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張伯曉剛他們的身影......
每一次,痛苦的閉上眼睛,就知道先前看到的,只不過是幻景......
每一次,聽到呼喚聲,一聲聲如此真切,可是,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失望......
我一次次痛苦的糾結在自己的世界裡,找不到一個出口,
我被禁錮在了一個自己內心不斷造就的幻景裡,找不到出口......
我選擇,不再睜開眼睛。
漸漸的,我累了,我的周圍,又恢復成了在大廳的摺疊牀上的樣子,牀的四角各放着一支永遠都燃燒不盡的蠟燭,還有那纏繞在牀外的那一道道白線,我想,這應該是張伯所說的“五行鎮魂圖”吧,但是,也有可能不是,因爲我心裡很清楚,直到現在,我其實根本就沒有真正的甦醒過。
“你沒有感覺到,每掙扎一次,這個地方就會更冷一次嗎?”
女筆仙漸漸的從黑暗裡現身,看着我,眼神和周圍一樣冰冷。
“你的絕望會讓這裡的戾氣更加深重,再這麼下去,我們都將和你融合在一起,那時候,雖然支配我們的是你,我們本身不復存在,但是......”
男筆仙詭異的看着我,我從他深沉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邪惡——
“但是,你會變成一個無惡不赦的惡靈......”女筆仙接下剩下的半句話,得意的看着我。
“我本身就不是什麼好人!”我提高了聲音,內心的懊惱也又加了一分。
“哦?即使是靈魂出竅也沒關係嗎?靈魂被某些人降服後永遠塵封,而那個身體則不知道被誰所用,這樣也沒關係嗎?”
“這......”沒錯,實際上,再這麼下去,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你們,難道我吸收了你們,你們也不會害怕嗎?”
“沒辦法,我們現在根本逃不了。”男筆仙搖搖頭。
也是,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早已經把存在和消失看透了。
“我們融合之日,也就是你的身體靈魂出竅之時,你要做好準備,你看這燭光何時變成了藍色,就差不多了。”
男筆仙指指眼前的蠟燭,我這才忽然發現,橙黃的燭光開始變淡,已經發出了幽幽的綠光。
“我不想,我不想!”我看着燭光,那一瞬間,絕望涌上心頭。
“世上有很多事我們都不想讓它發生,可它偏偏就變成了現實。”
女筆仙望着我,眼睛裡露出了一絲哀傷,
“我已經不知道在世上有多少年了,但是最終還是落了這樣的結局。”
“你應該也滿足了吧,至少,你的情哥哥還來看過你。”男筆仙笑了笑,
“你......你還想耍我到什麼時候!”我憋紅了臉,吐出這樣一句話。
“我沒有騙你。”男筆仙望望我,
“正如你所說,我變成他來誘導你,最終的目的不過是讓你離開自己的本體,可是你固執的要死,最後我忍不住離開了,那是因爲我發現真正的盛平在!”
我看看男筆仙的表情,好像確實不像是在騙我,
難道說,那時看到的燭光中默默看着我一臉哀傷的,是真的盛平?
我驚訝的合不攏嘴。
“你們是筆仙,肯定可以回答我一些事情的!”我忽然間想到這一點,興奮不已。
“關於那個人是誰,我們回答不出。”女筆仙搖搖頭。
“我現在已經知道怎麼找到她了,不用再問你們。”我淡淡的回了句,
“我只想知道,盛平現在在哪裡。”
“沒了。”
男筆仙聳聳肩。
“沒了?”我愣住了,
“嗯,他當時看你那就是最後一次,然後就消失了,應該不能說去了哪裡,就是消失了。”
女筆仙擺弄着自己的指甲,跟着點點頭。
“消失了?!”我一時間,呆住了,
消失了......沒有輪迴,就消失了......
“我們感覺不到一絲他的氣息,他應該不在這裡了。”
“他去哪裡了?他還存在嗎?”、
“去哪裡我們不知道,但是,好像還是存在的,苟延殘喘?”男筆仙想了想,看看對面的女筆仙,笑了起來,
“有時間想別人,還不如看看你自己現在的處境。”女筆仙不屑的看看我,沒有去看身旁的男人。
我望望四周,燭光還是在持續變藍,周圍的氣息也開始上升,我已經能夠看到空中飄浮的微小的冰粒。
我不能死,盛平的處境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忽然我想到盛平當時在場的話,那他應該也聽到我說的話了,真正的盛平,究竟心裡會怎麼想我呢?我不禁感覺害羞,他爲什麼會在那個時候忽然出現呢?他好像不能說話,是不是他不能說話呢?
忽然,我靈機一動——
“你們兩個,想不想輪迴?”
“我們是惡靈,只能入地獄,即使轉入六道也會先從牲畜做起任人宰割,還不如現在瀟灑自在。”
男筆仙搖搖頭,
"......”
我感覺失望了。
“纔不是呢,即使作牲畜又怎麼樣,這叫贖罪!這麼多年,這樣的日子我都過膩了!”
女筆仙搖搖頭,從黑暗中幽幽的向前走了幾步。
“你是打算把我忘了?你走了我怎麼辦!”男筆仙悻悻的說,
“你可以再去找一個。我無所謂。”
“你們......不是情侶嗎?”我愣了一下。
“我是他的三娘。論本分,他還要管我叫媽呢”女筆仙對我尷尬的笑笑,我才發現,她其實沒我想的那麼壞。
“事情說來老套了,我是18歲嫁到他家的,作三姨太,老頭子天天對我再好,我也喜歡不上,他當時是那個老頭子的大兒子,一來二去我們就好上了,可是後來就是......捉姦唄,我被老爺溺死在池塘裡,可是,他卻......”
女筆仙說着,竟然憤怒起來,指着對面的男筆仙——
“他卻明媒正娶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所以,我就在他新婚之夜大喜之時上了那個女人的身,然後,那天他喝得醉醺醺的,就
......"
“原來你是個負心漢啊。”我一時間忘了其他的事情,看着對面沉默不語的男筆仙。
“怎麼,我難道一定要殉情嗎?”男筆仙擡起頭來,看着對面的女人反問,
“我爲什麼一定要跟着你走?當時我說你勾引的我,說錯了嗎?你死了,我就一定要死嗎?”男筆仙背過身去。
“難道你就沒責任嗎?我真不知道我這麼多年是爲的什麼!”
女筆仙大吼了一聲,我看到她漂亮的臉上現在充滿了哀傷和憤怒,
“還能爲的什麼?我們現在不是一直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嗎?每次想起這件事都要吵,你究竟還想掙扎到幾時?”男筆仙煩躁的回頭看向別處,看來他們之間爲了這件事情真的不知道糾結了多少年。
“喲,感情是我拖累了你,還真對不起!安心!”
女筆仙回身看我,我看到她的眼睛裡此刻都充滿了憤怒的紅光。
“在。”我忙不迭的說。
“如果可以輪迴,把我送上黃泉路,我這麼多年來,和他一直苦苦糾纏,直到現在不能解脫,這些年,我們害死不少人,這種感覺比起做牛做馬來不知道要難受多少倍!這和入地獄又有什麼區別?我不想再這麼下去,就讓他去作孤魂野鬼好了!”
“你......願意走?”我實在底氣不足,只能弱弱的問了一句,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爲,只要這兩股怨氣離開我,相信我身上的陰氣肯定就會少很多的。
“嗯。”女筆仙點點頭,表情是一臉決然。
“你真的願意?”我遲疑着,看看旁邊,眼光正對上男筆仙,他低下頭,忽然漸漸的隱去了,他難道是真的想成全女筆仙?。可是,這麼多年,就這樣結束嗎?真的就這麼結束嗎?即便是孽緣,這麼多年兩個人苦苦相守,難道真的說分手就分手?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此時他們好像反而更清醒,我現在一時間卻真的難以接受了。
“我一次次的想離開,一次次的又放不下,現在呢?現在也給自己一個了結好了,本不該開始,該結束,還是讓它結束......哈哈哈......”女筆仙好像無視了我的存在一般,自言自語着,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
“真的可以放下了嗎?”我喃喃的自語,
“嗯......他一直都是這樣子,我走,或者不走,他一直都是現在這個態度,一直都是......”女筆仙擦擦臉上的淚水,看着我,我看到她的眼睛裡,也含着無限的委屈。
“我反正已經死了,你還想我怎麼樣!”男筆仙氣惱的聲音又從黑暗深處幽幽的傳來,可是,爲什麼他就不能當面說呢?我真的是想不通這一點,是怕看到女筆仙的眼淚嗎?看來,不是所有的鬼夫妻一定都會如世人所想如此圓滿。
“算了,安心,現在不走以後還不是一樣,我纏着他又有什麼意思呢?對不對?呵呵。”女筆仙抹去眼角還是在不停流淌的淚水,對我咧咧嘴,我跟着傻笑了幾下,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我其實並不知道怎麼送你上路......只是,我覺得如果你們離開了,說不定我就可以醒。”
“很簡單,”
女筆仙忽然笑了,
“只要把你那蠟燭借我用用,就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