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爲奇怪的是,看着老和尚,封朗此時心中極爲平和,沒有緊張,沒有雜念,靜立了幾秒,這才收回視線,看着雲雀,讀懂了她眼中的關切與謹慎,嘴角牽動了下,點了點頭,輕鬆說道:“你們先在這等候。”
雲雀緩緩吐出濁氣,微微的點了下頭。
她無條件的信任封朗,既然小男人說了,就不會是意氣用事,顯然有把握。
封朗說話不是別,是告訴雲雀和韓銳,也是通知狐狸不要採取行動。
此時,戰狼他們已經靠近了寺廟,槍都從包裡掏出架上了,隨時會採取行動。
封朗用的是通用語,倒是不用擔心透露更多的信息出去。
那個帶路的和尚沒動,也沒有表示,不知道是聽懂,還是別的原因,反正雙手合十,低頭垂目。
封朗看了他一眼,起身走進了大殿。
封朗進入大殿的一刻,那個端坐的老和尚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目光柔和,不帶一絲的煙火氣,聲音低沉渾厚,緩緩的說道:“施主,貧僧是這裡的主持惠通,冒昧引施主前來,是知道施主巳時一刻抵達前來的路口,也知施主將前往凶地,爲避免施主血光纏身,遭遇大凶,貧僧特此邀請施主前來小寺喝一杯清茶,還望勿怪。”
封朗靜靜的看着端坐的老和尚,看他慈眉善目,感知他氣息平穩,卻並沒有感覺到他會武功。
對方說什麼知道自己巳時一刻,也就是九點,知道一個時辰倆小時,又分八刻,分上四刻,下四刻,也就是一刻十五分鐘的時候;知道老和尚說的巳時一刻就是九點十五,但當時並未看錶,不知道是否準確。
“隊長,時間準確,在引路假和尚站住的那一刻正好九點十五。”就在老和尚話音落下不到一秒,狐狸的聲音傳來。
這麼精準?!
封朗目光一凝,笑了笑,用華夏語說道:“大師,您時間倒是掐的很準。”
老和尚用的華夏語,點出自己將前往凶地,封朗自然不用再裝。對方要麼是爲黃泉遮擋風雨,要麼就是其他目的,反正,大體知道自己身份了。
如果只是用言語引導自己不再往上爬,那他會放棄這次行動,晚上,再度上來,查找老和尚的身份之外,潛入山頂的藏廟。有必要,他不介意讓老和尚去西天找佛祖。
在他眼裡,什麼得道高僧,只要跟幽焰有牽連的,都不會手軟。
“施主。”老和尚慢慢的站了起來,說道:“既然不拒絕,那就請隨貧僧前往客堂,由貧僧代替知客爲施主泡上一杯這裡的清茶。”
“那就叨擾了。”封朗露出笑容,合手一禮,並沒拒絕。
他知道客室就是寺廟招待外人的地方,知客,也叫知客師,是專門負責接待的僧人。這些功課他做過。
耳麥裡,狐狸,雲雀他們都聽得到,知道封朗要單獨再去什麼地方,但沒給出指令,也都不會有異動。
讓封朗意外的是,老和尚徑直走出大殿,並不是走進哪一個旁門。
他既來之則安之,亦步亦趨,跟着老和尚,並從他的步履之間判斷是不是真的不會武功。
老和尚走到大殿門口,側身虛引了下,跟着對一旁靜立的假和尚合掌一禮。
那假和尚明明沒有閉眼睛,卻視而不見,連動彈一下都沒。
封朗和雲雀他們還是知道一些佛家道家禮節的,老和尚頭鋥亮,還有香疤,慈眉善目,還是主持,這一禮卻極爲恭敬,根本不是什麼客氣的趕腳。可假和尚卻無動於衷,很有點怪異。
封朗在老和尚頓了下繼續前行的一刻,看了眼引路的和尚,還真沒看出他有什麼特殊,就是毛寸有點另類,跟他下手站立的三個和尚對比,頭髮的確長了點外,倒是像個和尚。
惠通走到兩個老僧身邊,在三個和尚施禮中說道:“智淨,安排兩位施主院中稍作休息。”
“是。主持。”其中一個老和尚躬身領命。
惠通沒有停下來,頓了頓,就徑直的走向一側的廂房,伸手虛引,讓封朗跟隨入內。
雲雀在封朗走過的一刻,倆人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但心有靈犀,讓雲雀知道封朗要獨自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切,也知道他暫時安全,自然不會跟來。
這裡人說華夏語並不意外,因爲這裡的房屋建築風格,和小寺院的格局,都是華夏的,說華夏語也正常。
封朗沒管雲雀怎麼安排,他跟着惠通走進了暫且叫會客室的房間,在老和尚上的示意下,坐了下來。
惠通一直沒說話,在封朗坐下後,取茶,洗茶,泡茶斟茶,一套工序看是緩慢,卻優雅流暢,不拖泥帶水,不帶煙火氣息,不喝茶,看着過程都是享受。
借過老和尚遞來的茶,封朗喝了口,不由讚道,“好茶。”
這種清香似蘭似麝,聞着心神寧靜醒腦,嚥下滿口留香,真的是他長這麼大喝過得最好喝的茶葉。當然,他也沒喝過多少。
“施主,這是龍涎香,古法秘製,現如今,據貧僧所知,當今世上只有本寺還留存一棵茶樹了。”惠通微微頷首,放下手裡的茶杯說道:“冒昧耽誤施主的行程,這杯茶就算是貧僧賠罪了。”
封朗不知道他說的真假,也沒看到茶樹,估計在大殿後面,因爲後面還有僧人,還有三個,有遠有近,各自忙碌。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來路,決定依舊靜觀其變,所以,只是微笑的點了點頭,再次喝了一口。
至於有沒有毒,他不是藝高人膽大,一個是用了萬毒丹,一個是他沒有一點的心悸升起;雖然知道萬毒丹不是可解天下所有毒藥的,但他還是喝下了茶水。
“施主血腥氣瀰漫周身,殺孽深重,卻不傷天和,連門外的女施主和另一個施主都一樣。”說到這,惠通頓了下,端起茶杯,接着說道:“受命勞師,捨生忘死,施主一行十五人讓貧僧佩服。”
嗯?
封朗眼睛一虛,端着半杯茶,目光鎖定老和尚。
能知道自己一行十五人,這就不是在這暴露的問題了,恐怕連安全屋都要出問題!
“施主。”惠通似乎沒察覺封朗氣勢的些微變化,繼續說道:“世代糾纏,身負血海深仇,心繫報仇執念,做來卻出師有名,而且是善舉,讓貧僧明白了,施主雖殺孽深重,卻不傷天和是爲什麼了,不過施主此去有血光之厄,還請施主在此歇息片刻。”
封朗聽到大半,氣勢就全身鼓盪,引而不發,鎖定老和尚,隨時可以出手拿下對方。
別人或許聽不懂這不叫禪語,基本就是白話文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當然能聽懂,這是指封董兩家跟幽焰,和有可能判斷正確的黃泉幽焰之間的恩怨糾葛,私仇,他當然要報,但幽焰觸及了國家安全,所以他出師有名,就算殺人,也都因對方作惡而站在正義的頂端。況且保家衛國,哪怕些許失誤,起碼出發點是沒問題的。
老和尚似乎知道點什麼……
封朗心神遊移不定,沒有出手的原因是到現在還不確定,他是不是該對老和尚出手,老和尚究竟是什麼身份。
“大師這是要讓我下山嗎?”封朗慢慢收回氣勢,但依舊鎖定着老和尚,緩慢的說道。
在他氣勢引而不發,鎖定老和尚的一刻,惠通極爲淡定的爲封朗續上茶水,這才說道:“今天貧僧能和施主相遇,是我佛慈悲,也是你我的緣法,我只留施主三個時辰,爲施主化去血光之災,而非擋住施主的腳步。”
血光之災?
封朗對此嗤之以鼻。
軍人,只要上了戰場,怎麼可能不與血光爲伍?.
“大師,您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在這呆六個小時呢。”封朗說話依舊不疾不徐。
“施主請用茶。”惠通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晃了一圈,淡定的說道:“施主行伍出身,兩年時光殺敵無數,所行只爲守護,但跟施主個人,或者說世代的守護又不能融合,所以,此行……”
“你……”封朗瞳孔一縮,渾身肌肉緊繃,鎖定老和尚,隨時準備一擊拿下。
世代守護,除了爺爺和二叔,他連愛人云雀都沒有說,這老和尚如何得知?
“施主請用茶。”惠通被封朗的殺機包裹,卻神色不動,伸手示意:“龍涎香要趁熱,要不味道會天壤之別。”
封朗定定的鎖定老和尚足足三秒,但怎麼也看不出老和尚有絲毫的敵意,在老和尚自顧自端起茶杯喝了口的一刻,氣勢一斂,端起茶杯一口喝乾,舒緩了下,想知道這個在異國的老和尚到底何人。
他茶杯剛放下,惠通再次給他續上,緩慢的說道:“山村遺孤,身負奇技,宅心仁厚,福緣深遠,施主掌握瞭解密之匙,所以纔會導致隨行的同伴必然要有血光之災,尤其拿着另一半的女施主。”
另一半!!!
封朗眼睛裡精光迸射。
他聽懂了,這個惠通說的都跟自己沒說出來的有關,還絲毫不差。如果他口中的解密之匙是指指環的話,那另一半,不正是在雲雀手裡嗎?
這老和尚到底何人?
封朗緩慢的調整着呼吸,平息着激盪的情緒。
足足十幾秒,他念頭電轉間,做出了決定,決定相信這個老和尚,不管他真的是高人,還是半仙。
他緩慢的擡手關閉可內置耳麥,端起茶杯喝了口,說道:“大師,你似乎知道我所有的事情,我很奇怪,您還知道什麼呢?”
“施主此言差矣。”惠通似乎不通世故,沒有留情面,直接說道:“貧僧對施主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
封朗有點迷糊了。
一無所知能知道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