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從帳篷裡出來,身上連一件雨披都沒有。出了這麼大的事,自己的安危早就置之度外了。
“怎麼回事?下面的工人都撤退了沒有?”格桑見井口聚集了一二百人,知道事情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得多。這也許是自己從可可西里回來後礦山遇到的最大的一件事,真是天不佑人啊,眼看着自己從可可西里回來後幾乎可以兼併所有的煤礦,可就在自己最值得驕傲的井口出了事故,而且,如果真像報信人說的那樣,這次就是五六十人的死傷事故啊。
“船長,是劉保國他們把自己礦井裡抽出的水和着山水一起排到了我們礦井,我們去堵水的工人也被打了,我們正準備前去拼命呢……”副隊長走上前,把自己的雨衣披在了格桑身上。雨水從他的濃密的發稍留下,臉色青青的,眼睛卻瞪得很大,身上只穿了一件外套,腳上也還是白天穿着的解放鞋。
“他媽的,這老王八蛋這是在作死啊,你這就帶一百人去理論,我在這裡指揮搶險。媽的,敢欺負我!”格桑衝着同來的也沒有穿雨衣的老吳說道。
“走,弟兄們,爲井下的弟兄報仇去——”老吳從一名礦工手裡接過一個洋鎬把,身先士卒的帶人向劉保國的煤礦跑去。
“別急着動手,留活口。”格桑喊着。
“知道。”老吳從遠處迴應。
“來二十個壯小夥兒,跟我下井。”格桑從礦工頭上摘了一頂安全帽。
“船長,你不能去啊,危險!”弟兄們上前阻止。
“媽的,我還不知道危險?讓開!下面五六十號弟兄呢,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了?”格桑一把撥開前面阻攔的礦工,第一個下井了。
“弟兄們,跟我來,老總都下了,我們害怕個球啊。”副隊長第二個緊隨其後。
當格桑走到三十來米時,巷道頂部的水嘩嘩譁往下滴落,很顯然,剛纔水面已經到了這樣的位置。按照經驗,就算是水泵整個停止工作,也得有兩個小時才能使水面到達這個位置,但今天最多也就是一個鐘頭,水面就到了離井口三十米的位置,可見,絕對有人在搞破壞從外面灌水了。
他帶人繼續在礦燈的照亮下不顧腳下的泥濘跑步前行,頭上隨時有沙棗大小的小石子砸在安全帽上,格桑清楚,自己的安全防範意識很強,如果像其他礦井一樣只是簡單的用原木作爲支架來加固煤井的巷道,經過水的浸泡此時早就該宣佈礦井報廢了,就算是下面有人也得等誰抽乾後重新挖掘才能施救。
快到一百米時,格桑看見水面在快速的消退,其速度遠遠不是兩套泵站所能達到的。他不明白,爲什麼水面下降的速度會如此之快呢?難道真是老天開眼了?
繼續下行,水面上似乎飄着一個人,格桑大聲喊道:“你還活着嗎?”
巷道里傳來格桑喊話的迴音,除此之外就剩下水泵的電機轉動聲,還有二十多人粗重的呼吸聲。
“快,想辦法拉上來再說。”
弟兄們用早已準備好的繩索套在一個礦工的身上,其他人抓住繩索的另一頭,他跳入水中,將那個人緊緊抱住,喊了一聲“拉”,十幾個人不費多大功夫就將那個人拉了上來。
格桑跑上前,摸了摸鼻子,沒有呼吸,又將手搭在那個人的脖子裡,依然沒有脈搏。一種不祥襲上心頭,看來,下面的兄弟生還的可能姓不大了。
“去兩個人,把屍體擡上去。”格桑壓抑着悲傷說道。
“船長,看來弟兄們遇難了,你上去等消息吧,我帶人繼續搜救……”副隊長試圖勸格桑回去。其實,即使是格桑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事已至此了,還是趕緊讓老總遠離危險的好,說不定下面有大面積的塌方呢。
“別廢話,快給我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格桑態度極其堅決。
又向前走了大約三十米左右,前面發現幾道亮光。這是一片掌子面,從巷道向斜上方掘進了六十多米,這個方向上採過煤,它和巷道的角度呈斜上方四十五度夾角,裡面大約可以容納一百多人。格桑見到亮光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人都有求生的本能,這個偏巷當時就是自己作爲避難緊急場所給留下的,如果是礦井的老礦工,應該知道這裡是最安全的,就算是整個礦井被水淹了,這裡也不會有太多的危險,以爲這個偏巷的角度確實刁鑽,礦工當時就是根據煤層的分佈跟着挖進去的,看來這都是天意啊。
“裡面有人嗎?”黑乎乎的水還是從偏巷裡往外流着。
“有。”裡面傳出來十幾個聲音。
“水退了,出來吧。”格桑喊道。
陸陸續續有十七人從偏巷走了出來,臉上洋溢着大難不死的驕傲和從驚懼中逃離的自豪。
“我以爲我們就要死在裡面了,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來救我們了。”這些都是在地下工作了五年以上的老礦工了,生死在他們眼裡非常的平淡,幾乎每天都會和死神擦肩而過,活着就是賺了。
“弟兄們還能走嗎?”格桑問道。
“沒事,剛纔見水泵停了,班長上去找隊長了,我們幾個也隨後就跑出來看個究竟,沒想到一大股子黑水順着巷道往裡面灌,我們以爲是上面發大水了,就找了這個安全的地方躲了起來……”
“剛纔水退去了,你們沒發現?”
“下面可能出事了,十幾分鍾前,裡面發生了爆炸,像是烈姓炸藥發出的,隨後,就聽見轟隆隆的水流聲……”
“爆炸?”格桑看着副隊長。
“是的,剛纔張隊長下去不久就聽見悶悶的一聲爆炸聲。”
“爲什麼不早說?”格桑吼了起來,“媽的,這是要作死嗎?敢用炸藥!”
“聽聲音像是從劉家礦傳來的,那個方向我們今晚沒有開採……”
“你是說他們越界開採?還用了炸藥?”
“不好說。”
“你們先自己上去,其他人跟我來!”格桑不顧自身的危險,一個人向黑洞洞的礦井深處走去,其他人則緊隨其後。
奇怪,一路上再也沒有看見一具屍體,大約又走了三十多米的樣子,一個大口子赫然出現在每個人的右側,裡面的燈光清晰可見,而水面距此不遠也在漸漸地消退。
“好啊,劉保國,你他媽的越界開採,還炸死我的弟兄們,這筆賬是該好好算一算了!”格桑向大洞那側一看,水汪汪的的見不到一個人,看來,一定是這個洞被炸開後水從這裡流了過去。
“趕緊上去吧,危險。”弟兄們幾乎是架着格桑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