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勾住一處檐角,少年翻身而上,急促地喘息着,已是汗流浹背。
雖說比不上曾經訓練時揹負巨巖逆攀瀑布,但是揹着三面精鐵塔盾在樓宇間騰挪,對如今體力透支的他來說,仍是一項不小的挑戰。
更何況,後面還有一羣窮追不捨的傢伙。
“嘿嘿,咬得可真夠死的。”少年瞥了一眼身後氣勢洶洶的追兵,冷笑了一聲。
這些追兵全部由弓箭手和擲矛手組成,因爲披掛着輕甲,馬蹄更顯迅疾,爲的就是能夠緊緊跟住少年,一旦少年暴露在他們的視野下,那麼迎接他的必定是一波兜頭淋下的箭雨外加幾根力道十足的擲矛。
精鐵打製的塔盾也不愧是軍用品,雖然樣子不太精緻,但勝在堅固耐用。箭矢只能在上面留下一些淺淺的痕跡,對少年可以說是毫無影響,而擲矛除了留下幾個更深的痕跡外加上少年一個趔趄以外,倒也無傷大雅。
這幫傢伙也真夠執着的。身後不斷泛起的叮叮噹噹聲和時不時傳來的巨響,讓少年皺了皺眉頭,明明這種攻擊對自己沒什麼作用,可一路上箭矢和擲矛還是源源不斷地投射過來。
至於這些士兵爲什麼如此鍥而不捨的攻擊自己,少年覺得,應該是自己脫逃前撂下那一番垃圾話的緣故。
好吧,他承認自己就是單純想過過嘴癮,但是這樣反而加劇了他眼下的困境。
如果問起少年此刻的心情。
那就是,爽,非常爽。
尤其是看到那個叫炎厲的大漢暴跳如雷的樣子,少年就感覺像是大熱天洗冷水澡一樣,從頭爽到腳。
唯一讓少年不爽的是,此時他構築的鋼鐵之巢下,卻鑽進了一隻小雛鳥。
“你跑到我這邊來幹什麼?”少年看着自己盾牌下抱頭逃竄的小丫頭,冷冷地問到。
“廢話,你自己看不出來嗎?”小丫頭擡頭毫不客氣地回擊道。“這些大頭兵是把咱倆當成一夥的了,現在滿天都是箭,我不來你這還能去哪!”
少年沉默。
“喂,你是從哪裡來的?叫什麼名字啊?”見少年不再言語,小丫頭反而開始沒話找話。“這些傢伙爲什麼要抓你?你剛纔用的是什麼元力?爲什麼是銀色的?”
“呵,跟你有什麼關係嗎?”少年冷笑着譏諷道。
“我好奇而已嘛。”小丫頭也不生氣,眨巴眨巴大眼睛。“而且你的銀色元力實在是太帥了!還有元技也是!那麼大的一雙爪子,幾下就把那些人全都打趴下了,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說着,她居然伸出一雙白嫩的小手,手指彎成爪狀,一邊模仿着利爪的破空聲,一邊惡形惡狀地在空中亂揮。
還沒等小丫頭模仿盡興,一道真正的破空聲突然響起,一支利箭幾乎擦着她的指縫穿了過去,小丫頭當即觸電般的縮回手,將手指護在胸前,一臉的心有餘悸。
少年眼神漠然地看着小丫頭耍寶,若不是兩隻手都擎着盾牌,他可能早就把這個活寶扔出去了。
“嘿,別那麼嚴肅嘛。”或許察覺出少年神色不善,小丫頭平復了心情,接着伸出小拳頭在少年胸前碰了一下,用一種可靠的語氣說道:“這下咱們兩個可是擰在一條繩上了,得全力合作一起逃出去才行。別擔心,如果到了危機關頭,我會保護你的!”
等會用這個小丫頭吸引火力,再找機會逃走好了,不然絕對會被這貨一起坑死的。少年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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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還沒好嗎?”少年望着幾乎把臉埋在地圖裡的小丫頭,有些不耐地道。
他的雙臂都架着盾牌,根本不方便看地圖,尋找逃跑路線這種事只好讓小丫頭代勞。
“急什麼,馬上就快好了。”小丫頭把頭擡起來,一臉的不悅。“我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沒法躲避攻擊,要是保護不好我,你就準備困死在這裡吧。”
少年極其不爽地嘖了一聲,雙臂的盾牌卻老實地朝着小丫頭靠攏了過去。
小丫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又趕緊將笑容重新埋進了地圖裡。
“流雲城一共東、西、南、北四座城門。”小丫頭一邊看地圖一邊嘟囔道。“其中南門通往血雲關,那裡和南蠻域接壤,同時也是流雲帝國的邊防要塞,如果你想去南蠻域,就要先......”
“不必了。”少年面無表情的打斷道。“我就是從那邊過來的。”
“哦哦。”少女繼續埋頭看地圖。“東門和西門分別通往離火帝國和玄水帝國,這兩個國家和流雲帝國算是同盟,若是想去那邊倒也不是......”
“那就是說,想要去捲雲城,只需要往北邊走就行了?”少年再次打斷道。
“你要去捲雲城啊,那的確應該往北邊......喂!你要去哪?!!”少女擡起頭,卻發現遮蔽在頭頂的盾牌已經消失不見,這廝早就改了方向,把她甩得遠遠的,留給她的,只有一片兜頭淋下的箭雨!
“喝呀!”
小丫頭一聲嬌叱,風系元力流轉全身,擡手擊飛了幾枚襲來的流矢,接着腳下淡青色的光暈流轉,身形幾度騰挪,便再次與少年並駕齊驅。
“喂!你剛纔是不是想丟下我?是不是?”縮到盾牌的陰影下,小丫頭柳眉倒豎,兇巴巴地道。
“沒有,是你自己沒跟上而已。”少年輕描淡寫的別過頭去。
嘁,真麻煩。
本想借着這次機會徹底甩掉她,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居然有着元師六品的修爲,而且還是風系御元師,如此迅疾的速度,想要再甩開她怕是不可能了。
“壞蛋!混球!忘恩負義!你不是人!”小丫頭對少年的說辭根本不買賬,一張小嘴連珠炮一般聲討着眼前這個過河拆橋的人渣。
“再嚷嚷,我就把你丟下去。”少年被吵得不耐煩了,漆黑的眼眸朝着小丫頭冷冷一掃。
小丫頭頓時氣鼓鼓地閉了嘴。
在親眼見證了少年的實力與人品之後,她對少年真的能做出這種事表示深信不疑。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的一雙淡青色美眸在少年身上剜來剜去。
天真的她並沒有注意到,眼前這個紙老虎早就已經抽空了元力,此刻只需要運轉元力,照他的屁股補上一腳,這貨馬上就會跌落樓宇,然後摔個七暈八素,束手就擒。
在對彼此都沒什麼辦法的情況下,這對冤家只能頂着盾牌,一路向北繼續逃竄。
“他們往北邊去了,快追!”下方的士兵呼喝着,集體策馬轉向。
“快發響箭,讓前方的部隊完成合圍!一定要在抵達北城門之前攔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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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鬆手!你這......”少年的聲音,咬牙切齒中帶着怒意。
之前沒能成功甩掉這個小丫頭,這下她反倒對自己靠得更緊了,不但一雙手臂勾在他的脖子上,就連一雙腿也緊緊絞在他的大腿上。
該死的,雖然這小丫頭片子看上去才十一二歲,難道家裡就沒有人教過她,要跟陌生男子保持距離嗎?
看看她這副樣子,分明已經掛在自己身上了!
“想得美!”小丫頭的一雙手臂鎖得更緊。“虧我那麼相信你,你居然想甩掉我,你就是個混蛋!”
“那你放開我自謀生路去吧!離我這個混蛋遠一點!”
“哼!我偏不!”
就在兩人喋喋不休的爭吵中,遠處的巨大剪影逐漸浮現,此時已近黃昏,高聳的城牆如同第二道地平線,將沉淪的夕陽吞沒大半。
北城門已然在望!
“那就是北城門嗎?”少年一邊跑一邊聚攏起盾牌,隨着愈發接近,能夠立足的樓宇也愈見稀少,他們身後的追兵開始逐漸趕上,箭雨和擲矛更加密集。
顯然是不想讓他再有所靠近。
“對,那就是北城門。”小丫頭縮在少年的盾陣裡,透過盾牌的縫隙朝着前方偷瞄。“他們已經把城門關上了,強行突破怕是不太可能了。”
少年看向前方,果然那鐵木製成的巨大城門已然緊閉,嚴絲合縫透不出一絲陽光。
“不過你放心,我有辦法,只要你......”
轟! ! ! ! !
一聲驚雷般的巨響,打斷了小丫頭的話。兩人前方的一處屋頂突然爆炸開來。破碎的瓦片四處飛散,洶涌的氣浪甚至掀開了少年的盾牌,緊接着烈火與濃煙沖天而起!
城門前的空地上,一支集結完畢的部隊正在嚴陣以待,數百名騎兵爲首,上千名手持重盾的步兵據守陣中,陣地後方,一名士兵手執火把,身前架着一門通體深紅的大炮,炮口硝煙瀰漫。在士兵身後,還有幾十門同樣的大炮,正由其他士兵推動着,將炮口緩緩對準自己。
果然,他就知道這幫傢伙不會善罷甘休!
“報告隊長,目標已經進入炮火攻擊範圍了!”不知何時,少年身後的追兵已經停止了追擊,一名士兵勒住繮繩,朝着爲首的騎兵隊長大喊道。
“好。”騎兵隊長點點頭。“全軍回退三裡,守住戰線,石昆大人和支援的部隊馬上就要趕到了!絕對不可以再把這小子放走!”
望着眼前集結的龐大部隊,少年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這下他總算搞清楚,一路上這些追兵的箭矢和擲矛爲什麼像不要錢一樣丟向自己了。
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根本沒有被他的垃圾話衝昏頭腦,從始至終,他們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驅趕自己,逼迫自己逃往城門!
那個叫石昆的傢伙,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城中抓捕自己,而是逼迫自己直面他的主力部隊,然後在開闊的城門前一戰定勝負!
如果他沒猜錯,他沒有選擇的東門和西門,想必也是同樣的陣容在嚴陣以待!
“開炮!!!”
爲首的士兵一聲怒喝,幾十門火炮同時發出咆哮,幾十枚烈焰熊熊的流火衝上天空,朝着兩人所在的方向覆蓋過來!
“媽呀!是火元炮!這下完蛋了!死定啦!!!”小丫頭望着滿天流火驚恐的尖叫,這次她的反應是化身八爪魚,緊緊地抱在了少年的臉上!
這可不是一般的火炮,而是兩軍攻守所用的城戰炮火,炮彈的內芯是由三階火系元獸的元核所制,又在表面雕琢元脈以增幅威力。既能據守城關,又能炮擊城門,若是尋常人不小心捱上一發,怕是要就地火化了。
“放開我,我看不見了!”少年氣急敗壞地低吼。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幾乎是同一時間,幾十朵烈焰在兩人周圍盛放!
灼熱的火系元力在空中激盪,烈焰升騰,濃煙瀰漫,混着炮彈爆炸的聲響,震耳欲聾。
少年狼狽地在炮火中穿行,因爲視線受阻,他的步伐有些東倒西歪,好幾次險些被爆炸範圍波及到。
該死的,既然這樣......
將叫嚷不已的小丫頭從臉上扯下來,少年收回鎖鏈,三面精鐵塔盾重重砸落在地。
對方已經動用了這種級別的火力,那麼這些盾牌也就沒有了意義,想要逃出生天,恐怕只有一個方法。
少年從樓宇上騰躍而下,如同猛虎一般四足撲掠在地。
“喂,丫頭,接下來就是各憑本事的時候了,你要是跟不上來可別怪我!”少年回過頭,面色猙獰地朝着小丫頭吼道。
說罷,手掌一翻,一枚果實已經出現在少年的掌心之中。
準確的說,那並不能算是一枚果實,而是一片只剩下一小口的“殘果”。銀色的果皮早已乾癟不堪,晶瑩的果肉也不復曾經的飽滿,只剩下一些暗淡的銀色微光在果實的表面流轉。
看樣子,這片雷紋果也保不住了。
將果實納入口中,少年惡狠狠咀嚼着,牙齒都在咯嘣作響。
只能再用一次了!
那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