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新鄉長來了,要見樹祥公,說大日本平南行政長官田野九始有信要交付樹祥公。
新鄉長手裡還拿有把刀,就是雄盛婆在瓦窯坪一時忘了拿上被日本兵撿去了的那把柴草鐮。
原來日本兵在瓦窯坪得那個國軍軍官的文件包,回到飛機場,大木繁野即將包送上平南,平南日本兵軍部即對袴包裡的文件進行研究,研究了一夜,次日又提了那幾個得到袴包的日本兵上軍部來問,又看了那把日本兵撿回的鐮刀,最後得出結論——應該還有一份文件,而且是最爲重要最爲關鍵的文件,很可能就落在梅令村人手上。
後來梅令村人猜測,那國軍軍官爲什麼不將文件包整個兒都交與雄盛婆,估計那軍官知道日本兵已看到了他有個包,日本兵追到若不見了包,或者發覺包裡沒有東西,就必然會在瓦窯坪搜,這樣,雄盛婆和茂誨婆也跑不掉,所以還是國軍軍官聰明,只將最重要的東西交與雄盛婆。
但國軍軍官那文件包裡的文件已經讓日本兵軍部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可能還有另一份更重要的文件,而且雄盛婆落下的鐮刀更讓日本兵軍部相信,在日本兵追那國軍軍官追到瓦窯坪頂之前,一定有人接觸了那軍官,或者就是那個人拿了那份文件。
既然這樣認爲,田野九始就給樹祥公寫信了,還讓新鄉長把那把鐮刀也帶來。
新鄉長好不容易入到石蛤背,見到樹祥公。
樹祥公正同仲瑤公、茂偉公在指揮所裡議事,三人見新鄉長拿着把刀上門,都覺奇怪。
新鄉長同各人打了招呼,就從衣袋裡將田野九始的信取出來連同手裡的柴草鐮一同向樹祥公呈上。
“這是田野給村長的信,還有把刀,村長且看田野在信上說些什麼。”新鄉長說。
“怎麼還有把刀?”樹祥公說,他把信和那把鐮刀從新鄉長手中拿過來,先看那把鐮刀,看了看,沒覺得什麼,“這不過是把普通的刀吧!梅令村哪家哪戶沒有?”
確實,這是把最普通不過的柴草鐮,是用來砍柴割草的,在市上通街都有得買,梅令村人家家戶戶要砍柴割草,應該每家每戶都有。
樹祥公想不出那把鐮刀有什麼玄機,他就把那把刀放在桌上,先拆田野的信來看。
仲瑤公、茂偉公走近來也拿起那把鐮刀來看。
樹祥公拆了田野的信,但見信上略雲:
“樹祥先生道鑑:
上次與先生別後,神往愈加,如雲霧望之朗月、黑夜望之旭日,久已有心拜訪先生,無奈公務纏身,益發爲憾!
近日我軍在貴村山裡拾得鐮刀一把,不敢瞞了,今特送還,貴村若有我軍想要之物,也請送還,自此我軍與貴村互不相犯,各 自安好,否則,兵戎相見,既非先生之願,亦非在下之望也!
大日本平南行政部部長田野九始嗣上”
樹祥公閱畢,笑着對新鄉長說:“日本人漢文功底,也爲深厚。”卻將信遞給仲瑤公,“你讀得書多,看下日本人的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仲瑤公正和茂偉公在奇怪那把鐮刀,見樹祥公把信遞耒,仲瑤公就接信看了。
仲瑤公看了信,也明白着信裡的意思,他就又把信遞與茂偉公。
雄盛婆把國軍官的信交與茂偉公的時候,並沒有向茂偉公提及到被日本兵撿了鐮刀的事,一是覺得只是一把鐮刀,不值得提,二是也想不到一把鐮刀會有什麼事兒,所以茂偉公也不明白那把鐮刀是怎麼回事,他正狐疑着,此時仲瑤公把信遞給他,他也只能先把信接過來看。
茂偉公看着信,就肯定了那把鐮刀和國軍的信件有着聯繫,那把鐮刀一定雄盛婆的,被日本兵在現場撿到了,要不然田野九始也不會連信帶刀送來,但茂偉公把信看完,也不露聲色,只是說:
“從信的字面看來,田野只是懷疑國軍有東西在梅令村人手上,但還不肯定,日本兵不是不想兵加我村,而是兵力不足,不夠使用,田野以爲以兵戎相脅,我村若有國軍之物,必會交出,所以才寫這封信來,我村宜不露聲色,假裝糊塗,看日本兵下步如何動作。”
仲瑤公贊成茂偉公的話。
樹祥公就回書一封,讓新鄉長帶回,書略雲:
“田野將軍:
來函收悉,然不知閣下所言皇軍所想要之物是何,一是我村委實沒有得到國軍什麼東西,二是國軍委實沒有將東西交與我村,故實 無以爲送,我村若有皇軍所要之物,敢不敬獻皇軍?
至於鐮刀之事,無名無姓無號,實不敢就斷言是我村之民之物,也不知貴軍從我村山裡何處得到,但即便是我在我村山裡所得,亦 不敢斷言就是我村之民的,山雖屬我村,但外人亦多有出入,尋藥者、尋穴者接踵而至,有所遺失,也是尋常,我村實不敢冒領,今原 物送回,望自驗發。
至於兵戎相見,全在將軍了,將軍若憐我村,當不至於橫加干戈,若不可憐見,兵戈至及,我村之民, 唯有引頸以就將軍了!
謹此奉聞,勿煩惠答
大中華平南縣丹竹鄉梅令村村長李樹祥 ”
“日本兵心狠手辣,”新鄉長好心提醒樹祥公,“你們梅令村人可得當心。”
“沒事,”樹祥公說,“但有動靜,鄉長能知會一聲,梅令村人感激不盡。”
“表臺說哪裡話?”新鄉長連忙地說,“同爲炎黃子孫,鄉里鄉親人,難道有手肘拗出不拗入之理?有事通報,應份應該,何言感激?但得表臺及梅令村人能體諒老表難處,將老表視別於‘漢奸’,老表算幸運了。”
“凡事人在做、天在看,”樹祥公說,“ 老表做事,真問心無愧,人眼是看得見的。”
新鄉長唯唯是諾。
新鄉長官比樹祥公大,畢竟是**人員,但樹祥公能隨時要了你新鄉長的命,這點新鄉長是明白的。
樹樣公讓人將新鄉長送出石蛤背。
新鄉長走後,樹祥公、仲瑤公、茂偉公就坐近商議田野九始的信。
新鄉長將樹祥公的信和那把鐮刀帶回與田野九始,田野九始閱罷樹祥公的信,一把將信撕了,而且身子有動,好象要站起來,新鄉長正擔心田野九始就要發作,不想田野九始將信撕了,卻沒有站起,而是又坐了回去,將碎紙片抓成一團,摁在桌面上。
新鄉長哪裡知道田野九始的痛, 日本兵平南軍部肯定在日本兵追那個國軍軍官還沒追到瓦窯坪頂之前,有梅令村人搶先接觸個那個國軍軍官,那把鐮刀就是那個接觸了國軍軍官的人的,如果國軍確實還有一份更重要的文件,應該就落在那個人手了,但日本兵軍部也知道要追查出那個人也難,就算把人追查出來,也不一定能得到文件,有文件肯定落在村自衛隊手上了,落在樹祥公手上了,所以日本兵軍部決定寫信給樹祥公,想着梅令村人屈於淫威,若真有國軍的文件,必然會向日本兵交出來, 不想樹祥公的信將事情推得一乾二淨,不但不承認那把鐮刀是梅令村人的,而且那把鐮刀也送回來了,這讓田野九始如何不氣?然而田野九始雖然有氣,卻又無可奈何,一是確實無兵可用,丹竹飛機場長六、七裡,寬二、三千米,這大的飛機場就得百多個日本兵駐守,事又多,自顧都來不及,還能抽調得兵入梅令?二是日本兵的機場正趕工期,事情比火燒眉毛還急,日本兵也得赤起臂膊抓大錘掄機場,哪還有閒工夫兵入梅令?要不然田野九始也沒閒工夫給樹祥公寫信了,直接就派兵圍剿梅令村自衛隊了。仗打到這個份上,日本兵也是艱難,所以田野九始也只能把樹祥公的信撕了,抓成一團,摁在桌面上。
田野九始並不知道梅令村族老剛簽了生死文書,樹祥公是第一個具了名了,而且田野九始也打錯了算盤,算不出梅令村人是具有怎樣的民族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