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到了馬天成能從擋板的縫隙下看到了一雙運動鞋。穿在那人腳上的一雙舊的發黃的白耐克已經有點變形了,在馬天成的視線裡,那個人轉彎,靠近,再轉彎,隔壁的門打開了,隨即是嘩啦啦的聲音響起。馬天成厭惡的皺起了鼻子,還好擋板的距離夠遠,不會濺落了自己的身上。
早點滾吧!
馬天成希望着,可是希望總會失望。他鬆懈了點的心,沒有察覺自己之前的疑神疑鬼是那麼的準確。就在這個時候醫院的衛生間一個長渠的盡頭,懸掛的大水箱轟的一聲打開,一股水把坑道里的骯髒捲走了。閒的蛋疼的馬天成丟了手裡的菸頭,半蹲起了身子,讓過渾濁的水流的同時醞釀了下腸子的蠕動,他覺得這樣會好多排泄點。
可是他的頭上,卻碰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是槍!?
危險感覺從背後尾椎骨開始到脊柱到頸部到後腦,再衝上了馬天成的頭皮,那是種徹徹底底毛骨悚然的感覺。一剎那僵硬了身體的馬天成想回頭,沒敢。他屏住了呼吸,身後已經響起了一個帶着南方口音的男子聲音低沉森冷:“敢動打死你!”
槍頂在撅着屁股的馬天成後腦上,隨着這句話老廣又狠狠的用槍頂了下馬天成地腦袋,看着這個帶人進來的眼睛男。見多了江湖風雨的他不屑的笑着卻也有着點疑惑和希望,他要問個清楚!
正如馬天成判斷地一樣。躲在一邊等着結果,結果看到了那個傢伙沒死,老廣看着亂亂的江城,想了想。跟上救護車,直接進了醫院。多年沒有規律地生活落下的毛病成了最好的掩護,憑藉着一張假身份證,還有那張塗了一小半紅藥水的有點髒兮兮的臉,以及嚴重的胃潰瘍,老廣和自己的一個手下住進了醫院。
任由外邊天翻地覆,他自在逍遙。
本來他想着風平浪靜後離去,可是在窗口,看着警察來來去去,來來去去的他越看越冒火,病友們已經在傳起了消息。滿城風雨被探視病友的百姓帶來了,鍾廣平!廣東的殺人犯!東莞地!
老廣肺子都要氣炸了,樓上那個傢伙怎麼會知道這一切?不可能的。可是身邊的那個沒有時間離開自己。那麼到底是誰能把自己查的這麼明白?半遮掩着靠在窗口觀察着,隨着警察的來去,車牌數字越來越高級,老廣發現這裡也不安全了,藏於人羣是上策。危險的地方是安全,可是前提是沒人認識自己。自己的照片該已經遍佈大街小巷了吧?來探視病友地人總有會認識自己的。那些小護士嘰嘰喳喳地興奮着,雖然從來沒注意過自己,但是一定也會有一天認出自己的!
他想還是趕緊走的好。
時刻的看着大門,他想等着夜幕降臨。卻在看到了馬天成和鄭暉走了進來。如沈子豐一樣的感覺,零散地人羣卻隱隱地是個整體。老廣的頭皮都要炸了。這羣人進來幹嘛地?抓自己的?
不過他還是有個懷疑,因爲這羣人不是警察!他想看看危機會不會是機會。於是他派出了手下鎖定了瘦單單彷彿對他構不成威脅的老馬,而現在終於等來了機會!
“不要叫。”老廣吩咐了一聲,老馬玩命的點頭,他已經魂不附體了。耳邊又傳來一句:“擦乾了,穿好。先把門打開。”
困難的平伸出左手摸索着,馬天成把遮擋門打開了。頭上的寒氣一瀉,身邊卻出現了人影,馬天成偷偷的轉了臉去想窺視,老廣手裡用衣服包裹着的黑洞洞的槍口晃盪了下,冷笑了聲:“要看就看吧,最好快點。”
馬天成知道這是野獸。他不敢再有任何的猶豫,一個優秀的騙子是知道該低頭就低頭的。飛快的在老廣的面前收拾乾淨了,穿上了褲子,雖然腿有點抖卻還勉強能站的住。老廣放心的伸出了手來:“來,我扶着你。”因爲在他眼裡的馬天成沒有任何的殺傷力,老廣看着膽怯的對方,忽然有了點真正的希望,也許他們不是來找自己的?誰這麼傻,會派這樣的傢伙找自己?
老廣覺得一種可能,那就是脫身的機會也許就在這樣的傢伙身上!
馬天成乖乖的靠在了老廣的身邊,反正是站不穩那就別支撐了,耷拉着肩膀馬天成一臉的害怕:“去,去哪裡?”
“喏。”
老廣一揚頭,扶着馬天成走出了衛生間,背轉着鄭暉那邊的方向,然後左轉向着另外一邊的通道口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問道:“下面沒你們的人吧?”
“沒有。沒有。”馬天成孫子似的搖頭,忽然有點奇怪了:“你,你怎麼”
自以爲聰明的人總是會在言語裡露出馬腳的。
老廣不屑的笑了一聲,這聲笑打斷了馬天成後面的半句話。馬天成聽到了老廣在低聲道:“就你們那副樣子?說,誰叫你們找我的?”
隨即他的手在馬天成的腰上緊了緊。
可是聽到了這句話後,軟弱的馬天成的眼角卻跳了下,假如是沈澄在這裡,沈澄就會知道,這個***在冒壞水了。問題是看到老馬眼皮跳的是老廣,不是沈澄!
從老廣地口氣裡,他聽出了點不肯定!馬天成想試探下。因爲他知道老廣首先想的應該是脫身,自己現在還沒有危險!
“誤會了,好漢,誤會了。”馬天成的江浙口音一樣有點軟綿綿的。這很讓老廣親切。看着馬天成斯斯文文地樣子,膽怯的眼神。還有那顫抖着地身體,老廣還是不放心的低聲道:“閉嘴。出去說。”馬天成立即沉默了。
出了通道口,下了臺階,轉過去是一排有着常青藤的石頭長廊,裡面放着讓病人散步累了後休息的石凳。馬天成在老廣的攙扶下,非常到位的表演着一臉痛苦向着裡面走去。裡面人很少。少到終於沒有人了,夏天的夜晚點鐘,雖然暑氣微消,可晚風裡卻是蚊蠅放肆的好時光。誰會這個時候鑽到這些地方?
“說吧。”面對面坐下了,老廣自信已經把握了全局。兇狠的瞪起了眼睛。他看着老馬又加了一句威脅:“仔細再看看?”
馬天成看到他褲袋邊一件汗衫包裹下的黑洞洞地槍口。嚇得趕緊的捂住臉一縮:“別,別殺我。”
“看你表現。”
“是,是你。”馬天成恐懼的看着老廣,忽然一副終於恍然了的樣子,這句話搞得老廣愣住了:“什麼?”
“我,我說外邊抓的是你?”馬天成努力的重複了一句,更加的恐懼。
果然如此?
老廣心裡嘀咕着。卻面無表情地踹了馬天成一腳:“裝什麼,誰叫你來的?”
“來。來什麼啊。”馬天成可憐巴巴地揉了揉膝蓋不解着,卻趕緊又規矩的放回了手。
“你們一羣人散了進來,想幹嘛?說。”
看着對面的暴徒,雖然面對着槍口,一股智商上的優越感卻忽然的心底升起掩蓋了開始時地恐懼。狡猾地馬天成一剎那想明白了老廣想了很久的事情。這白癡不知道自己找他地。說來也是好理解的,因爲自己這羣人看上去就不是警察嘛!終於把握了點心理上的主動了。馬天成雖然一如從前的害怕樣子,卻微微的輕鬆了點,他苦笑了下:“好漢,您誤會了,有個老闆差我的錢,結果我就請了這裡社會上的一些人來找他。今天有人報信他裝病躲進了醫院的。”
一旦別人的陳述附和了自己的思路,百分九十以上的人都會斷定事實果然如此。何況來不及怎麼思考只想脫身的老廣?他雖然依舊惡狠狠的看着老馬,可是沒有立即再說話的舉動已經暴露了內心的動搖。老馬再不在這個時候趁熱打鐵就不是老馬了,他趕緊的委屈起來:“好漢,我有幾個膽子敢和您作對啊,我是圖財的,那個騙子騙的我要傾家蕩產啊。可憐我女兒還沒人問,找了個女婿整天就是遊手好閒的,哎。我苦…”
“你老母的。”老廣罵了一聲,推了下老馬:“你的事情我不管,不過今天遇到了你,算你運氣好,找路子帶我出去!”
“我天成心又有點慌了,快樂纔沒多久,要陪這個魔鬼去哪裡?
“怎麼?你不是有車來的麼。恩?”老廣上下打量了下馬天成,看着他高檔的襯衫,閃亮的皮帶,忽然獰笑起來:“恩?”
“那,那車是我朋友的,鑰匙在他那裡,我請的就是他啊。”馬天成打死也不敢這個時候扯上鄭暉,那個白癡來了會什麼樣子?
怎麼辦呢?
老廣倒是不覺得老馬撒謊,他的口音是外地人,不會在本地買車的。老馬的外地口音讓他相信了老馬的一些託詞,再說了這大夏天的衣衫單薄着呢,老馬的身上哪裡有汽車鑰匙在?忽然的老廣問道:“你住哪裡?帶我去。”
“怎麼?你到這裡要債的,住在哪裡?賓館?租房?說!敢撒謊老子現在廢了你!”抓到了一根稻草的老廣怎麼捨得放手呢?
一剎那盤算了很多,老馬猛的把心一橫,好在麗麗沒和自己住一起。
他開了口坦白:“我租房的。好漢,我還有點錢,我給你,你饒了我吧。”
廣上下打量了下點點頭:“先去你家。走後門。”
說着,他站了起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老馬腰間的手機卻響了起來!清脆的鈴聲打破了夜晚的安靜,只響的老馬心惶惶!
老馬半蹲半起着,他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手腳冰冷的看着老廣,不敢動彈。
而老廣也在看着面前的老馬。
在夜色裡,老廣的一雙眼睛閃着遊疑的光,再次的,他的聲音又陰冷了下來,懷疑着一切草木皆兵的老廣一把奪過了老馬的手機,低頭看了下淡淡的問道:“你怎麼不接呢,是誰的電話,恩?這個沈少是你什麼人?”
是沈澄的電話?
老馬的眼皮在飛快的跳着,他艱難的擠出了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