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農民的可愛在於他們的淳樸。(看小說到全本小說網)只不過獲得幾袋大米,幾塊大洋,一聽說紅軍戰士在村外兩裡多地和白匪打仗,就聚集了不少年輕力壯的男人,擡着擔架,隊伍拉出去數百米。
曾一陽看到這一幕,不禁感慨,人民的力量是偉大的。
即便是躺在地上的傷員,在受到熱情問候,細微的照顧後,也煥發出了不一樣的神采。被關注,被愛戴的感覺,就像是一朵人性中最美麗的花,在心中綻放。
帶着部隊,陸陸續續的回到李家莊,質樸的村民連晚飯都給他們準備好了。這讓很多剛爭取過來的戰士很感動,其實在北伐的時候,這樣的事情很普遍。僅僅才過了幾年,情況就大變樣了。
軍隊成了和窮苦人的對立面,幫起地主,成爲他們的打手。
“大爺,你這麼大年紀了,村裡有的是年輕人,爲什麼不讓他們來?”曾一陽問攔住他,一定要給他送水的老大爺。
老人其實歲數並不大,但長期的操勞,看上去實際年齡老了不少。老人爽朗的笑着,露出黃黑相間的牙齒:“小娃娃,你就不知道了,我孫子今天要加入紅軍。我當然也要爲紅軍做事。用敏妹子的話叫什麼,對,全家革命。”
“全家革命!”曾一陽喃喃的,重複了這句讓他都驚呆不已的口號,李湘敏說起來不過是一個鄉間的姑娘,覺悟不會成長的這麼快吧!
一邊的李紅兵不樂意了,這個老人怎麼可以對團長無理。當即不悅的說:“這是我們團長,這裡最大的領導。不是你口中的小娃娃。”
李紅兵一直都是以能夠成爲曾一陽的警衛而自豪,哪裡受得了自己最崇拜的人物,被人輕視。
老人驚愕的看着曾一陽,雖然他心中充滿了懷疑,但一種固有的思維讓他還是侷促不安起來,“我,我。長官,我真不知道……”不等說完,就恭敬的要給曾一陽行禮鞠躬。
曾一陽哪裡敢接受,當即扶住了老人,對其說:“老大爺,就我的年紀在你眼裡,不就是個小娃娃嗎?再說,我們紅軍不興給人行禮,講的就是人人平等,官兵平等,軍民平等。”
老人立即就符合的說:“平等好,平等好。”
老人乾巴巴的笑着,或許是老年人思維慢,笑着笑着,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整個心都亮堂了起來,渾濁的眼睛也有神起來。自己的孫子,能夠投到這樣的部隊中,絕對是讓自己放心,讓全家放心。
“快,都去吃飯。我家兒媳也在幫忙做飯,早就做得了。都去,晚了就要涼了。”老人拉着曾一陽他們,就往村子裡走,由於沒有特別大的鍋,很多人家都是在自己家,招待紅軍,一戶人家分配十幾個。
曾一陽在路上,還不忘教育李紅兵。對待老百姓,不但要將紀律,而且還要有禮貌,說話要和氣,更何況是上了歲數的人,嚇着人,賠不是都晚了。
老漢笑着回過頭,連忙說:“不礙事,不礙事。我孫子和這位小戰士差不多大,我哪能在意!哈哈……”
李紅兵心裡那個叫難受,都被說成孫子了,心情哪裡好的起來。但他也不敢違背曾一陽的意思,站直了,對着老人就是敬禮說:“對不起,老大爺,我態度不好請原諒。”
“見外不是?”老人笑的更歡了。
等到進了他們家院子,才發現有幾個袋子,空癟着癱在院子的角落裡。而院子中央,一個絳紫色瓦缸,滿滿的堆高着白米飯,甚至還有一大海碗紅燒肉。
見曾一陽不解的看着,直勾勾的盯着肉看的孩子們,老漢臉上堆滿了笑說:“孩子沒怎麼吃過肉,見不得肉腥。但窮苦人家,哪裡時常有肉吃,反而吃慣了粗糧,改了細糧人就要懶了。比不上你們當兵的,行軍打仗,體力要緊。”
曾一陽原以爲,老漢會說,家裡還有,管夠之類的話。但是老人質樸的表達,讓人聽着就寒酸。吃一頓肉,就會變壞,或許只有窮的連粗糧都要精打細算的家庭,纔會有這種想法。
從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
這頓飯,開始的時候,吃的異常沉悶,在數次邀請了主人後,一起圍着桌子纔有說又笑起來。
等到吃完,老漢才發現一大碗的肉,還留了半碗,沒有動。知道是曾一陽他們給留下的,還是顯得很不好意思的樣子,讓着對方吃完了再走。曾一陽他們那裡敢留,女主人還在廚房裡忙着,還沒吃飯。
借說需要看看戰士們,從老漢家中出門,才透了一口氣。曾一陽很不習慣這種熱情,而同行的幾個戰士和李紅兵也憋的怪難受的。
走訪了幾處,發現戰士們都顯得很拘束,一個是沒有這種經驗,第一次和老百姓面對面的打交道。
囑咐了幾個幹部,一定要落實好幫老百姓幹活,離開的時候,水缸要挑滿,柴堆要堆起來。村裡還是有幾個孤寡,不但要幫助他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還要儘量多給他們一些糧食。
“老劉,這一天你幸苦了。”天黑後,曾一陽和劉先河還有蘇長青聚集到一起,雖然戰士們都入睡了,但他們還需要商量一下行軍路線。
劉先河雖然很累,但精神卻好的出奇,黝黑透着精光的眸子裡,又有了那種犀利的神色,整個人也精神了起來。這種精神頭,他好幾年都沒有了,往遠了說,大概只有在北伐軍中,纔會有。他也許不明白,軍隊只有屬於人民,軍隊纔會真正擁有屬於他們的軍魂。
劉先河起身拿起水壺,給曾一陽和劉先河倒了碗茶。
茶是李家莊裡繳獲的,都是開春的時候的雨前,雖然已經是入秋了,但還是保存的很好。
隨着滿滿升起的水霧,一股清香,從鼻尖投入心扉。蘇長青眷戀的深吸了一口,意猶未盡的說:“多少年都沒有喝到這麼好的茶了。”
“你老蘇可是當過營長的,哪裡有這麼慘?”劉先河笑呵呵的駁斥道,手裡還不忘給劉先河散了一根菸。
蘇長青呵呵一笑,湊着煤油燈,先把煙點上,深吸一口,一下子吸掉小半截,整個人的頭部,都像是籠罩在煙霧中似的,過了幾秒鐘,煙霧才漸漸散去。
蘇長青感慨道:“多少年不帶兵了,整個人都鏽掉了似的。要不是敵人主動潰退,我們的防線壓根就沒辦法將對方全部圍住,全殲滅他們,不是裝備的問題,也不是作戰計劃的紕漏,而是部隊基礎指揮的問題。”
劉先河安慰道:“畢竟是第一仗,而且我們也沒有想到能俘虜這麼多的士兵,讓他們加入我們。這都是想都不敢想的,這方面的工作,不要說做好,連準備都沒有。今後的路還長着,我們也會在戰鬥中成長起來的。”
“球——”
劉先河壓根也沒有想到,自己安慰蘇長青的話,竟然會讓他反應這麼大。
“這是對戰士不負責任,戰爭是會死人,但指揮員爲了長經驗,而讓部下無謂的傷亡就是犯罪。戰後,我查看了一下擔任阻擊的三連陣地,劉三民的機槍陣地簡直就是小孩玩家家。一個重機槍連,阻擊連兩個營,任何情況也不會出現如此大的傷亡,要不是團長及時的增援,說不定就被吃掉了。我要不是看着他受傷了,一定不放過他。”蘇長青一點也沒有因爲劉先河難看的臉色,而有所顧慮,反而是一種一吐爲快的做法。
曾一陽喝着茶,見兩人爭執也不答話,直到劉先河求助的眼神望向他的時候。纔將茶碗放下,笑着問蘇長青:“劉三民是你的老部下吧!”
“嗯!”蘇長青先是一愣,他不明白爲什麼曾一陽會這麼問。
“他原來最高的職務是什麼?”
“是我的警衛員,這小子手底下的功夫還算了得,被我看上了,就召到身邊留着。”蘇長青說着說着,也明白了曾一陽的意思,顯得有些愧色。畢竟劉先河連排長的職位都沒擔任過,更何況讓他指揮一個連,阻擊敵人。
曾一陽見對方不答話,繼續道:“關於我們的指揮員,尤其是連級指揮員的軍事素養不過關,這可以在今後休整時,集中辦理一個教導隊,讓他們統一學習。我帶個頭,這個隊長我來當,副隊長嘛……”
“我來…”蘇長青也不矯情,自告奮勇道。
其實曾一陽心裡擔憂的事情,另外兩個人都沒有想到。
“我是看到,大部分的戰士,能夠和老百姓融入到一起。因爲他們本來就是老百姓中走來的,有着相同的經歷,讓他們沒有多少隔閡。但有一部分的戰士,和老百姓根本就不親,相反,有些人根本就不爲老百姓想。而是認爲今天他們打勝仗了,獲得凱旋,受到招待是應該的。”曾一陽不無憂慮的說着,這些問題看似很小,但也指出了部隊的焦躁情緒。
三人被曾一陽的問題,也問的措手不及,都沉默了起來。
曾一陽見裝,想來也不是一時半火就能解決的,反而勸到:“大家都累了,先去休息吧!上半夜我值夜,老蘇幸苦你下半夜來替我?”
“團長,要不我來吧!今天你也累得夠嗆。”
“不用,你先去休息,我還有點事要想,正好嚐嚐這個值日官的滋味。”
“好吧!等半夜我就來替你。”蘇長青拗不過曾一陽。
一夜無話,第二天,全村子的人都聚集到一起,爲他們加入紅軍的男人送行。看着一千多人的部隊,劉先河頓時心中豪氣頓生,一種大軍在手,天下誰敵的氣概!
部隊很順利的結束了新兵入伍儀式,當天就行軍離開了李家莊。給新兵家屬留下的錢,足夠他們換個地方,繼續生活下去了。雖然部隊離開的時候,一再囑咐他們能走的儘量走,小心地主的報復。
而部隊加上輜重和傷病俘虜,一千多號人,從頭到尾,足足拉出去一里多地。
雖然劉先河心中信心滿滿,但是,第一天晚上,他們露營後,就發生了一件嚴重的時間,讓他頓時懷疑起這支部隊的可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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