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歌舞團的演員在臺上爲觀衆熱情表演。廣場是歌的海洋,熱情好客的藏家兒女跟着音樂的旋律或大聲歌唱,或就地起舞,臺上臺下,歡樂互動,不時有姑娘小夥爲演員獻上潔白的哈達,演員不是深入觀衆中間,握着觀衆的手一起歌唱,不知什麼時候,十幾個姑娘小夥兒居然跑到臺上和專業演員一起伴舞……看到此情此景,格桑會心的笑了。負責安保的警察和保安可捏着一把汗,近萬人在這裡集會,出了事可不是一點半點,有個隊長模樣的警察打電話請求局裡支援,誰也想不到格桑的婚禮變成了州城的狂歡節,這可不敢馬虎啊。
一切按計劃部署進行。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現在的任務就是等待新娘子的到來(格桑指示,在禮花上把“新娘”改成“新娘子”)。
你看汪副總和小田,就好像就是自己在結婚,一分鐘看兩次表,比新郎還要着急。一會兒拿出對講機,和其他人員及時溝通工作進展;一會兒跑上爬下,忙前忙後;一會兒又兩個人湊在一起低聲耳語。他們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汪副總提前和小田溝通過,可能婚禮上會出現不速之客,小田自然清楚不速之客指的是什麼,格桑有很多仇家。想到這裡,小田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熱汗,手心潮乎乎的。
格桑勝若閒庭信步,悠閒自在。
就在這時候,娶親小組的電話來了。
“什麼?格桑不去不讓娶?”汪副總很納悶,格桑爲什麼就不親自去呢,你看這事辦的……
雁南的母親,一看娶親隊伍中沒有姑爺,頓時火冒三丈,你說這不是欺負人嗎?求婚的時候就沒見上你的面,現在結婚了,娶親你都自己不來,我們家女兒還沒到嫁不出去的時候,再說了,如果就這樣算了,那以後……別人笑話也就罷了,關鍵是女兒以後還怎麼做人,還怎麼在他們格桑家生活?將來有一天受了委屈孃家人都沒地方說理去啊,絕對不能給他開這個頭。“不行,格桑不來就是不讓娶!”她索姓把娶親的人晾在了門外。今天,雁南還是自己家的姑娘,要是現在不擺擺威風,殺一殺格桑的氣焰,過了今天,孃家人恐怕很難佔上風了。“除非是格桑親自上門跪下來求我,否則,休想把我女兒娶走!”
這個當了多年的領導幹部此時顧不得身份和涵養了,就像市井潑婦一樣,雖然嘴裡沒有說出粗俗的話來,可她的行爲哪還像一個領導幹部的樣子,一點大局觀都沒有,甚至是生在藏區連一點藏族的風俗習慣都不懂,格桑的阿央在方圓幾十裡地不致給別人*辦了多少婚事,還就沒遇上過這樣一位。在農村裡,有時候也有個別家庭由於彩禮沒有送夠故意刁難的,可最終只是互相開個玩笑,中間人一調和就過去,哪像今天,丈母孃開始發飆了,還不依不饒的,阿央心想,你鬧吧,惹惱了格桑以後有你好受的。老頭兒不慌不忙的給自己倒了杯水,索姓坐在沙發上和娶親的人自顧自的寒暄起來,什麼東加長西家短的,海闊天空的跑舌頭。說穿了,這是在示威!
照當地的風俗習慣,孃家人必須熱情款待娶親的人,還要擺“攔門酒”,就是在大門外擺一張長桌子,上面鋪上紅布,擺上切瑪盒,斟滿大碗的酒,娶親的人只有喝了三大腕酒才能進門,孃家人還要故意把娶親的聘禮藏起來,婆家人唱歌喝酒的再把東西贖回去,以示熱鬧。進門之後,還得馬上請婆家人吃酒席,完了之後再要求婆家懂禮節的長輩請孃家人送姑娘……可今天雁南家裡連一口水都沒有準備,擺明了不同意這樁婚事嘛。
娶親的人沒辦法,好話說盡了,可雁南媽媽就是不給開門。其實,人心都是肉長的,娶親的人也都感到今天這事格桑應該親自來。現在是新社會了,誰家結婚不是新郎官親自上門求丈母孃的?無奈,只好向汪副總他們彙報了。
他們哪裡知道,藏族結婚,新郎本來就是不去新娘家的。
“不管他,請格桑給雁南打電話……”小田出主意,汪副總又拿不出好辦法,讓格桑去是絕不可能的,他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也只好這樣了,總不能……”
“知道了,你們忙去吧……”格桑顯得很平靜,看來他今天確實心情不錯。可兩個人不知道到底什麼意思,只好回到酒店大堂。最難辦的事情可能就是這,明明是別人的事,可事主一點都不着急,甚至連自己的想法都不告訴辦事的人。
俗話說,女大不由娘。雁南對這些繁文縟節根本就不在乎,她明白,就算再鬧格桑也不會來的,他了解格桑的秉姓,鬧僵了,對誰也不好。尤其是往後,自己不還得和格桑一起生活嗎?《結婚證》都領了,從法律上講,他們已經是合法的夫妻了,再鬧不是自己給自己打臉嗎?所以不顧家人反對就自己跑出來把娶親的人領進了家門。
父母親無奈,總不至於把他們趕出去吧。孫母看事已至此,就只能防守最後的一點陣地了——決不叫自己的女兒穿藏服。就算是刁難吧,看你格桑有什麼辦法,你不是要按你們藏族的習俗來搞嗎?我就不讓女兒穿藏服——我女兒是漢族,就得穿婚紗禮服,沒有婚紗就不上花車!
“親家,我說你就別堅持了,不成親兩家人,成了親,一家人,你就高擡貴手,讓雁南把藏服穿了吧……”格桑的阿央(舅舅)苦苦哀求。
“可不就是沒成親嗎?”孫母一點餘地都不留,她木刻泥塑般的和雁南寸步不離,不管誰勸,就是不答應。雁南剛準備自己穿衣服,孫母一把奪過衣服扔到了門外。一二十個人擠在一間不到二十平米的客廳裡,急等着雁南出門上車。
任憑娶親人說破了嘴,就是不讓步。
沒辦法,又得請示格桑。都說好事多磨,格桑的婚結的也太不容易了。
這時候,參加婚禮的嘉賓陸陸續續的到了。格桑走出設在酒店的洞房,又是握手,又是寒暄,好像結婚的人不是他。才讓州長來得很早,兩個人緊緊地握住手,不知在談論着什麼,臉上的表情很是高興。
田秘書很爲難的站在格桑身後,想說又不敢說,才讓州長先說話了“這個小田,還把我當外人是不?”
“州長說哪裡話,我怎麼能把您當外人呢?只是孃家人堅持要按漢人的習慣出嫁女兒,我這不是來請新郎官拿主意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