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帝國勇士在榆樹大勝。”
參謀官拿着電報飛奔衝進櫻花會館。在會館最大的一個院子裡,居中而坐的,正是哈爾濱警備司令部,司令官,荻洲立兵中將。
“八嘎,你腦袋被驢踢了?”荻洲立兵的這句話,還是來中國後學的。用在此時,最是恰當不過。
榆樹守軍全軍覆滅,這時候說大勝,這不是打荻洲立兵的臉嗎?
荻洲立兵陰沉的眼珠子一瞪,讓參謀頓時警覺,拘謹的揚了揚手中的電報,小聲說:“司令官閣下,榆樹發現大量戰死的曾一陽主力部隊屍骸,我軍大勝”
“哦……”
聽到,曾一陽主力在榆樹戰死頗多,荻洲立兵臉上不說,心裡卻是在懷疑:“難道圍攻榆樹的不是曾一陽的主力?”
想不明白的是,對於關東軍來說,曾一陽自從出現之後,一直是一個噩夢。而榆樹的守備部隊,不過只有三千多人,難道靠着三千多人,就能讓對手付出這麼大的傷亡?
三千對陣兩萬人啊
裝備上又不佔據優勢,唯一的助力也就是每天兩次的空中打擊。不過這些都不能緩解榆樹關東軍守備部隊的困境,畢竟,兩軍陣地交錯區域,日軍的轟炸機也不敢貿然扔下炸彈和毒氣彈。對於守衛榆樹的日軍來說,航空兵的增援微乎其微,鬼知道,一顆顆數百磅的炸彈,仍在了那裡?
反正,守備榆樹的日軍是沒有看到。以至於,榆樹的守備日軍,在開戰後,每天都會抱怨航空兵,甚至報告打到了哈爾濱最高指揮部,直接送到荻洲立兵的手上。
有時候,是空中打擊沒有配合步兵;有時候,毒氣彈竟然仍在兩軍交錯區域,風向一變,都飄到了守備日軍的陣地上,有通敵的嫌疑。
即便這樣,在榆樹的守備部隊,完成了4天的阻擊。最後的失敗,已經不能讓那些守備部隊負責。對於,關東軍來說,兩萬抗日義勇軍主力,去圍攻一個聯隊編制的守備部隊,能守住,簡直就是天方夜譚。要知道,不久之前,這支部隊正式圍殲11師團的主力。
難道又是曾一陽的詭計?
荻洲立兵眼神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庭院中的藝伎,半響,揮了揮手,讓他們先退下去。他心裡早就想開了,一年前,他是植田謙吉大將的副手,作爲關東軍副司令官一時風頭無兩。
植田謙吉大將擔任關東軍司令官的時候,身體已經殘疾,加上年紀也不小,有給荻洲立兵過渡領路的意思。
從關東軍副司令官,再到第六軍司令官,指揮十萬大軍,在蒙古邊境的哈拉哈河邊上,和蘇聯紅軍決戰。
最後,一敗到底,成爲軍界的恥辱。
滿蒙邊境一戰之後,荻洲立兵徹底就被斷絕了上升的希望。
這樣的結果,讓他心中非常沮喪。之所以還能留在關東軍,擔任軍一級的司令官,不過是梅津美治郎的一種制衡。就像是在田野中的稻草人,嚇唬那些膽小的麻雀之外,卻阻擋不了盜賊的蠻橫。
不僅如此,荻洲立兵因爲個人威望不足,也無法調動關東軍中的驕兵悍將。
就拿當時的23師團來說,小松原道太郎中將,從蘇聯來到東北之後,就一直不聽他的指揮。雖然,名義上,小松原道太郎的23師團是隸屬於關東軍第6軍管轄,但在23師團在前線開打之後,荻洲立兵也沒有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地位尷尬,威望不足,讓荻洲立兵在哈爾濱如履薄冰,處處小心。
榆樹的作戰計劃,是關東軍司令部下達的作戰命令,從根子上來說,跟他已經毫無關係。
小心的捋着左腮上的鬍子,荻洲立兵沉吟道:“請高品彪少將仔細統計榆樹的戰況,一個小時後,我需要具體的數字。另外,在阿城防線的主力部隊,試探性的攻擊周保中部,試探一下對方的防禦陣地。”
“是”參謀匆匆從會館離開。
五分鐘之後,荻洲立兵的小汽車,匆忙的從會館正門發動,往司令部方向而去。
顯然,荻洲立兵想通過榆樹的戰況,向關東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示好,並提出一些建議,來提升他在關東軍中的地位。這樣做的好處,不言而喻,他能很快的提高在梅津美治郎心目中的地位,畢竟,在關東軍,能征善戰的將領並不多,在集團軍一級上,更是薄弱。
只要能夠站位集團軍司令官的位置,對於年紀小於梅津美治郎的荻洲立兵來說,還是有上升的機會。至少朝鮮總督的位置,還是非常吸引人的。南次郎已近古稀,再眷戀權位,也無法掩蓋他在年齡上的劣勢。
最不濟,也能通過申請,調離關東軍。
在這個處處被壓制的關東軍中,荻洲立兵也是呆夠了,也受夠了氣。幻想着那一天能夠指揮幾個師團,馳騁在戰場上,前提就是,不要遇到像蘇軍坦克集羣這樣無解的軍隊就好。
中國派遣軍,還是正在組建的南方軍,都是不錯的選擇。
一個小時之後,從榆樹傳來的電報,讓荻洲立兵眼神一愣,他纔想起來,不久之前,他的參謀官慌慌張張的衝入櫻花會館,沒頭沒腦的說什麼大勝
原來還真的是有鼻子有眼的大勝。
王利發主力,在榆樹付出了超過3500人的傷亡還真的不是假的,就挖出的戰死人數就差不多2000人,這個數字對於關東軍來說,絕對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甚至能夠在將來,改變其戰略的第一手資料。
荻洲立兵閉着眼睛,組織了一下語言,纔拿起手邊的電話,通上接線員之後:“給我接關東軍司令部。”
一分鐘之後,梅津美治郎的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
“我是梅津美治郎。”
電話中有些雜音,還有一些長途電話中常有的迴音,不過荻洲立兵確認,接電話的一定是梅津美治郎,而不是司令部的副官。這才恭敬道:“司令官閣下,我想就榆樹的戰鬥情況,向您直接彙報一下。”
“榆樹?不是已經打完了嗎?參謀部有詳細的記錄,你覺得再一次分析能有用嗎?”
梅津美治郎不耐煩的聲音,讓荻洲立兵有些緊張。
別示好不成,還被對方記恨上。
“司令官閣下,是這樣的。已經抵達榆樹的第27旅團,高品彪少將,在戰場周圍發現了大量戰死榆樹的敵軍屍體。已經從掩埋屍體的地方開始清理,具體的數據還在統計中,總人數部下200洲立兵儘可能的將所知道的說的清楚一些,他知道,梅津美治郎的耐心可不怎麼好,尤其是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更是要謹慎。
“2000人?”
電話那頭,梅津美治郎沉默了下來。關東軍在榆樹的損失他清楚,守備部隊,和臨時召集的武裝僑民,陣亡的總人數在3800人左右。僑民沒有人指揮,人數也不多,可以忽略不記。
那麼,對手的傷亡就能夠說明一個很大的問題。
兩萬多大軍,圍困一個聯隊的兵力。曾一陽的主力還付出了四千人的傷亡,戰死兩千多人。難道說,曾一陽的主力部隊,在經歷了夏季圍剿之後,精銳已經損失殆盡,還是出現了另外,自己不知道的內幕?
沉着臉,梅津美治郎先壓制住,不讓自己去猜測:“說說你的看法?”
“是司令官閣下。我從榆樹的戰鬥中看到,曾一陽雖然用兵如神,但也侷限於在山區,半山區的運動戰。一旦轉入陣地戰,其部隊山林作戰靈活多變的戰術就發揮不出來,反而帝國士兵軍事素養出衆,在戰場上無畏,所以,消滅曾一陽最好的辦法,是將他們引入平原作戰,這是我們訣絕佳的機會。”荻洲立兵一口氣,將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
不過,他也是將一個巨大的難題,拋給了梅津美治郎。
曾一陽要是迫不得已,絕對不會讓部隊在平原作戰。這等於,將生死交給了關東軍,失去機動優勢,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作戰,等於是將退路都斷絕了。
在梅津美治郎的記憶中,這種機會出現過一次。
還是去年,曾一陽剛剛帶部隊進入東北,不過當時關東軍在邊境的壓力巨大,幾乎無法抽調兵力,來圍剿進入三江的曾一陽主力。但是這次,陳光的西路軍團,是曾一陽不得不放棄的主力部隊。
平原,是鬆嫩平原?
梅津美治郎放下了電話之後,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視線移動到偌大的滿洲地圖上。荻洲立兵的彙報,不過是一個由子,關鍵是要將梅津美治郎進言,又怕忤逆了司令官的威嚴,才用了這麼一個小伎倆。意思很明白,就是想要加強龍江等地的兵力部署,決戰必然是在龍江出現,而不是在吉林。
晚上九點,關東軍一干參謀主官一個個的從寓所趕到司令部。
飯村穣中將、秦彥三郎少將,形色匆匆的從小汽車中下來,踏上燈火輝煌的司令部大廳。早在這裡等待的侍從,將這些大人物引進了樓上的會客廳。行動幹練的警衛,將一杯杯香茗送到將軍們的面前。
等了幾分鐘,梅津美治郎推門而入。
“大將閣下,前線難道有變?”飯村穣中將的話自然是明知故問,他作爲關東軍參謀長,難道還不知道榆樹發生的事情嗎?不過是引出一個話題,讓同僚們的嚴峻的神情稍微放鬆一下。
“荻洲中將從哈爾濱發來的戰鬥統計你們都看到了嗎?”梅津美治郎自顧自的說着,隨後站起來,壓根就沒有坐下的意思。不過他是開會的發起人,又是在座之中,軍銜最高的人,自然不會有人因爲這種不禮貌的行爲,而出現微詞。
“剛剛收到,情況讓我非常吃驚。”磯村武亮從手邊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夾,最上面的那一份,就是十幾分鍾前收到的電文:“從電文上的內容來說,我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的事實。在山地作戰中,曾一陽的主力部隊往往能夠藉助山林,讓帝國的軍隊失去火力上的優勢,甚至因爲被重武器拖累,而失去靈活。但在平原作戰,這個結果將被倒過來。”
“所以我將前期研究的曾一陽戰術綜合起來,發現,想要戰勝曾一陽,關東軍必須要改變作戰觀念,從部隊中,抽出一兩個師團研究山地戰術,作爲圍剿曾一陽的主力,而其他部隊在平原上慢慢的推進,擠壓抗日義勇軍的生存空間,最後像抗聯一樣,消滅掉他們”
說完,磯村武亮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
磯村武亮不同於那些在參謀部中供職的同僚,生活中,幾乎沒有任何愛好。而他的家人都在日本,在平時,他除了研究戰術,對其他的東西,一概不感興趣,在同僚眼中,甚至是個無趣的人。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在關東軍高層中的印象。
“很好磯村君不愧爲帝國的精英。”梅津美治郎眼前不由的一亮,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對曾一陽毫無辦法。關鍵是,關東軍也是日軍,甚至比中國派遣軍還要不如的是,關東軍中很多師團,都沒有上過戰場。
執行大型戰役,很多部隊,都會出現半路拉稀的毛病。
但是要在二十多萬關東軍中,抽調兩個師團的兵力,重點研究山地作戰,這並不困難,主力師團,只要層層推進,最後連帶着練兵和實戰的問題都能解決,不但消滅了曾一陽主力,還能鍛鍊關東軍的各支部隊,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現階段,最重要的是,在參謀部內部的統一,這需要一位有名望的將軍去說服那些從學校中走出來沒多久的年輕參謀。”磯村武亮見自己的意見被採納,頓時神采飛揚起來。
飯村穣中將頷首微笑道:“參謀們的問題我來解決,相信那些年輕參謀還是會給我這個老頭子一些面子的。”
幾個月來,關東軍司令部從來沒有開過如此順利的會議。
梅津美治郎心情愉悅的宣佈散會,甚至在臨睡前,還享受了風呂的蒸薰。
就在關東軍高層獲得了一致的意見後不久,在松花江上,兩艘木船順着江水,靠着岸邊緩緩的而行。
每艘船上都趴着四個戰士,都死死的盯着不遠處那團黑漆漆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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