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辰時中,夜月寺由花將軍所派出的副將呂奇帶領五十個驍勇騎兵出宮,踏上了回國的歸途。
十里長亭,晴空萬里下朝陽如火。幾乎所有該來送行的人都來送他了,卻唯獨不見皇后娘娘的影子。
夜月寺和妹妹擁抱了一下,轉身的背影不無遺憾和悵然若失。妹妹夜月香也不敢抱怨哥哥昨天對皇后娘娘許下的重諾,至使昨晚她的夫君鳳鑾珏讓她獨守空房。
“哥哥,一路保重啊!”這話帶着點兒哽咽,夜月香回頭望了望,還是不見皇后來爲哥哥送行,心中不禁有些抱怨了。哥哥昨天當着衆人的面許下那“皇后一言,必傾國力爲皇后排憂解難”的諾言,居然還得不到皇后的最後送行一程麼?
其實,夜月香不知道哥哥夜月寺的腦袋比她精明得多了。雖然只是短短的時間,夜月寺已經瞭解了鑾宮帝國的政權狀態。如今這鑾宮帝國還掌握在太后,右相爺,和花將軍的手中,鳳鑾珏想翻天哪是容易的事情?
納蘭凰嫣能琴招鳳凰的神奇深深地銘刻在夜月寺的心中,那樣的女子拼力所守護的男人鳳鑾爵,是天帝的寵兒。夜月寺上馬,帶着深深的一絲悵惘回頭一眼,便即打馬前行,在他的護衛和幾十個鑾宮帝國的騎兵護送下絕塵而行。
他們走的是一條官道,兩旁林木鬱鬱蔥蔥,十里長亭上天高雲闊,野外的氣息清新,野花正開得燦爛。
在一條林中的小路上,跟夜月寺同一個方向走着的,還有四匹快馬。其中一匹汗血寶馬上,正坐着女扮男裝的納蘭凰嫣。她這次的喬裝打扮雖然還是英俊無敵的美男子,但易容術顯然地高明瞭許多。
如果不是她坐着那匹夜月寺當日相贈的汗血寶馬上,身邊又帶着她的兩個貼身侍衛旋風和莫雨,還有非得跟着她不可的,死賴着沾上的小翠宮女,還真的認不得“他”就是納蘭凰嫣了。
旋風和莫雨本是兩個英俊的少年,如今也打扮成了兩個中年男子,一個鬍子一個絡腮,樣子老氣橫秋。鬍子旋風問道:“公子,我們要送到哪裡?”
納蘭凰嫣回道:“送到他出了我們鑾宮帝國的國境,確定他絕對安全爲止。”
小翠一聽,輕輕地“啊”了一聲道:“公子,皇上會很着急的,送到出境那要幾天幾夜呢。”小翠打扮成一個小廝模樣,瞧上去挺清俊的。
皇后是趁鳳鑾爵上早朝了偷偷出宮來的,皇上下朝回來不見皇后不急死人才怪。如今誰不知道皇上是一刻也離不開皇后娘娘的?
“沒事,已經給他留下口信了。”納蘭凰嫣輕描淡寫地說着。其實,她一來是在宮中悶了,想出來走走;二來也是有些擔心夜月寺出不了鑾宮帝國的國境。在她的心目中,夜月寺已經算是好朋友了,他來時就沿路被人截殺過;三來這條路正好向着平南王府而去。
夜月寺一旦上路,便開始有些歸心似箭。中午時分因爲自備了點心,並沒有真正地停下。這一日,直走到黃昏時候都是平平靜靜的,一路順風,無驚無險。
走了一日之後,到了黃昏時,剛好來到一個小鎮外,看看天色已晚,他們不得不要停縮一晚了。
呂奇問身邊的夜月寺道:“夜太子,前面已到一個黃梅小鎮,天色已晚,我們到鎮上去住縮一晚,明日一早再趕路吧?”
“好!”就算歸心似箭,也不能不休息。
橫梅小鎮上的客棧不多,只有三家。但比較象樣的卻只有一家客棧,黃梅客棧。呂奇所帶的五十驍騎擁着夜太子進了這小鎮,所有鎮上百姓一見官兵,俱都紛紛避開。
來到黃梅客棧門前,只見這黃梅客棧開在街尾捌角處,一共兩層,應當還是能容得下幾十個人的。呂奇下馬後,入門便叫道:“掌櫃的,把客人統統清空,今晚本將軍包下這間客棧了!”
掌櫃的是個中年男子,黑袍長衫,稍高瘦,大衆臉,卻有着一雙精明的眼睛。他從櫃檯裡迎了出來,一見是軍爺,忙彎腰打躬,“是是是”連聲,答個不停道,“軍爺請!小的這就將所有客官給打發出去。”
掌櫃的說完,轉身就去趕客道:“今晚所有原先訂好了住宿的客官可到櫃檯裡領回雙倍的銀子,算是本客棧的一點賠償。各位可到別的客棧去另外求宿,把本客棧讓給官爺們住。”
那些住客一聽有雙倍銀子要回來,也就沒什麼好怨言了。原本碰着這官爺們,就算掌櫃的一個銅板不賠,他們也不敢吭聲的,還不是得乖乖讓位麼?這黃梅客棧的掌櫃算是好人了,還賠他們雙倍銀子。
可是,所有的客官都走了之後,角落裡卻剩下四個人紋絲不動的坐在那,還在悠然自得地用餐。掌櫃的走到這四個人的面前,彎腰打躬道:“這四位客官,你們是嫌銀子少麼?小的已經雙倍銀子相賠,你們想要如何?”
這四個人不用猜,便是納蘭凰嫣和她的兩個侍衛,一個小宮女共四人。他們從小路上趕到了前頭,先一步到了這間客棧。納蘭凰嫣揚眉邪脣一笑道:“本公子先來的,都定下了房間,就懶得移步了。”
掌櫃的一聽,猜測着這四人必是江湖上一些自持武功高強,不畏官兵的吧?他眉間閃過一抹“你們找死”的輕鄙,又是彎腰作躬,低眉順眼道:“公子爺們,這進來的可是花將軍手下的幾十驍騎,房間不夠啊,幾位爺就行行好吧?別爲難小人。”
呂奇和夜月寺見這四個人居然不象其他人一樣乖乖退出,也有一絲好奇,便走到四人的桌前,眯眼把這四人打量了一番。
夜月寺一見納蘭凰嫣的一雙眼睛,便有些熟悉的感覺,沒想到納蘭凰嫣還向他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當即讓他呆了一呆,隨即便見白衣如雪的納蘭凰嫣站起來,勾脣一笑,說道:“莫愁前路無知已,天涯海角若比鄰。本公子爲友人送別,坐下不想動了,你們自便吧!別來打擾。”
夜月寺一聽,恍然大悟,心下狂喜!還以爲皇后娘娘沒來送他一程呢,原來竟然送到了這裡,當真是讓他心下再無遺憾了。
呂奇昨天也在夜太子的餞行別宴上,所以一聽納蘭凰嫣的兩句詩,再細看這白衣打扮的翩翩佳公子一眼,當即也就能猜測到眼前的人竟是皇后娘娘了。
所以呂奇立即神色一凜,對掌櫃道:“算了!這四個人既然不願走,就讓他們留下。”
掌櫃的眸中劃過一抹異樣,但也不敢多說什麼,便拱手道:“好!那小人就去安排各位官爺們住房了。”
掌櫃的轉身走後,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店小二已經熱情地招呼着所有進門來的官爺們坐下。這時候,店內已經掛起了燈籠,把整個黃梅客棧照成了橘色,讓這間客棧頓時充滿了詭譎的色彩。
納蘭凰嫣知道夜月寺和呂奇認出了她,重又坐了下去。夜月寺一見納蘭凰嫣,卻不容她坐下了,眼尾輕挑,便上前喜不自禁地拱手道:“這位公子怎麼稱呼?本太子夜月寺,能結識公子,三生有幸!可否請這位公子同臺晚膳?”
“在下納蘭,閣下可稱呼本公子爲蘭公子。既然公子邀約在下同臺,那就相憂了。”她有些擔心別人在飲食中下毒,同臺用膳也是好事,以防萬一。
於是,這諾大的客棧大廳內,從一樓到二樓都坐滿了人。夜月寺和呂奇加入到納蘭凰嫣一桌上,一起用膳。席間頻頻上菜,每上一道菜,納蘭凰嫣都用銀針試過。同樣,呂奇帶來的驍騎用膳前,也每一道菜都小心翼翼地用銀針先試過,確定沒有被下過藥,纔開始吃用。
結果,這食物中倒完全沒有被下毒的跡象?這難道是他們多心了?便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嘈雜聲。呂奇問道:“什麼事?”
一個守門的騎兵進來回稟道:“回稟將軍,是一對賣唱的父女,想進來爲各位官爺們唱曲。”
呂奇低眉一想,一對賣唱的父女而已,他們可是五十幾個驍騎,遂點頭道:“就讓他們進來唱一曲再走吧!”這一路上平平安安的,也沒什麼人膽敢冒犯官兵。
於是,一對平平凡凡的賣唱父女被允許進來。這父女兩人爹爹是個中年男人,手裡拿着一個吹樂的象個葫蘆一樣的古老樂器,普普通通,也沒什麼特別。女兒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手裡抱着一把琵琶,模樣兒極其的標緻,粗布衣裳,頭上梳着兩個牛角辮子。
他們被允許進來後,彎腰躬身,唯唯諾諾。但是,當他們走過一張桌子前時,那中年漢子卻好象不經意似的,腰間吊着的那個葫蘆狀的古老樂器竟然一不小心打中了一個驍騎的腦袋。讓這騎兵惱火地回頭斥喝一聲道:“你爺爺的!你是不是有意的?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