娃娃,那個其實很簡陋的手工小玩具,卻寄託着一番至少在當時還是很深厚的情誼。

總歸,今天的心情還是不錯,安雨轉身走到房間裡,忽然,背後的門自己關上了。安雨心裡面一驚,不由得回頭看了看——什麼都沒有。那是怎麼回事呢?看看陽臺推拉式的門,安雨不由得皺皺眉頭,坐到牀邊,看着對面大衣鏡裡的自己:應該說是消瘦了很多,雖然看東西還是有些模糊,但是這並不影響自己的行動,在自己的小房子裡,無論做什麼都不成問題,想到這裡,安雨不由得舒服的往身後的牀上一躺——

“咚!”一個東西好像砸到了對面的鏡子上,安雨嚇了一跳,慌忙坐了起來——眼前的鏡子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砸的晃了兩下,這是怎麼了?難道......一股恐懼漸漸的涌上了心頭。難道房間裡還有別人?

這是怎麼回事?安雨慢慢從牀上爬了起來,看着對面的大衣鏡晃晃悠悠的樣子,不禁深吸了一口氣——“是不是那些小偷之類的知道我的視力不好,趁機來入室作案呢?”窗外的陽光依舊很溫暖,灑在安雨的頭上,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慢慢的從牀上走了下來,一回頭,忽然發現陽臺上的晴天娃娃竟然被剛剛自己關上的陽臺拉門給夾住了一半,整個頭在房間裡,而身子在房外,安雨慌忙拉開陽臺門,可是就在這一瞬間,那股門竟然又自己關上了,就像是在和她作對一樣!

“這是什麼力量!”安雨不禁驚叫起來,聲音在不大的空間裡迴響,可是周圍依舊沒有什麼異常的聲音,只有那扇還在緊閉的拉門,那個依舊被夾在門縫中的晴天娃娃,小小的面部表情似乎都扭曲了一般,顯得有些猙獰,兩個畫上去的黑色小眼圈活像兩個黑洞洞的槍口,在默默的指着她一般。

“不行,我得出門一趟......”安雨看看窗外,或許現在的自己並不適合出門,但是,自己一個人在這樣寂靜的房間裡呆着更加可怕,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出去一趟。這麼想着,安雨慢慢的走到洗手間,準備洗漱一下,當她來到洗手間門口的時候——門竟然打不開!肯定是從裡面鎖上了!也就是說......也就是說房間裡面的確有人!

安雨顫抖着的站在門口,看着掛在門上的那面平時常用的小鏡子裡,自己驚慌失措的眼睛,開始漸漸的佈滿血絲泛上了紅色,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有人......”安雨哆哆嗦嗦的回到房間裡,四處找着自己的手機,她的小房間裡沒有電話,可是,越是慌亂越找不到,安雨開始感覺全身發熱,這是冷汗嗎?此刻她的心跳非常厲害,真的很奇怪,明明睡前把房門關的很嚴,怎麼會有人進屋呢?手機去哪裡了呢?怎麼找不到!安雨急得眼淚都要掉了下來,忽然,陽臺的拉門又自己開了,一股風從陽臺吹了進來,一瞬間安雨停下了行動,呆呆地看着門外——陽臺上沒有絲毫變化,那個依舊在鈴聲叮叮作響的晴天娃娃被剛剛的門給夾得耷拉下頭來,似乎是有氣無力的看着她。

對了!安雨飛快的跑到陽臺上,對着樓下大喊起來:

“救命!”

“......”周圍悄無聲息,陽臺下的街道上,幾個行人在慢慢的走着,卻沒有人擡頭看一下上面。

“你們......你們......求求你們!”安雨語無倫次的繼續叫着,難道,異國他鄉人情世故就這麼淡薄嗎?自己現在說不定是在面臨生命危險,而眼前的人們卻像是沒聽見一樣的來來往往。

“果然......你們都離開我了......”安雨無力的跪坐在地上,淚水輕輕的落了下來,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小雪,這個此刻離她千里之外的好友,卻成了她最掛念的人,可是,就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時候,卻還是默默的離開了,至今沒有再回來過,空留別人在這裡默默的想她,想到這裡,安雨不由得有些怨恨起小雪來,當初一起來的,卻比自己先走,多年的情誼也不過如此!

安雨擦乾眼淚,從地上慢慢的站起來,走到陽臺門前,

“好吧,不管房間裡面有什麼,現在只能靠自己。”安雨說着,慢慢的走近陽臺門,伸出手——

“咚!”門被她自己關上了,安雨迅速轉過身,看着房間裡,她現在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但是這一次,門沒有再開。

“呼......”安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坐在了地板上,手輕輕的捂着胸口——

“你的身體不容許你這樣子了,明白嗎?儘量少活動......多多注意休息啊......”

醫生的話迴盪在她耳邊,想到自己剛來的時候因爲眼睛視力一直不太好,後來又酗酒之後不小心從陽臺上掉了下去那次,現在回想起都心有餘悸,此後過了段時間眼睛裡又診斷出有腫瘤,於是不得不又去醫院手術,在國外這一年,算下來在醫院的時間比在這裡都多。

那時候,還有小雪陪着呢,可現在......屬於她的東西,都不見了,都讓她帶走了......安雨擡頭看着頭頂的晴天娃娃,這應該是她留給自己的唯一的東西了吧?

“小雪......”安雨喃喃的說着,和頭頂的晴天娃娃一樣,無力的垂下了頭——“或許小雪也並不希望留在我這個廢人身邊,也好,離開我她可以飛的很高,若是這樣想來,她能好好的活着,於我也是一種很大的安慰,畢竟,我也希望她能夠幸福......”

......

是因爲今天有陽光的緣故嗎?一下機場,迎面的就是冬日暖陽。只是,有誰能夠理解,於我來說,這陽光裡面摻雜的悲傷?當我走進房間的時候,那陳舊的一切都和往昔沒有什麼兩樣,甚至於連洗手間門後面的那個鏡子,都還是如往常一樣掛在那裡,一想到這裡,我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哐當!”房間裡傳來了拉門的聲音,怎麼,房間裡怎麼會有動靜?我慌忙走進屋,撲面而來的就是一陣陣從陽臺上吹過來的涼風,是誰把陽臺門打開了呢?爲什麼明明已經晴空當頭,卻還是那麼冷?

“叮叮叮......”門口的晴天娃娃響了起來,沒錯,現在掛在門旁的,不就是我送給安雨的晴天娃娃嗎?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出院,因爲先前從陽臺上摔下來時的傷口沒有好,再加上眼睛還要手術,所以就做了這個小娃娃給她,至少,在這異國他鄉,還能有一個念想,安雨,可憐的孩子,對於早已沒有親人的她說,我又怎麼能放任她不管呢?只是,我至少也需要回國一次纔可以籌到錢的啊!可是若告訴她實情,倔強的她寧肯選擇自生自滅吧!但是,還是出事了,我不明白,爲什麼你要選擇從醫院病房裡跳下去呢?難道跳下去,就解脫了嗎?

......也是,或許在安雨心裡,最大的願望就是離開吧......

可愛的晴天娃娃,還和從前一樣,可是,人卻已經不在了。

這麼想着,我往房間裡走去,慢慢的拉上陽臺的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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