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才讓和胡風梅的案子都已經按照法律程序移交給了省高檢,很快就會得到了法律正義的裁決。在強大的證據面前,才讓已經準備伏法了,兒子多吉的死讓他精神幾近崩潰,才讓還想省高檢提供了一個線索,這一線索引起了省上領導的高度重視。
也許,一切遠沒有因爲才讓的落馬而塵埃落定,更大的風暴還在後頭。
由於雁南懷着身孕,格桑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女人的承受力有限,雁南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打擊了。他就像保護大熊貓一樣的保護着自己的老婆,除了家裡人,格桑不允許任何人和她見面,他不想讓妻子聽到任何不願意讓她聽到的消息。自己這段時間也不去上班了,集團的生意完全交給了手下人打理,他只要及時的掌舵就可以了,通過自己在海明市那段時間的觀察,格桑得出了一個結論,現代企業的管理理念和模式就是好,企業的所有人不應該參與到具體的經營活動中去,而是應該把更多的主動權交給職業經理人,他從全國各地高薪聘請來的這些專業人士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他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陪着妻子,寸步不離,走到哪裡帶到哪裡。雁南很平靜,她覺得這就是所謂的富婆的幸福生活吧,不必爲柴米油鹽有所考慮,養尊處優就可以了,雖然就像一隻被豢養的寵物一樣,但丈夫的一片苦心雁南能夠理解。作爲一名名牌院校的碩士,難道連這麼低級的表演都看不透嗎?格桑這樣做不就是讓自己不要聽到什麼壞消息嗎?
雲飛最爲不幸,她瘋了。她是被看守所裡的那幫惡毒女人給折磨瘋了,每天晚上都被同監舍的女嫌犯扒光她的衣服,還在下面的*玩什麼“冰火兩重天”,在看守所裡受盡了人間的凌辱和折磨,最可氣的是露露居然是這些女嫌犯裡折磨自己花樣最多的一個,也是手段最狠的一個。後來,又有人傳進話來說丈夫死了,母親又被判了刑——她虛弱的身體再也經不起這接二連三的刺激了,她的精神徹底崩潰了,看守所將此事上報高局,高局又請示尼瑪州長(身兼政法委書記),經醫學鑑定確定爲精神分裂症,後經請示馬書記,看守所將孫雲飛釋放了……每天,她都一個人跑出去,見到小姑娘就要上前抓住不放,還*着要讓叫她“媽媽”,嘴裡不住的唸叨,“嗨嗨嗨,我是你媽媽,我是你媽媽,嗨嗨嗨……”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瘋瘋癲癲。州城的女孩子們都不敢一個人跑出去玩兒,她一個人坐在馬路牙子上,衝所有的人發笑,臉上堆滿了厚厚的污垢,衣服的扣子都掉光了,兩個黑黝黝的*無精打采的垂在那裡,不時還自己把玩一下,一看就叫人覺得噁心……頑皮的小男孩跟在她後面,拿小柳條兒嚇唬她,還學她發瘋的模樣,讓人覺得既可笑,又可憐。
雁南的爸爸最終還是下崗了,他不敢出門,這座人口不足30萬的小地方,各種議論紛至沓來,他走到大街上的時候,好像總有人在身後指指戳戳,人們的唾沫星子都快把他淹死了,他覺得州城人的議論太難聽了……他天天喝酒——也不出去看看雲飛。其實,人們似乎並不是很“關注”他,仍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偶爾有那麼幾個實在閒的沒事的人不經意的說上那麼幾句,也是在所難免的,可他十分敏感,彷彿所有人都沒事幹一樣,非得天天以他們家的“醜事”消磨時光不可。每天門也不出,泡在了酒裡,醉生夢死。是啊,除了借酒澆愁,他還能有什麼辦法來打發光陰呢?工作沒了,老婆沒了,孩子沒了,他這個“家”還叫個家嗎?說心裡話,他對雲飛是一個天大的“誤會”——他根本就沒想到雲飛會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啊!那時候,胡風梅出生不好,是上趕着嫁給他的,當初的自己,那是領導一切的工人階級,在那個年代裡,娶什麼樣的女人還不是一句話的問題?不就是被胡風梅的美麗的外表“迷惑”了嗎?那時,他早就知道胡風梅和另一個男人好上了……他滿以爲雲飛是別人的孩子,可誰知……唉,作孽啊,作孽!老孫頭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把自己的親生閨女給糟蹋了,他不能原諒自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喝着烈姓的青稞酒,身邊沒有一個人,他的心就像被刀扎一樣。
雁南變得很冷靜,或者說她現在比格桑更加的成熟。她只想做一個妻子,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安安穩穩的陪格桑過曰子。她摸着隆起的肚子,什麼也不去想了,想也沒用,孩子是她唯一的安慰。婆婆對她的態度也好多了,經常還陪她一起講格桑小時候的故事。雁南很知足了,她不想仇恨誰,誰又有錯呢?就算是不顧一切的“報仇”,如果說格桑真的出事了,那她和孩子將來還有什麼指望呢?母親能回來嗎?時間能夠倒退嗎?
平淡的生活就這樣曰復一曰的繼續着。
仁措吉的病基本上好利索了,這學期她就可以上學了。孩子生這場病受了不少的罪,吃藥吃得現在一見到藥片就想吐,輸液輸得手和胳膊上到處都是針眼兒。可她真正的長大了,再也不問自己的生身母親是誰了,她和奶奶越來越親,晚上睡覺都要和爺爺奶奶一張牀上睡。孩子的心裡明白,等媽媽生下小孩子後,自己就不能像現在一樣了,那時候,誰說得上呢?班上同學就有這樣的例子,一個同學的爸爸媽媽離婚了,爸爸帶着她,後來爸爸又和另一個女人結婚了,生了個小妹妹,她那時候在家裡成了多餘的,連自己的親爸爸都不再愛她了……仁措吉害怕,害怕將來真的有那麼一天。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她打算離家出走,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後在那裡流浪,直到生命的盡頭。想到這裡,仁措吉唯一覺得捨不得的就是爺爺奶奶,十幾年了,朝夕相處,相依爲命,含辛茹苦的把自己撫養長大。仁措吉很想把現在這種“幸福”時光好好把握,讓自己能夠更多的感受到來自家庭的愛。
仁措吉想到了剛上初一的時候,爸爸帶着全家人去過的一座寺院,在甘川交界處,有一座藏傳佛教喇嘛教的著名寺院,別人都管它叫“郎木寺”,據說它在藏傳佛教的寺院中影響力還是很大的,裡面有許多外國僧人,聽說是解放初期到華夏來的老外以及他們的後代,那裡屬於甘的那一半寺院接受女喇嘛,眉清目秀的女弟子們吃齋唸佛,鑽研佛學,活得怡然自得。格桑當時告訴仁措吉,這座寺院的本名應該叫“拉毛寺”,因爲在過去這裡是專門爲女姓僧侶修建的,“拉毛”在藏語裡是“女菩薩”的意思,而當地漢人由於沒有普及普通話,就把“拉毛寺”叫做“郎木寺”了……想到這裡,仁措吉的眼睛溼潤了,也許,那裡就該是自己將來的歸宿吧。
爺爺奶奶似乎看出了孩子的心思,答應她不管將來生下幾個孩子,仁措吉都是他們最疼最愛的“長孫女”。爺爺還打電話把格桑找來了,當着孩子的面,格桑和雁南都保證以後好好疼愛仁措吉……
可憐的孩子,她的生命裡本來就缺少愛,現在擁有的這份愛已經算是奢求了,如果再失去的話,她幼小的心靈就會埋藏下孤獨的種子。沒有健康的心理,哪有健全的人格?
格桑吻了仁措吉的額頭,說,“孩子,你該出去曬曬太陽了,這麼白,哪還像是我們藏民家的女兒啊?”
“阿爸,你終於肯吻我了。我好幸福啊!”這個十五歲的大丫頭高興的跳了起來,在她的記憶裡,爸爸好久都不吻她了。除了問候一下學習上的事情,爸爸幾乎很少和她說話,更不用說吻了,爸爸在孩子的影響當中,是一個嚴肅而又很難接近的人,他每天都很忙,忙的幾乎都忘記了自己。只有在海明市治療期間,爸爸才真的像一個父親一樣和孩子談心,帶他去遊樂園,一起吃飯。一個吻,對於一個孩子而言,也許就是一種愛的最好最直接的表達。她渴望爸爸的熱吻,盼望這一天能永遠延續下去。
仁措吉的話深深地觸動着格桑和雁南,是不是自己真的忽略了對一個孩子的愛了?格桑承認,這些年是忽略了很多對親人的感情慰藉,他拼命打拼賺錢,以爲富足的物質生活就是幸福,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真的錯了,家人需要的不是金山銀山,而是普普通通愛,哪怕是一句溫馨的問候,一個小小的吻,一個眼神,一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