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師請田立心坐了沙發，隨手給他倒了水，又讓黎曼去給他洗蘋果之後，便問起了有關文章的事。
田立心將軟盤給了她，隨口說了自己的創作初衷，自是胡編亂造的一套。
林老師也聽不出所以然來，只是拿着軟盤去了書房，打算先將文稿打印出來再說。
黎曼很快回來了，將洗好的蘋果遞給田立心後，就百無聊賴地按起遙控器來。
田立心想起她的名字，心中卻在腹誹，“黎曼還真是難以捉摸啊，上輩子研究了十幾年都一無所獲，想不到眼前卻有另一個黎曼。有時間的話，不如將那篇有關黎曼猜想的科幻小說寫出來吧。”
至於眼前的這位，他真沒有興趣過問她的小心思。
黎曼是看過田立心的《鄉村教師》的，也聽過他的訪談，卻沒想過他是一個悶葫蘆，她按了幾分鐘遙控器，終於開了口，“田師兄，我看過你寫的小說，給《科幻世界》投稿了嗎？”
這不廢話嗎？
田立心微微一愕，但也能確定她的臉色和自己無關了，便謙虛道，“我瞎寫的。”
“我們那班主任，要是像你小說裡的李寶庫那樣就好了。”
還知道《鄉村教師》裡的老師叫李寶庫啊，看來是對那篇小說印象不錯了。
只是，李寶庫雖是好老師，結局卻不怎麼好啊。
田立心想到這，便笑問起來，“你們班主任怎麼你了？被批評了？”
黎曼一臉委屈地倒起苦水來，“她特偏心，今天把我說了一頓，搞得我都不想去自習。”
“爲什麼呢？”
“也就是我跟同桌鬧了點小別扭，差點打了起來。”
兩個小蘿莉打架？
畫面簡直不要太美！
田立心感覺皮膚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很直男地說，“你們班主任也是爲你們好啊，林老師就沒少批評我，我這不還是好好的嗎？”
“你知道她是怎麼說我嗎？”黎曼氣鼓鼓地反駁一句，便開始學起她們班主任的語氣來，“你們啊，都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看問題，這很片面！這世上的事就像一張紙的正反面，正面是對的，但反面就一定是錯的嗎？你能找到一張只有正面，而沒有反面的紙嗎！”
“就這啊，你們老師說得很有道理啊。”田立心爲黎曼的班主任點了一個贊，但看着她滿眼冒火的樣子，還是立即改口道，“她這麼說也很片面。”
“就是！”
“所以，你要是學好了數學，就能給她懟回去了。”
“怎麼懟啊？”
“她不是說世上的紙都是兩面的嗎？你要學好了數學，就能找到只有一面的紙了啊。”
“真的有隻有一面的紙嗎，什麼紙？”黎曼是生着氣，但對違反常識的說法也不會苟同。
“你知道莫比烏斯環嗎？給我一張紙，我給你做出來。”
黎曼將紙遞給了田立心，然後就見他將紙放到茶几上，接着將紙的一端扭轉到一百八十度與另一端黏在了一起。
十多秒的時間，田立心就做出了一個簡單的莫比烏斯環。
莫比烏斯環，又名梅比烏斯環或麥比烏斯帶，是一種拓撲學結構，它只有一個面和一個邊界，是由德國數學家、天文學家莫比烏斯和約翰?李斯丁在1858年獨立發現的。
田立心將莫比烏斯環遞給黎曼，笑道，“你看，這張紙是不是隻有一個面？不信的話，你就用筆沿着紙面劃線，這條線一定能回到起點！”
黎曼當時就驚呆了，原來，這世界上還真的有隻有一面的紙啊！
將莫比烏斯環拿着把玩了一番，她又滿懷期待地問，“田師兄，這世上有裝不滿的瓶子嗎？”
田立心點點頭，“當然。”
黎曼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還是不敢相信，“真的有啊？”
田立心見她滿臉的不信，頓時就不能忍了，“再給我一張紙和一支筆。”
接過紙和筆，他便彎腰在茶几上塗塗畫畫起來。
黎曼也站起身，在他身旁彎着腰認真地看着他作畫。
不一會，田立心便將一個畫好的克萊因瓶遞向黎曼，“你仔細看看，這個瓶子是不是沒有固定的容積，或者說，沒有盡頭？”
克萊因瓶的概念，最初是由德國數學家菲利克斯?克萊因提出來的，它的結構非常簡單，——一個瓶子底部有一個洞，現在延長瓶子的頸部，並扭曲地進入瓶子內部，然後和底部的洞相連接。
這樣的結構，使得這個瓶子並無內外之分，一隻蒼蠅可以從瓶子的內部，直接飛到外部而不用穿過表面。
黎曼將田立心遞來的紙換了一個角度，看到的果然如他所言。
田立心還有點擔心自己的繪畫功底，“這是克萊因瓶，這個瓶子是不是沒有固定的容積？”
黎曼已經是歡呼雀躍了，“田師兄，你太厲害了！”
田立心有些擔心，怕她拿着這莫比烏斯環和克萊因瓶去懟她的班主任。
他正想開口勸她幾句，林老師卻在書房門口招呼起他來，“田立心，你來一下。”
“好的。”田立心回了一句，對黎曼笑了笑就起身向林老師走了過去。
進了書房，他便看到黎書記正在書桌後向自己點頭致意。
“黎書記好。”田立心本能地開口，頓時有種被他的氣勢鎮壓的錯覺。
“你就是田立心啊，坐吧。”黎書記笑着點點頭，待他坐下後就說道，“你上次寫的兩篇文章我已經有幸讀過了，寫得很不錯，尤其是那篇《鄉村教師》。”
“您過獎了，也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哦。那你今天寫的這兩篇就並非有感而發，而是特意寫給我看的吧？”
“啊！”
“先別否認。就我看，你一個高中生關心信息高速公路，寫出《從三金工程到電子政務的發展現狀和趨勢》是無可厚非的，但《碧溪縣產業調查與展望》這篇文章的針對意味是不是太強了？而你剛纔對我的稱呼，很能說明問題。”
“黎書記，我還真是找您站臺來的。”田立心聽他這麼說，頓時有種被看穿了一切的羞愧，也就索性承認了，但對林老師，他就只能鞠躬致歉了，“林老師，對不起。”
突然發現被自己的學生利用了，林老師頓時就苦笑着搖起頭來。
黎書記看着他的表演，很快又看向林老師，“看來，你這學生今天是特意來找我的，要不，林老師您先回避一下？”
林老師再次苦笑，轉身走出書房時隨手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