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東戰役,1縱和關東軍雙方總攻投入的兵力不到三萬人,但這無疑是戰略層面上的決戰。
對於關東軍來說,39年的冬季,無疑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候。士兵、物資都大量消耗在北方。不但最精銳的裝甲第第7師團損失慘重,而且投降的士兵也被蘇軍扣留了。
而1縱剛剛進入東北,兵力不足,僅僅是一顆種子,想要長成參天大樹,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剛剛佔領谷口陣地的24師團指揮部,黑巖義勝中將接到關東軍司令部命令,讓24師團停止進攻,嚴防谷內的曾一陽部反撲。
拿到電報,黑巖義勝也不解:“難道是司令部對24師團的戰鬥力有所懷疑?”
對於一支新部隊,沒有經歷過大戰的考驗,不被上級信任,自然是指揮官最大的遺憾。黑巖義勝失落的命令部隊固防,另外,讓電臺不斷地向司令部去請戰的電報。
可梅津美治郎回電總是兩個字:“不允。”
這下黑巖義勝傻眼了,想要困死曾一陽部,根本就是癡心妄想,他知道,在珠河的關東軍糧倉都被曾一陽的警衛團繳獲,動用了上萬的勞工,運送糧食進山。
可以說,曾一陽是守着糧庫跟黑巖義勝對峙。
至於,曾一陽有多少彈藥,這個問題也是困擾黑巖義勝的大問題。如果有打上一個月的彈藥呢?24師團需要付出多少傷亡?
黑巖義勝想都不敢想。只要一天沒有進攻,黑巖義勝就摸不準曾一陽的底細,甚至進攻也不見得找到答案,但至少有了一個猜測的方向。
接到前沿報告,日軍並沒有急着進攻,這讓曾一陽感覺到了日軍意圖應該不是要奪回珠河等地的控制權,反而有着更大的意圖。
但這個意圖是什麼呢?
靜靜的坐在火堆旁,住在山洞裡的日子,曾一陽獨坐火堆,周圍的部下也明白,大戰在即,這是老總在想作戰方案,他們只要將曾一陽的命令執行下去,並且不折不扣的執行好,就可以了。除此之外,其他人也幫不上曾一陽的忙。
珠河、五常,雙方雖然投入的兵力不多。日僞軍人上下;1縱和抗聯加上剛剛組建的遊擊部隊,新兵,兵力也在3人以下。
表面上1縱處於絕對劣勢,但實際上並不是如此。日軍要防禦的地方很多,每佔領一次,就要分兵,加上鐵路不通,物資補給必須依靠公路來運輸,這就加大的運輸部隊的投入。
而且曾一陽有援軍,周保中指揮的7人,正在往延壽縣方向行軍,曾一陽手上兵力上的劣勢,不過是暫時的。加上日軍組建的24師團,成立不到半個月,很多軍官連部下都剛剛見到,更談不上戰術上的協調作戰。
整整坐了一天,曾一陽也沒有想明白,梅津美治郎的葫蘆裡到底放的是什麼藥?
曾一陽確信自己的作戰意圖肯定是被梅津美治郎已經看透,因爲他接到謝維俊帶領部隊順利拿下三江平原之後,1縱已經浮出了水面,再也不可能隱蔽下去。
擺明了就是要佔領哈東,將牡丹江南部作爲下一個進攻對象。
切斷南滿日軍,越過長白山,進入哈東和三江地區的路線,這一點想要瞞是瞞不住的。1縱不是抗聯,曾一陽可不是爲了拖住關東軍而來東北的,他是想要更大的利益條件的。
火光跳躍着,曾一陽的背影在石壁上飄忽不定,手上的香菸,飄着一縷如絲般的青煙,一點點的靠近手指。突然,他覺得手指一痛,原來菸頭已經快燒到手指了,趕緊將香菸丟在地上,用腳碾了幾下。
曾一陽回過神來,現不遠處,趙尚志坐在神情不定的新兵中間。
這三百新兵,是在珠河的時候,招的抗聯家屬,抗聯一回來,這些家屬就暴露在了特務的眼中,即便不參軍,一旦日軍佔領珠河等地,等待他們的也將是血腥的屠殺。
拿起槍反抗,還能爲失去的親人報仇。
“趙司令,您跟我們說說,將來趕走了鬼子之後,建立新的國家,是個什麼樣子?”戰士們似乎很想聽趙尚志說話,圍着他,目不轉睛的盯着趙尚志,有激動,也有期望。
“我們是爲了解放全國受苦受難的老百姓,建立一個沒有壓迫,沒有剝削的新中國。”趙尚志的開場白一直都差不多,但周圍的人就是喜歡聽,這讓在不遠處的曾一陽很奇怪。
就像在茶館裡的說書先生一樣,“上回說……”一樣,就是這麼一個普通的開場白,茶館裡頓時就熱鬧了起來,叫好聲一片。
不知不覺之間,曾一陽也支起耳朵,聽着趙尚志的開場。
趙尚志咳嗽了一聲,回頭望向了曾一陽的方向,對大夥說道:“大家輕一點,被打擾司令員。我現在可不是司令了,是書記知道嗎?等到曾總指揮部隊,將鬼子趕出珠河後,我將是帶着大家種地,建造被鬼子燒掉的房子,讓珠河的老百姓從新過上富足安定的生活的人。”
被剝奪了帶兵權,趙尚志並不怨恨曾一陽,事實上,他還很感激曾一陽。
一旦主力部隊增援,將日僞軍趕出珠河,徹底掌握珠河周邊7個縣城的話,他的治下將擁有不下於八十萬的百姓。帶領百姓建設自己的家園,這是他多年來的願望,但一直以來,抗聯的實力不強,無法將日軍擋在家門之外,趙尚志不但要組建軍隊,和日軍周旋,還要想着建設根據地。
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趙尚志就是一個鐵人,能打幾顆釘?
現在好了,打仗有主力部隊去,地方武裝主要的工作將是抓滲透進地方的特務,保護老百姓在打仗的時候進山躲避,併爲主力部隊輸送兵源。等日軍退走後,帶領老百姓種地,建設家園。
這是他一直希望做的,但一直電腦訪手打沒有做成的事。
“那個……趙書記,你說我們能把鬼子趕走嗎?”
一千多人踞險而守,但日軍的數量是警衛團的十倍,新兵不少人還有些畏懼戰場,但也是有血性的漢子,真要上了戰場,牽制一下日軍的進攻,或許還能辦到。
“什麼一千人,我們有八十萬人。”趙尚志大手一揮,大聲說道,此刻他臉上的氣勢,就像是大手一揮,就能將關東軍捏把碎了大將軍。
八十萬?曾一陽也聽懵了,那裡來這麼多人呢?
“八十萬?哈東7縣,大概也就這麼多人吧?”
趙尚志一點也不爲自己的誇大而尷尬,接着他又說:“就是哈東7縣。你們摸着胸口說,看見鬼子恨不恨,要是幾個人看到一個鬼子在林子裡落單了,你們怎麼做?”
“幹掉他。”馬連大漢抱着槍,全身一凜,激動道。
“對,幹掉他。”趙尚志滿意的點頭笑道:“可你們並沒有幹掉過一個鬼子,每次鬼子來了,都被鬼子趕着去給鬼子幹活,還要將家裡本來就不多的糧食被鬼子搶掉,你們只是憤怒,但從來沒有殺過鬼子。”
趙尚志眼神閃爍着,他的話,不少戰士都羞愧的低頭了,但也有戰士不服氣道:“以前是手裡沒有趁手的傢伙,現在有了這個。”馬臉戰士拍着手中的槍托,狠道:“鬼子再敢來,爺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呵呵——,趙尚志不置可否的笑着,眼神也有些輕視,差點激怒馬臉戰士,看着戰士們的神情感覺差不多了,才說:“有槍,你們也殺不了鬼子。你手中的槍是鬼子步兵的制式武器,口徑65,殺傷力不大,只有打在要害上,才能殺人,但你們打的到鬼子的要害嗎?所以要勤加苦練,練好殺敵的本領才行。”
“可我們有八十萬人哪?”
“現在你們纔想起來了?哈哈,就是,以前爲什麼我們見到鬼子總是躲避,一是沒有領導,單個對上鬼子是英雄主義,但要對上成百上千的鬼子,一個人的力量能夠多大?你們要知道,老百姓都恨鬼子,可是沒有人領導他們,老百姓還不知道反抗。有人領導,但實力不強,沒有主力部隊的保護,大隊的鬼子一來,老百姓還是要遭殃,你們想想,是不是這道理。”
衆人點頭,不少人陷入了沉思。
“可現在,主力部隊來了,老百姓也將被組織起來,保衛自己的家園。我們的力量強一分,鬼子的力量就弱一分,試想,不久之後,三江地區,興安嶺邊上的縣城都被解放了,等我們也組建了幾十萬大軍,害怕趕不走鬼子嗎?”
“是啊!”
趙尚志越說越激動,這時候,早就不是席地而坐,而是站在山洞中的一塊石頭上,對着數百人,吶喊着。
“我怎麼覺得,趙書記比我們政委都會掰。”臨時充當給曾一陽拉丁的警衛團政委,包洪志站在不遠處,張着嘴,詫異的看着趙尚志。
並趙尚志吸引的不單單是那些珠河招收的新兵,還有警衛團的不少戰士。
“哎,可惜了,原來我還想拉他入夥的。他真的來給我當教導員,只要半年,二營變成二師都有可能。”賈寬溝可惜的在一邊嘆息。
“省省吧!曾總對抗聯很看重,你不過是營長,他可是軍長。”包洪志一努嘴,沒好氣的道。
“指揮兩百人的軍長,和指揮五百人的營長,怎麼比,都好像我要強一些。”賈寬溝不服氣的說着:“送電報的吧!有趙書記在這裡演講,曾總也沒心思想作戰了,我看了很久,曾總臉上帶着笑,都聽了好一會兒了。”
“長,中央來電。”
曾一陽接過電報,電報的內容很長,足足有三百多字,可見機要員翻譯這份電報也要花上不少時間。
看了電報的開頭,曾一陽無奈的笑了笑,語氣嚴厲的批評中,帶着關心。讓他心中一暖,並不是他自己想把自己當成誘餌,實際上,他能夠指揮的部隊也就這麼些人,主力想要趕回來,還有一個時間上的時差。
既想要守住哈東,不能讓日僞軍佔領,只能出此下策。但好選擇的戰場日軍施展不開,兵力上的劣勢,也被的優勢彌補了一些。
曾一陽目光順着文字一行行的看着,臉上漸漸的也凝重了起來。主席也覺得日軍兵力部署上有問題。
關東軍兵力不濟,也不見得會將新兵送上戰場。這不符合戰爭的規律,是什麼原因,讓日軍將一個剛組建的24師團,送到了眼前,這種反常的事反而自己先前沒有想到呢?
這份電報,無疑是一盆冷水,頃刻間,讓曾一陽冷靜了下來。
依蘭縣已經被攻下,此時周保中應該收攏部隊,全力增援珠河了。
“馬上聯繫新5團,上報現在的位置?”
兩個時後,司令部的電臺才聯繫到了新5團位置,鄭興國已經指揮部隊渡過鬆花江,部隊在往延壽的行軍途中。曾一陽當即命令新5團原地待命。
鄭興國此時正站在雪地裡,聽着參謀長告訴他,有新命令,急的就差罵娘了。曾一陽的指揮部被圍,雖然他不知道,大青山陣地的具體情況,但必然是萬分危急的。
此時,新5團是離珠河最近的一個主力團。
團參謀長左逸山低聲對鄭興國說:“新的命令已經下來了,讓我們團c七臺河地區,三天後佯攻勃利城。試探日軍在這一地區的兵力狀況,一旦現日軍兵力空虛,立刻打下勃利城,等待援軍。”
“什麼?這不是進山打仗嗎?”鄭興國急忙上竄下跳道。
哪有援軍,這時候,正是1縱兵力最吃緊的時候,要是周保中的主力去增援他了,曾一陽怎麼辦?司令部怎麼辦?
“團長,這是司令部的命令,是死命令。”
“執行命令。”鄭興國悶頭說着了一句,就去查看部隊,找抗聯派來的嚮導,詢問最近的行軍路線。
兩個消失後,新5團改變方向,一路往南,向中蘇邊境的七臺河地區行進。
三天後,關東軍司令部,副參謀長秦彥三郎少將慌張的向梅津美治郎報告,勃利城失守,七臺河危機。
正在品茶的梅津美治郎手一抖,連茶水潑在軍裝上都沒有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