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三架日軍飛行掠過山谷,黑夜悄悄的降臨。
連續的高強度作戰,讓1團戰士全身都溼漉漉的,這時候,各連的指導員連忙安排戰士們升起火堆,將衣服烤乾,預防生病。
山裡的山風涼,加又不是盛夏,穿溼漉漉的衣服,半夜裡也會凍醒。
3旅指揮部,王躍見到2團長許向傑陰着臉走了過來。
王躍大叫一聲,衝去,一圈打在許向傑的臉。許向傑也是因爲2團打了敗仗,心中煩惱,猛然發覺臉突然一熱,踉蹌倒地。
“許鬍子,你他孃的怎麼帶兵的?”王躍雙眼圓睜,怒氣衝衝道。
許向傑也是在氣頭,發現打他竟然是1團團長,1團打的好,戰鬥力強,這點許向傑沒話說,但也不能如此驕橫,在旅長面前打人。許向傑撐起半身,跳起來,就要衝去。
“當我們兩個死了不成?在我們面前還打架,你們看看,還像是革命軍人?”章武強心情也不好,部隊傷亡很大,加3團擔任阻擊蛟河的增援日軍,壓力很大。
這樣的戰鬥只要打3天,隨着日軍增援越來越多,3旅將會被啃的骨頭也不剩。
“旅長,王躍太不講理了。”許向傑張了張嘴,對旅長鄭興國叫屈道。
“打你還打錯了?”鄭興國的脾氣也算不得好,但兩個團一拉戰場,就顯示出截然不同的情況,這讓他對2團非常失望。加曲正海犧牲的時候,他也看到了,1團別的不說,都是好樣的。
曲正海的一個連,在短短半個月內,擔任兩次攻防任務,每次都是出色的完成了任務。25師團的70聯隊,也是這個連擋住了其一天的瘋狂進攻,70聯隊最後差點被打殘。
大戰之後,1連來不及補充,搶着擔任突擊隊任務。成功的炸燬了日軍的重武器,並在近距離,消滅了數百日軍,最後突擊隊全部犧牲。這樣的戰果,有僥倖的成分,也體現了士兵強悍的戰鬥力。
“1連,沒了。”章武強閉着眼,1連不少都是從當年長城抗戰時期,被打散的東北軍官兵,後來轉戰南北,也從來是1團最強的一個連,當成尖刀來用。沒想到,兩場殘酷的戰鬥,讓這個英雄連,全軍覆滅。
“1連?”許向傑愣了愣神。
“曲正海,李錫同……別說你不認識?趙保全的一個營,偷襲日軍得手,爲了拖住日軍突圍,全營傷亡過半,趙保全身受重傷,1連全部犧牲。”章武強陰着臉,雙眼通紅,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都是一個戰壕裡爬出來的弟兄,曲正海他們因爲不識字,也看不懂地圖,才一直在連排長的職務帶兵。
章武強當連長的時候,這些人都是他手下的兵。
“老王。”許向傑才明白,爲什麼王躍會打他,此時,他除了愧疚,還有戰犧牲的悲傷,佔據了他的心頭。
“叫我王團長,老子和你的交情沒那麼深。”王躍揹着手中,怒極而去。
眼見,王躍的背影就要消失在夜色中,許向傑緊走幾步,對着王躍喊道:“2團就是打光了,也不會讓老曲他們白死的。”說完,許向傑看了看鄭興國,見旅長也沒表示,默默的舉起右手,敬禮。
背後,傳來政委章武強喊聲:“許鬍子,回到2團不準亂來。”
許向傑回2團了,章武強看着茫茫的夜色,茫然而立。至於,許向傑會不會亂來,章武強根本就不會想去理會。因爲這次戰鬥之後,3旅已經要到了休整的邊緣。要是接着有戰鬥任務,將對戰士的意志需要有血一般的考驗。
2團團部。
團長許向傑一言不發的盯着兩個營長,啪嗒,手槍帶撞在臨時充當桌子的門板,兩個營長渾然一哆嗦。
“2團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我這個團長乘着沒有被你們氣死之前,還是帶個突擊隊,衝到鬼子跟前,殺一個是一個。”許向傑濃郁的絡腮鬍子,不怒而威,更何況是在其盛怒之下。
“團長,鬼子從我們的陣地後面衝出來,根本就沒有時間調整部隊。”2營長硬着頭皮說道。
許向傑衝去,哐當一腳,就揣在了2營長的大腿,這個地方傷不了,但就是能讓人疼一段時間,長記性。2營長倔強的站起身來,站到了許向傑面前,許鬍子,有這個名號的團長,脾氣能好的了?何況在戰場,2營確實反應過慢。
“1營長張平已經犧牲了,難道你還想讓一個戰死沙場的戰,替你背黑鍋嗎?”
“團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錯了。”2營長羞愧的低下頭,戰的犧牲讓他也悲痛異常。
“在當時的情況下,3營需要抵擋鬼子增援部隊試探性進攻,從1團突圍出來的鬼子,在增援鬼子的接應下,突破我們的防線,這也不是我們想得到的。”3營長反而有些小情緒,他的一個連,被鬼子一衝,損失不小。
“白瑞祥,你這個營長還想不想幹了?”許向傑衝到3營長面前,衝着他的臉大吼道,唾沫星子都噴了白瑞祥一臉:“你他孃的去瞪大你的狗眼瞅瞅,1團是怎麼打仗的,用我教你嗎?”
“1個團才一千多人,將小鬼子一個大隊打的打敗,殺的小鬼子落荒而逃。難道1團長王躍還要擔負作戰不利的責任?一個連啃下鬼子半個大隊出來,3營要是能夠擊潰鬼子一個大隊,不用你提醒,老子給你去野司請功。”
許向傑氣壞了,3旅是主力部隊,1團的戰鬥力強悍不假,但許向傑心裡也有心思和王躍比比。
可一比較,頓時讓他火冒三丈,1團打了一場漂亮的阻擊戰,最後日軍小部分突圍成功。一頭撞,2團趕來增援的1營,日軍是殺紅了眼,幾百步的距離,不管是日軍步兵,機槍兵,都是在跑動中射擊,嚎叫着衝向了還未準備好陣地,倉促和日軍遭遇的1營。
白刃戰,留下50具日軍屍體。但1營也傷亡慘重,營長張平犧牲。
之後,突圍的日軍衝破了3營的陣地,順利和增援的日軍匯合,導致2團失去了殲滅這股殘餘日軍的機會。衝出包圍圈的涉谷大隊長,可就不那麼開心了。劫後餘生之後,他點齊了部下的人數,僅僅只有102人,突圍的時候,可是有300多人啊!
“這是一支什麼樣的部隊?”涉谷少佐開始反省,僅僅兩個小時,幾次照面,要是沒有地7大隊的增援,他的大隊就要全軍覆沒了。
“涉谷君,別擔心。我的第7大隊人員齊整,還有600皇協軍,一定會給戰士的涉谷大隊戰死的勇士報仇的。”川像是寬慰的話,聽在,涉谷的耳中,就像是嘲諷。
“我要親手給我的士兵報仇,明天,天一亮,第一波攻擊由我帶領。”說完,涉谷陰着臉,披着軍毯,靠着一棵樹根,就打起盹來。他那裡睡的着,不過是想要恢復體力,等待明天,發起第一波攻擊,他要復仇,仇恨的怒火已經佔據了他的心裡。
如果一定要死,他也不想成爲一個士兵都戰死,自己卻被軍法官槍決的大隊長。
涉谷有自己的驕傲,他希望,在勝利之前的最後一次衝鋒中,在戰場被一顆榴彈擊中,成爲最悲情的英雄。他崇尚軍人的血性,認爲這是戰場是軍人最好的墳墓。
對於關東軍來說,石河子發生的戰鬥,不過是一場小規模的作戰。
在戰略,控制糧食產區,將曾一陽主力逼入山區的作戰計劃是不會改變的,所以在前線的日軍,也不會因爲一場伏擊戰,而抽調師團級別的部隊,圍剿鄭興國的第3旅。
更別說,讓牛島滿這個晉升中將不過半年的傢伙,指揮兩個師團的兵力?
11師團不是軟柿子,司令部雖然不能多配備地面部隊支援,但允許11師團自行出兵剿滅這股流竄到吉林邊界的中國武裝。
在電報中,梅津美治郎很特意的將‘中國武裝’這四個字加重了語氣,這讓參謀長飯村穣中將,非常不解:“大將閣下,難道您認爲,這支萬人的軍隊,不是曾一陽手中的絕對主力。”
“不是。”回答的聲音堅決而又肯定。
這時候已經是半夜了,關東軍司令部被11師團的事情,吵鬧的不得安寧。這讓梅津美治郎很不悅,因爲像他這樣,一個近六十歲的老人來說,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在半夜被人叫起來,然後聽着一羣精力過剩的參謀們,將他們的作戰計劃。
飯村穣中將詫異的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司令官,不用想,就知道牛島滿的行爲有些過火了,觸動了司令官的底線:“大將閣下,請這邊說話。”
陪着飯村穣走進作戰大廳邊的一處小房間內,飯村穣中將臉色凝重的說:“牛島滿是岡村君的愛將,他的力量,您也知道,我覺得在此關東軍艱難時期,不要招惹那些傢伙。”
石原莞爾的桀驁不馴,板垣徵四郎的固執,都是非常讓人頭痛的。外加一個岡村寧次,都期的同學,勢力已經大到可以影響軍部。
“我只是讓牛島滿知道,對手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簡單。”梅津美治郎面無表情的說道,醉酒剛醒,頭痛欲裂,更是讓他心情跌到了谷底。
更讓他生氣的是,牛島滿竟然要求,向吉林南滿山區,派出偵察機中隊,全面搜索。
關東軍所有的偵察機,都別派到了小興安嶺一帶,因爲梅津美治郎也好,關東軍司令部也罷,都認爲,在這片廣袤的山林,纔是曾一陽的指揮部最理想的場所。
而不是長白山山區。
因爲,北滿小興安嶺和蘇聯四百多公里的邊境線,可以讓曾一陽在戰事不利的情況下,從容的從被關東軍主力圍剿的區域撤退,進入蘇聯。從而保存一最珍貴的參謀人員。
雖然,梅津美治郎沒有答應派遣偵察機編隊,配合11師團的圍剿行動。
可在吉林的關東軍航空兵第3大隊的一箇中隊,配屬給牛島滿,作爲其空中增援,偵察力量。
其實,梅津美治郎不是生氣牛島滿的擅自行動,而是氣憤牛島滿爲了佔據更多的戰略資源,竟然欺騙他。11師團怎麼可能在半天之內動員完畢,難道明天早晨,11師團就能對蛟河的中隊發動總攻嗎?
肯定是不可能的。
或許,用謊言來顯示11軍隊的雷厲風行是非常振作精神的事情,但梅津美治郎心中是非常抵制的。不是說,只要打了勝仗,彌補了開始時候的倉促,是不可以原諒的行爲。
梅津美治郎不是不知道,在日軍中有着這種常見的毛病,打起仗來,都是一股腦的往前衝,尤其是勝利在望的時候,更是連軍令都有可能被他們當擦屁股的紙,遺棄在前一天的宿營地裡。他一再告誡那些將軍們,優勢是可以獨立作戰的師團級別的將軍,關東軍面臨的對手不簡單,需要用最謹慎的態度來對待曾一陽這個敵人。
可結果呢?大多數師團長都置之不理,因爲一個數據,讓這些將軍們不相信在,他們會失敗。
三十萬關東軍難道還對付不了只有五六萬的中隊?
牛島滿不是第一個產生這種想法的中將師團長,也不是最後一個有情敵想法的師團長。
不過也有些師團長,發現對手不太好對付,比方說25師團的師團長,桑原四郎中將,他的70聯隊,進攻一個小村莊,連對手的小股部隊就剿滅不了,而且損失慘重。這就引起了他的警覺,雖然25師團沒有戰爭經驗,很多士兵都沒有過戰場,但畢竟都是從青壯年中,訓練了一年,才被招進軍隊成爲軍人的。
除了血性不足之外,其他方面都是合格的士兵。
戰前,桑原四郎認爲,即便他的士兵在進入兵營之前,都是一羣綿羊。但踏入兵營之後,就應該是一頭狼。不過這個願望在短時期內,是不指望完成的了,現在,他走在兵營中,即使士兵操練的非常努力,但在他眼中,越來越像是一羣綿羊耍雜技。
半夜,從司令部的電文中,一份沒有機密的電報送到了他的手,讓他頓時嚇的手都哆嗦了。
原來11師團,師團長牛島滿中將請求,將25師團配合11師團的進攻,圍剿出現在吉林的曾一陽部主力,被關東軍總司令官,梅津美治郎拒絕了。魯莊一戰,70聯隊戰死3成,傷亡過半,導致這幾天25師團士氣低落,已經淪落爲守備部隊一樣的角色。
說句不好聽的話,在哈東戰場,25師團擔負的任務,就是將前線部隊攻下的縣城,城鎮看守起來,保證其安全。
桑原四郎心說:“25師團都這樣了,難道你還想讓我的部下去送死不成?好在總司令官閣下英明,沒有聽從牛島滿的建議,讓25師團前線。”正和桑原四郎想的那樣,25師團確實需要恢復士氣。一場戰鬥的勝利或許能讓士兵的士氣提高,但絕對不是現在。
得不到25師團協助,牛島滿並不在意,對他來說,只要他的師團能夠快一個小時集結完畢,那麼勝利的女神已經在向他招手了。
但在關東軍中,甲等師團一直是被當成防禦部隊的骨幹,分散使用的,11師團也是如此。最遠的一個聯隊,駐紮在通化,要想趕到戰場,如果坐火車的話,就需要先到長春——哈爾濱——吉林,一天的行程已經很匆忙了,部隊要集結,收攏裝備,然後運送火車,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牛島滿除了命令12聯隊部增援之外,短時期內,他也只有能力派出3個步兵大隊,和一個炮兵大隊的兵力,組成一個缺編的混成步兵旅團。不過,對於牛島滿來說,這些兵力已經足夠了。
武漢會戰,他的36旅團,可是在第九戰區,幾十萬大軍中如入無人之境,曾一度有望截住中隊撤退的通道。
有了這碗酒墊底,牛島滿不再畏懼中隊了,無論這支部隊有多少人。
如果,真的是曾一陽的主力部隊,或者更幸運一點,曾一陽也在這支部隊中,擔任這支部隊的作戰指揮,就師團奠定這場夏季圍剿戰的中流砥柱。而除掉曾一陽之後,關東軍的戰略也可以隨着計劃發展,爲帝國今後的征戰提供有力的後勤保障。他就可以帶着部隊南下,和英國人,美國人交手了。
半夜,2團陣地,許向傑抱着他的刀,躺在前沿陣地的戰壕裡。
誰也勸不了他,他要用敵人的血來祭奠戰。按照日軍的習慣,鬼子會在天亮後,吃早飯,休息半個到一個小時,發動第一場進攻。
半夜裡,許向傑醒過來,看了看周圍。
將水壺拿出來,拿出拳頭大的磨刀石,倒水,就着月光輕輕的磨起刀來。早四點吃飯,五點半發起第一波攻擊。一回來,他就下達了作戰命令,然後悶聲不響的磨起他的戰刀。
磨了一陣子,戰刀在月光中發出陣陣寒光,擡頭自言自語道:“殺他個血流成河……”說着揮舞了兩下戰刀。
許向傑並不是個莽撞的人,2團初敗,他必須選一場硬仗讓戰士們恢復士氣,成爲一羣下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