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給我一匹馬!”
格里菲斯的心絃都被瞬間收緊,向身邊的暴風中隊大喊道。
騎兵們匆匆牽來戰馬。黑暗中一名步履蹣跚的女子向騎兵們靠了過來。她穿着漂亮的晚禮服,像是宴會上的賓客。她的步履蹣跚,似乎喝醉了酒。
這樣的大晚上讓女士一個人走夜路也非常不妥,心中憂慮的格里菲斯對身邊的人揮揮手:
“帕休,去看看這位小姐,護送她回家。”
“遵命,長官,”帕休大步走向這個姑娘,“小姐,請讓我來幫助你。”
姑娘停住了腳步,似乎在觀察士兵的動作。帕休以爲自己嚇到了她,用更溫柔的語氣又說了一遍。
姑娘沒有回答也沒有拒絕。寂靜無聲的不安在所有人的心頭滋生。
姑娘無言地走出牆邊的陰影,擡起頭來,慘白的臉龐上下巴和脖頸都被咬掉了一半,雙眼翻白,張開的嘴裡還殘留着血肉的殘絲。
“戰鬥準備!”諾娜大叫起來。
她的聲音被格里菲斯更響亮的大吼蓋了過去:
“吹集合號!”
死去的姑娘突然暴起,猛地撲了過來。帕休倉促間舉起盾牌擋住正面。但是手臂上傳來重重的一震,盾牌都險些脫手,直接被一個死去的女人撲倒在地。
“活屍!”吉爾·德·艾斯怒喊一聲,拔劍衝來想要拯救同伴。黑暗中突然又竄出一個身影,向着馬背上的他跳撲過去。
“不要被它咬到!”格里菲斯策馬趕到帕休身邊,揮動含光一劍斬落正要撕咬帕休的活屍頭顱。
德賽閃電般的舉起騎槍,將艾斯身上的那一頭釘在地上。但是活屍被穿胸而過,還在繼續張牙舞爪,努力想要從面前的活人身上撕扯下來兩塊血肉。
“結陣!”格里菲斯大喊道,“軍號呢?軍號示警!”
中隊的號手被從未見過的怪物嚇得愣住了,但是他立刻醒悟過來,用盡全力全力吹響。那頭被德賽釘在地上的活屍突然劇烈抽搐,全身像是氣球一樣浮腫起來。
“散開!”諾娜驚呼道。
她的話音剛落,一陣爆鳴讓所有人的耳朵嗡的一聲巨響。衝擊波和爆炸在騎兵身邊炸開,正在整隊的甲騎兵和龍騎兵稀里嘩啦倒了一片。
飛濺的酸液濺落在騎兵們的護甲和戰馬上,發出讓人膽寒腐蝕聲響和白煙,隊伍頓時亂成一團,受了驚嚇的戰馬甩下騎手,悲鳴着到處亂撞。
怪異而密集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寬闊的廣場上,一羣羣扭曲而腫脹的人正翻滾着向各處戒備的騎兵和米蘭提斯小姐的車駕滾去。
廣場盡頭東南角更是出現了一隊迅捷而猙獰的怪影。大羣大腦外露,利爪閃爍綠光,沒有皮膚的食屍鬼簇擁着腫脹的腐肉堆積而成的縫合怪蜂擁而來。
成羣的黑影鑽出廣場的下水道,突然從四面八方撲向人羣。在這些黑影之中還有腫脹的渾身噴濺酸液的酸液怪。它們一頭撲進人羣,
“迎戰!”
嘹亮的軍號響徹夜空。好些敖德薩的士兵和拜耶蘭的衛隊也被部署在廣場上,一看到怪物的出現就展開隊形。各處的軍官紛紛反應過來,發出威猛的戰吼和指令,分散夏宮廣場上巡邏的騎兵衛隊迅速從各個方向向撲來的怪物動起手來。
格里菲斯抓過德賽遞來的血棘,對剛剛從馬背上落下來的諾娜說道:“全體下馬,守住這裡的入口!”
怕大家沒聽懂,格里菲斯用震動天地的大吼重複了一邊:
“下馬步戰,立刻,馬上!”
今天帶來執勤的是暴風中隊的甲騎兵小隊和兩個龍騎兵小隊,輕騎兵在裡恩的指揮下留在了營地裡。聽到命令,被突然襲擊打的措手不及的帕休和艾斯他們立刻放棄了爬上戰馬的打算,德賽也跳下馬鞍,扔了騎槍。他們抓住驚馬的繮繩,彼此協助取下騎兵盾和投槍。
暴風中隊一轉眼成了堅定的步兵。他們肩並肩,舉起盾牌如牆而立,頂住撲來的怪物和四濺的酸液半步不退。隨着一聲令下,他們抽劍揮出,寒光所至,掀起一片腐爛的斷肢。
廣場上的其他地方發出了此起彼伏的爆鳴聲,夾雜着酸液潑濺腐蝕的沙沙作響和此起彼伏的慘叫。
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中,炸裂的酸液腐蝕血肉,被濺射到的路人轉眼間就被腐蝕成一堆白骨。
騎兵們在到處亂竄,現場亂成一團。
這裡部署的都是最忠誠可靠的精銳,不乏非凡者和老練的軍官。但是從未見過的怪物和襲擊驚嚇了馬匹,一時間連集合都做不到。
廣場邊的道路上發出一陣驚叫聲。沿着夏宮前的四車白石大道離開的米蘭提斯小姐的車駕像是被潮水沖刷一樣。一大羣灰褐色的怪物不知道從哪裡涌了出來,徑直撞上她的衛隊。
“嘭嘭嘭!”
空氣中響起一連串的爆裂聲,護衛的騎兵轉眼間灰飛煙滅。剩下的怪物如驚濤拍岸,直接撞翻了她的馬車,推着在地上翻滾。
“諾娜,守住這裡,我去去就來!”格里菲斯看到暴風中隊已經結成隊形,一把扯掉血棘的封印繩。
時間,最關鍵的是時間。哪怕來再多的活屍,哪怕來了死亡騎士也不可能實質威脅到夏宮裡的強者,何況各路近衛都是精兵,度過眼前的混亂以後會立刻恢復組織度。
今晚的襲擊意義是什麼?是狄安娜·德·米蘭提斯?
格里菲斯縱馬持槍,向着被屍羣推着翻滾的馬車衝了過去。
……
米蘭提斯公爵小姐快把膽汁都吐出來了。她的馬車像是掉進激流的南瓜一樣滾個不停,不斷飛出零件和碎片,身邊的侍女和衛士不是暈了過去就是摔出車外。
翻滾終於停了下來,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公爵小姐跌跌撞撞的爬起身,握緊魔杖推開車門想要逃出來。
她沒爬幾步就是一個趔趄,有什麼東西抓住了她的裙襬正在往後面拖。回頭看去,只見枯朽腐爛的腦袋一個個擠在另一邊車窗外,伸出腐爛的只有白骨和破布的手拉扯她的裙角。
米蘭提斯小姐只覺得大腦嗡的一聲響。從未見過的怪物讓她的理智蒸發了一大塊,差點嘔吐起來。
她捂着絞痛的胸口,強忍噁心,舉起魔杖:
“冰霜構型16,塑形,水平圓環;聚能,釋放。”
吟唱魔咒的同時她還旋轉了自己的髮飾,預製的靈能迸發出來,爲她的魔咒增幅。
一個晶瑩的冰環立刻在她的身邊形成,冰凌和疾風不斷增長擴散,轉眼間形成呼嘯之勢炸裂橫掃。冰霜呈環狀向外衝擊,發出轟鳴巨響,炸開漫天的冰霧、碎屑和白氣,將馬車和外面蜂擁而來的活屍一起擊倒。
公爵小姐拍拍裙子和滿身碎片。一股怪怪的味道流進的嘴裡,帶來陌生的苦味。她摸了摸額頭,發現鮮血已經流了半張臉。
冰環衝擊飛濺起來的碎片和霧氣還未消散。她便聽到了陣陣沉重的馬蹄聲向自己靠近。
“我在這裡!”公爵小姐高喊一聲,便要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朦朧中傳來陣陣腳步聲,有幾個受傷的士兵來到了她的身邊。不等大家喘口氣,一陣希律律的嘶鳴聲直攝心魄。
碎冰和霧氣籠罩的視野中出現了黑色的騎士和大的驚人馬影,不急不徐地逼近過來。
剛剛集合過來的士兵頓時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叫,丟掉武器跑得沒了蹤影。
米蘭提斯小姐全身都戰慄起來。她不知怎麼的挪不動腳步,用全部的希望祈求黑影中的騎士是附近的近衛,但是全身的毛髮都像是遇見毒蛇的青蛙一般絕望的豎了起來。每一分預感都在驚呼,提醒她絕望將至。
她看清了騎士的面容。
黑色的鐵盔下是腐爛的臉骨,鼻樑和牙齒上沒有皮膚,本應是眼球的地方只剩碧綠的幽火。握持繮繩的手甲下面是死灰色的骨頭和腐肉。胯下的坐騎脖頸也被撕咬掉了一大塊血肉,露出胸前的累累白骨。
死亡,死亡騎士?公爵小姐想要呼救,但是聲音卡在喉嚨裡,戰慄的銀牙間只有驚恐的嗚咽。她聽過故事裡的亡靈生物,讀書的時候還在課上睡着時夢見過模糊的怪物,夢見自己用冰環橫掃這些爛骨頭。
米蘭提斯小姐嚇得魂飛魄散。她直面骸骨軍馬上的怪物,魔咒、飾品、逃跑都忘得一乾二淨,只是覺得自己很幼稚,竟然覺得自己可以對抗如此恐怖的怪物。
“你覺得自己可以挑戰我?”
亡靈騎士發出直擊心靈的迴響。它沒有聲帶,不能說話,但是眼骨中的幽火已經將恐懼滲入了女孩的大腦,直接挖掘出混亂的記憶。
它擡手一指,介於火焰和液體中的綠火便要噴涌而出。
黑暗中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一人一騎從斜刺裡直插過來。
騎士騎一匹紅馬,手握寒光浸潤的淡紫長槍,如風一般攔住亡靈騎士的去路,舉槍刺來。
“蛆蟲!”
亡靈大吼道,將手中的幽火指向騎士。騎士的身邊也迸發出驚人的血光,如利刃般橫掃過來。
雙方各自被對方的恐懼擊中,在驚慌的公爵小姐面前一起轉了個身向相反的方向逃去。但是,來援的騎士恢復的更快,一轉眼從恐懼中掙脫,飛馳回來往她的腰間一攬。
米蘭提斯小姐只覺得自己飛了起來。接着便被按在馬鞍上狂奔。狂風在她的耳邊呼嘯。
“你是誰!”她驚呼道,掙扎着想要坐起來,“你要帶我去那裡?!”
“我是格里菲斯!”騎士低吼一聲,“我們回夏宮那裡。”
“啊,死亡騎士先生,太好了。”錯亂中的公爵小姐頓時鬆了一口氣,緊緊抓住他的衣甲躲進懷裡。
“不不不,我不是,”格里菲斯頭也不回的逃進友軍的護衛中,回頭一指正被翻涌的屍羣簇擁的怪物,“那傢伙纔是正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