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光線映入眼簾,讓我一瞬間感覺極度的不適應......
我......真的醒來了嗎?恍恍惚惚中,眼前總是環繞着一片輕盈的看不見的羽毛一樣,隨着我的呼吸而慢慢的飄散,讓我感覺周身輕飄飄的,和夢中內心的沉重正好相反,可依舊是讓我感覺壓抑,現實與虛幻的落差帶給我的感覺也如從水底慢慢浮出水面一般,讓人由慢慢的沉淪到漸漸清醒,飄渺卻又感覺無限真實。
我又閉上了眼睛,周圍異常安靜,像是沒有人存在一般,人呢?都到哪裡去了呢?
我試探性的伸手去摸了摸周圍的東西,忽然感覺到一絲冰冷——我不禁張開手心,睜開眼睛——招魂鈴,我的招魂鈴,已經破碎不堪,卻還是發着徹骨的寒氣,是因爲吸收了男筆仙的緣故嗎?
我慢慢坐了起來,窗外的陽光很好,這是一個難得晴朗的冬日清晨。
我望望四周,這裡是曉剛的書房,周圍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痕跡,只是,我的牀邊上,確實是被一圈白線圍了起來,我輕輕地用手一碰,線掉了。
我走到窗臺前,打開窗簾,溫暖的陽光照在我身上,窗臺邊放着一盆仙人球,讓我感覺到絲絲綠意——果然,醒來真好,而活着,顯然更好。
我看看玻璃窗上隱隱現出的真實的自己,顯然,受到我靈魂的感應,已經變回了我本來的模樣,現在的這具身體,已經是真正屬於我的身體了,我不用再擔心有誰還會讓我靈魂出竅,至少沒有那麼擔驚受怕了。
“蹬蹬......”
門外傳來上樓的腳步聲,正是向着我這個方向走來的。
是誰呢?
“張伯,快點!”
——劉強的聲音,呵呵,以前總感覺他很急躁很吵鬧,難得今天聽起來這麼親切溫馨呢,我不由得笑了笑,打開窗戶,一陣涼風吹了進來,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現在回想一下當時的漫長的夢境,那裡面只有一陣陣透着陰氣的風,遠沒有現在這般舒暢,心情變好不知多少倍。
“你就不能小聲點說話嗎?”
——這次是曉剛,真的是曉剛的聲音!夢境裡的曉剛模糊的身影又出現在我的眼前,讓我感覺一陣鬱悶——雖然說夢裡的曉剛很平靜,但是現實的他還不知道要怎麼想。
“砰!”門開了。
門和窗戶形成了一個流通的空間,風瞬時間變的大了起來,將旁邊的窗簾舞動着,連同我的頭髮一起吹起,我忽然感覺體內殘存的陰氣正在隨着現在的風慢慢的消失,一股難以名狀的熱流反而充滿了全身,彷彿血液都已經完全和魂魄融合,成爲了完整的一體一樣,舒暢極了,我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它也是如此充滿了活力,手指上那長期因爲用蠱而形成的紅點也都不見了,好像所有的毒素都排出體外一樣,宛如新生,就連腳踝上那常常感覺又痛又癢的傷口似乎都在慢慢的癒合,我體內的蠱毒像是已經消失了!果然,我真的是重生了!
“你是......”我聽到後面的幾個人結巴的聲音,我可以想象的出他們瞠目結舌的樣子。
“呵呵......”我笑着回過頭——
“怎麼,不認識我了嗎?”我向前一步,看着門前的兩個人,劉強回頭看着空空的牀鋪,再看看我,驚訝
的長大嘴巴,我看着劉強,再望望曉剛——
我看到曉剛忽然轉身向外走,一時間愣住了,隨後,一個人推着他走了進來——
是張伯。
“安心......你終於醒了......”張伯似乎很憔悴,望着我的樣子顯得好蒼老,應該說,他確實給我布過局來保護我吧,要不然他不會看上去這麼疲憊。
“嗯......張伯,你們好嗎?”我點點頭,看着對面的三個人。
“師父......她......真的是......安心?”劉強回頭看看張伯,張伯點點頭。
“安心,我先前用五行圖來壓制住你的陰氣,結果......”
“我知道,張伯,在混沌中我還是能夠感受得到,我一次次的掙扎在夢境裡,現在終於解脫了......”
我打斷張伯的話,看着依舊扭頭向外看的曉剛,心裡泛起一陣傷感——果然,他還是不願見我的。
“安心,這個星期你一直都在沉睡,我和曉剛找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你看......”劉強說着舉起手中的一本像是畫冊的東西放到我面前——
“安心,這本影集裡有一些照片,你應該認識上面的人吧,因爲上面有你的樣子,當然,是你以前的那個樣子......”劉強說着把影集遞了過來,我接住。
“安心,你還沒有吃飯吧,現在......我去買飯......”對面的曉剛忽然說話了,讓我感覺像是在掩飾什麼,我一時間愣住了。
“哎呦,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能買飯嗎?”劉強說着回過頭,
“曉剛,你怎麼了?”我驚訝的站了起來,
“沒怎麼,沒怎麼啊......”劉強像是忽然反應了過來一般,拉過曉剛就向外跑,我慌忙走到門前,卻被張伯攔住了,
“安心,我們去買早餐了哈!”劉強說着就拉着曉剛向樓梯口走,我看着張伯凹陷的眼窩,顯然他明顯的是睡眠不足。
“安心,我想你既然能夠甦醒,也應該早就知道是誰搗的鬼了。”張伯表情凝重,看着我,
“沒錯,”我點點頭,轉身坐到牀邊,打開影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學生軍訓的集體照,先不用看上面的時間,只看這張照片就知道有些時候了,學生也不多,只有二十多個人罷了,我慢慢的看着,終於,在第二排,發現了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孩——這不就是我這個身體的原本的主人嗎?但是,看目前她應該是香消玉殞了吧,因爲屍身還在,但是靈魂卻已經不見,如果還在的話,我也不可能在她身體裡活了這麼多年。
“這個女孩是來外地念書的,當年因爲一場車禍去世了,當時因爲下雨,身上還披着一件雨衣,可是......”張伯忽然停了下來,然後看着我,一字一頓的說:
“可是......這個女孩的身上,卻沒有發現一滴血。”
我沉默了。
“此後她被送到了醫院的太平間,可是當天晚上,她就消失了,此後,這麼多年也尋屍不見,爲此她家人還和醫院裡打了一場長達五年的官司......”
“那肇事者是......我們老闆的哥哥?”我打斷了張伯的話,
“我和曉剛曾經
在小羅事發後聯繫過我老闆,當時我老闆告訴我,他的哥哥把那個女孩......”我的心裡忽然一動,立刻反應了過來——
“張伯,難道......那個時候,司機的哥哥也中了花蠱的“傳心術”?”
“嗯......”張伯點點頭。
——怪不得那個司機會過了不久在外地去世了,看來我們老闆並沒有說謊。
那個人,從那個時候起就開始給自己的身體物色對象,我當時也已經在後山附近的中學上學了,我的身上有着花蠱經,我被阿爸帶出寨子逃命的事情,顯然他也知道的,只是,他能這麼一路追來,顯然也肯定是早有密謀。
“現在回想起來,在司機的哥哥去世後,司機聽從了一個大師的安排給我設了個“子母咒”把我鎮壓在書店裡,應該也是他安排的吧,“他”就是那個大師!”我看着張伯,慢慢的說。
不過話說回來,我和這個女學生倒還是同校呢,她去世的時候才十七八歲,這些年我都還保持着她當年的容顏。不過,現在她的容顏也已經變爲我當年的模樣,可見,她應該會徹底安息了吧。
“安心,其實曉剛他們見過她,只是,你已經不記得了。”張伯忽然笑了,
“哦?”我愣住了,
“什麼時候?”
“小羅剛剛去世的時候,曉剛和盛平兩個人曾去過警局,當時有人“冒充”了書店的老闆——就是你老闆口中的他的女兒,之所以說是冒充,是以爲其實當時她已經不是本人了......”
我驚訝的望着張伯,一時間內心冰涼......
傳心術,這個花蠱中的極惡邪術,不僅僅侵蝕了他的哥哥,甚至於連他的女兒也不放過......
“安心,要知道,他偷走了你的花蠱禁術,肯定會抓緊時間日夜修煉,而這個過程中,他卻不得不一次次的離開他那些已經充滿了蠱毒詛咒的身子,去不停的尋找下一個宿主,但是,每一個宿主卻又因爲一個個蠱毒的反噬而毀掉,所以在一次次的更換中,他一次次的變化着身體,終究,只會害更多的人......”
“現在普通的蠱術對他來說根本是治標不治本,若是想徹底了結他,只有把他的靈魂消滅,而這一些,我想,應該只有花蠱做得到。”我搖搖頭,現在的他根本既不是人也不是鬼,一般的術士怎麼能奈何的了他呢?
我的眼前慢慢浮現出了曉剛口中的那個老闆女兒,然後又漸漸出現了司機大叔所說的那個夜晚乘車的女子,現在,她們兩個人應該已經中蠱死去了,不對,即使沒有中任何蠱毒,以他的體魄,沒過一段時間也必定會換一個身體,因爲,真正適合他的身體只有他最初放蠱在我這裡的這一具,這一具屍體裡,有他早年的鮮血,這些年多次用蠱,都不是他最初孃胎裡那個本體的血,這也是爲什麼他到現在都追殺着我的原因吧!
“張伯,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我望着對面的張伯,
張伯笑了笑,點點頭,樓下傳來劉強的叫聲,他在喊我們下樓吃飯,影集被窗外的風吹起,掀到了第二頁,照片上的“安心”笑的如此燦爛,她的旁邊,則是一個同樣溫婉可人的女子,在默默的望着我,嘴角的一抹笑容卻又如此的詭異荒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