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進從來沒有想過離開,離開代表的只有死亡,多少人無法忍受別離帶來的傷痛,多少人爲此肝腸欲斷,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是否有人會爲嚴進留下一聲嘆息,或許沒有。
花白頭髮,眉間深深皺紋,關在天牢之中的嚴進終於體會到曾經無法體會的東西,讓人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內心的絕望以及漫無期限的等待。
“來人,爲嚴大人換衣。”
兩人左右而出,早有準備,隨身帶了獄卒服飾,“不必!”嚴進手臂伸出,侍衛統領點頭,手中衣物雙手送到嚴進面前。
身上衣衫脫下,換上獄卒的服飾,此時天色逐漸轉黑,整個天牢之中變得漆黑一片,“嚴大人,皇命在身,多有得罪。”
“無妨。”刀尖抵在嚴進背心,左右侍衛團團圍住,兩人留下,一人手中拿着嚴進脫下衣物,等這些人離開之後,隨便弄一個人進來,裡面的待遇比外面好上不少,這種好事自然有人願意效勞。
一衆獄卒離開,昏暗光線下,沒有人在意人數上的變化,更加不會留意,其中一名獄卒頭髮上的變化,就這樣被人簇擁下出天牢直奔內城,朱元璋選中的位置極爲偏僻,那裡原本是修建用來給皇子門專門讀書的地方,最終荒廢無人居住。
“到了。”
兩人上前,推開大門,衆人進入,最後一人左右看去,四下無人,雙手將大門關好,此時街口位置站着一個人,接着是一頂轎子,幾乎同時停在那。
“你也來了。”
“難道我不能來?”
一聲冷笑,“可以,只是沒有想到你真的會來。”
“你也一樣,如果每一件事都可以由自己去選擇,人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悲劇發生。”
“說得好,這次由我動手。”
“就你一個人?”
“你在擔心我的實力?”
“換做以前,絕對不行,這一次或許可以,這樣的功勞就這麼平白無故的被人給搶了,心裡總是覺得不是滋味。”
“十招,十招之後殺不了人,換你。”
“一言爲定。”
人影一晃消失不見,接着是轎子,幾乎同時擡起,整個街口隨之一空,如果不是方纔的對話,根本不敢想象,這裡曾經有人出現過。
鷹鳴聲在京城夜空響起,暗中走出一人,整個身體幾乎和黑暗融爲一體,聽到聲音嘴角露出笑意,身影再次隱入。
“事情已經成了第一步,接下來該怎麼做?”一人背手而立,後面站着幾人,都是心腹,其中不乏好手,此時聚在一起商議事情。
“以花非花、無名的殺人術,完全可以直接進去殺人之後離開。”一人躬身說道。
“對,這樣最是簡單,就算有麻煩,外面還有我們的人在,隨時可以解決。”另外一人跟着說道。
“不行。”背手之人出聲,幾人議論聲隨之止住,眼神彼此對了一下,一瞬間所有人選擇閉嘴,既然無法做出決定,任何建議都是廢話而已,莫不如等待最終的結果,只要照做就好。
“想做成一件大事,絕對不能因爲害怕麻煩而去走捷徑,需知越是麻煩,最終出現失誤的機率就越小。”
“主人教訓的是。”
“通知宮裡的人,按照上面說的去做。”那人手臂一揚,手裡多了一個摺好的信函,一人上前小心收好,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把這兩封信交給花非花、無名,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他們。”
“屬下遵命。”
月色下,血紅指印透出無盡詭異,隨着手掌落下,白色布捲上面紅色掌印透出,沒有錯,最讓人忌憚的血手令就是出自此人之手,整個人隱身黑暗之中,眼前光亮下只有沾滿血跡的手掌。
血手令一晃,“順我者生,逆我者亡,老頭子死。”
老頭子是誰?
神秘殺手組織血手盟中地位極高的一個人,在普通人眼裡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位列三絕之首,地位僅在二王之下,上面只有最爲神秘的一君,要知道其中一王便是地位顯赫的威武大將軍藍玉,加上嚴進,血手盟擁有的實力之恐怖讓人難以想象。
能夠穩坐三絕之首,武功、謀略絕對是上上之屬,此刻成爲血手盟費盡心機擊殺的對象,這又是爲何?
究其原因在於忠字,本是好事,可惜到了嚴進這裡,反而成爲拖累,自身得朱元璋器重,委以重任,因爲一些特殊原因,不得已加入血手盟,一旦進入,再也無法脫身,同樣做了一些自己不該做的事,等於一步步陷入泥潭無法脫身,直到嚴進下定決心,發下毒誓,絕不會和任何人提起血手盟的事,更加不會再爲其殺人。
這樣的毒誓是否可以得到解脫,必然不能,隨着嚴進被抓,那些一直存在的矛盾瞬間爆發,其中的擔憂迫使血手盟孤注一擲,甚至不惜驚動皇上也要除掉嚴進。
嘎吱,木門被人推開,裡面站着一個人,緩緩轉身,正是嚴進,官服脫下,平日從不離手的繡春刀同樣不在身邊。
“嚴大人,皇上有請。”
進來的是一個小太監,年紀不大,格外討人喜歡,嚴進認得,皇上身邊的人,雖然只是見過一兩次面而已。
記住接觸到的每一個人,發生的每一件事是錦衣衛的看家本事,並非過目不忘,只是多留心而已。
“皇上要見我?”
小太監點頭,“這些日子,皇上爲了大人的事操碎了心,做奴才的看着都心疼,被怪我多嘴,皇上對大人可是有情有義,不如多說幾句好話,或許就沒事了。”
“如此奢求,嚴進不敢想,此生能再見皇上一面,死也瞑目。”
這裡是一間雅緻別院,庭院景觀佈置十分精緻,小太監前面帶路,一直向後,沿途不見任何侍衛把守。
這就是朱元璋的過人之處,如果派出大量侍衛,試問哪個人不知道嚴進離開天牢關在這裡,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一定會趁機對這位昔日的錦衣衛指揮使不利,這是朱元璋不想看到的。
其中各種原因,嚴進是舊臣,錦衣衛做的事,都是爲了自己,這些年發生什麼,做了什麼,朱元璋心裡清楚,有些事雖有些過分,倒也不至於殺頭。
至於那些彈劾錦衣衛還有嚴進的奏摺,朱元璋心裡清楚,官場這種地方,很多東西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簡單。
後門位置站着四個人,看到小太監帶着嚴進過來紛紛施禮,“守在這,皇上請嚴大人過去。”
後門打開,兩人邁步走出,轉過一個街口,幾乎就在嚴進轉過街口同時,別院前方位置快速閃出幾人,黑巾蒙面,手持利刃快速接近,一人打出手勢,位於前面幾人身子彎下,後面的人快行幾步,藉着同伴身體快速躍上院牆。
六人幾乎同時躍上,身子蹲下,此時站在裡面四名宮中侍衛小聲說着什麼,多半是在議論嚴進突然入宮面聖的事,或許真的有轉機也不一定,對於接近的危險絲毫沒有察覺。
“哎。”
六人伏在上面查看位置,快速躍下,身形落地發出聲響,四人轉身看去,對方已到近前,一人發出一聲驚呼,對方手中短刃已到近前。
“走。”
側門從裡面打開,六人閃身而出,動作乾淨利索,一擊直接命中要害,這些人必然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殺手。
腳步聲遠去,所有一切都在瞬間發生,瞬間結束,任何人都想不到,在京城裡,會有人敢動皇宮裡的侍衛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