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
曾一陽揹着手,仰望天際,就像是一個故作高深的半仙。除了他一身的軍裝出賣了他的身份之外,語氣、神態惟妙惟肖。
“一陽,你就裝吧”謝維俊在周圍沒人的時候,總會這麼稱呼,一來是習慣,二來,在部下面前,他要給曾一陽必要的威信,所以就變幻着來。
“呵呵……,按理說你也該有反應啊”曾一陽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反應?下雨能有什麼反應,再說了,現在是萬里晴空,天氣好的不能再好,總不會這是你的特異功能?預測天氣的古來有之,就是神棍,難不成你也學過?”謝維俊嬉笑的神態擺明了是跟曾一陽開玩笑。
“你身上的傷是假的?”
謝維俊受過傷,那沒什麼稀奇的,曾一陽身上有槍傷,這不是秘密。在戰爭年代,帶兵打仗的,別管多麼高的地位,總是從當兵扛槍一步步走上來的,這還是的軍官。
在紅軍中,當年打仗,師長衝鋒在前都是常有的事。
謝維俊愕然,難道當兵打仗的受了傷,就能預測天氣了?這種鬼話他怎麼可能相信?擺明了是忽悠人的,再者曾一陽平時也沒少拿謝維俊取樂,時間長了,謝維俊總會對曾一陽的話有些提防。
總是,要不是作戰命令,而是在平時的玩笑話,謝維俊總會在結論上打個問號。
“這和身上的槍傷有什麼關係?”
謝維俊說話的時候,臉上繃得一本正經的,可見有多麼認真了。他真的想反駁一回曾一陽,畢竟即便在平時,曾一陽也很少出錯,有些話聽起來都匪夷所思,可回頭一想就會發現,總能品出三五分道理來。
“看來你白挨槍子了古語有云:吃一塹長一智,你都受到了如此巨大的慘重經歷,還沒有從中吸取教訓,獲得經驗……”
“得得得……,你就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我到是想聽聽你的理論,這身上的槍傷怎麼就跟天氣扯上了關係,還說的像是那麼一回事。你總不能讓我聽的雲裡霧裡吧”
這兩天,曾一陽的心情大好,日軍的部署對於曾一陽來說是最願意看的情況,南北拉鋸,中路空虛,而抗日義勇軍的進攻矛頭將直指中路作戰,其中所獲得優勢,將在接下來的幾場關鍵戰鬥中立刻就顯現出來。
曾一陽故作深沉的摸了摸下巴,一層青黑的胡茬也咋咋作響:“要說你我是生死戰友,一般人我也不告訴。這可都是學問啊人情練達是小道,天人感應纔是大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話總該聽說過吧”
被曾一陽這麼一繞,謝維俊的腦袋也暈暈沉沉的,想要搖頭,可是話在理。說這句俗語是打從有狗年就有的,也不爲過。可心裡總透着些懷疑,想要反駁,也不知會不會落入曾一陽設下的套中。
躊躇了良久,謝維俊把一橫心斷然道:“就說你說的有道理,總該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這一刻,謝維俊像極了一個認真的學生。
曾一陽故作高深的搖搖頭,轉身慢悠悠的往指揮部走去,說是走,用蕩來的恰當。還想問出個頭緒來,怎麼可能放曾一陽一走了之?忙攔住了倔強道:“你不能把話說一半,就把我撂在這裡,這不合適吧看在多年的同志友誼上,今天就把謎題解開,我保證以後不上你的套了。”
謝維俊是個認真的人,認真起來,就喜歡頂真。
他怎麼說已經是有歷史的了,沒回都這麼說,但下次總能忘的乾乾淨淨的。
而謝維俊總會被曾一陽的話題勾起興趣,這還源於曾一陽總能說出點道理,有些道理還是很少被人關注的規律。當然,曾一陽說什麼天人感應,這話謝維俊是說什麼也不會相信的,神啊佛啊什麼的。**者就應該是一個無神論者,信仰是一種力量,但他的信仰早就交給了民族解放事業。
鬼話?
自然是不信的,不過謝維俊總對曾一陽的奇妙思維所吸引,一探究竟也是說不準的。
“天人感應……”
“鬼話”
“好吧這回我說真話,總行了吧?”曾一陽說完停了一陣,雙目炯炯的盯着謝維俊看了一陣。
這一通看,頓時讓謝維俊渾身不自然起來,就像是身上平白多出了上百字蝨子,全身都不自然起來,怔怔道:“怎麼了?”
“難道你就沒有感到,每逢颳風下雨的時候,渾身不得勁,尤其是身上的槍傷那塊,痠痛異常?需要嫂子在邊上揉揉?”
“痠痛?你纔要人揉呢?”謝維俊佯裝生氣道。
話被曾一陽這麼一說,似乎還有些感覺。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特異功能,帶兵打仗的也好,當兵的也罷,風裡來雨裡去的,行軍之中,能夠找個避風的地方將就一晚,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寒雨中行軍也是常有的事情,時間長了,身上的關節舊傷就會因爲天氣的原因,在颳風下雨的時節敏感一些。
有的人更是會有刺痛感覺,走路都比平時吃力很多。
“中醫中有個學名,叫風溼的你不會沒有過?”曾一陽解釋道。
謝維俊這才恍然,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其實他也會有感覺,不過一直不注意,無奈的笑了笑:“你直接說風溼不就成了嗎?非要說什麼天人感應,我還以爲……呵呵……”
兩人說笑着,背後的警衛員跟在身後不遠處,警惕的注視着周圍的情況,雖說直羅鎮已經被教導團和警衛營全盤控制,卻不能馬虎。
事實證明,鬼子對刺殺曾一陽之心不死,隔上一兩個月,總能在總部周圍抓到那些來歷不明的人。有些已經審問出了結果,但有些卻在被抓住前自殺,這就更肯定了其身份。
“我估計晚上就有可能下雨,雨戰對雙方作戰都不利。但更加不利的是我們,因爲我們的行動能力會被大大的限制,而日軍行軍很可能在雨中失去蹤跡可循,來往的情報傳遞也將困難很多。”
曾一陽就事論事,一下雨,反而對處於被動位置的日軍更加有利。因爲在慶安這片區域內,田中手中的那點兵力比曾一陽手上可少了很多。雖然田中信男現在還不知道雙方兵力對比,但曾一陽清楚,這瞞不了多久。
很快,田中信男就會想明白,那麼他的戰術也將改變。
原本在田中信男的作戰思路中,乘着曾一陽在綏化周圍立足未穩,打義勇軍一個措手不及。要是他知道,光在慶安,他要面對的抗日部隊就有六個團,加上直屬部隊,超過一萬兵力。田中信男就絕對不會再有進攻的心思,反而會就近找一個城鎮固守。
“情報上說田中的主力,和慶安北部被圍的日軍騎兵還是有一定聯繫,只要那邊一打,田中就會警覺。”
“警衛旅不能再等,馬上發起對呼蘭河河防的進攻,乘着鬼子還沒有發現我軍的意圖,突破呼蘭河防線,留下下部隊牽制城內的日僞軍,警衛旅主力往北急行軍,必須在天黑之前配合1縱主力南北夾擊田中主力。”曾一陽覺得這事等不得,需要立刻執行,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走進指揮部的院子,裡面喧囂的人聲,還有電臺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頓時傳了出來。
“首長,你們可來了。”
肖龍一隻腳已經跨出了門檻,一擡頭,正好跟進門的曾一陽幾個撞上,臉上洋溢着激動的神色,不用說,前線一定是打勝仗了。
“王利發拿下來了日軍騎兵?”曾一陽迎着肖龍的眼神問道。
肖龍飛快的點了點頭,興奮道:“攻擊發起之後,1旅在一個小時就解決戰鬥,留下一個營在戰場上收羅傷員和清楚殘敵。1縱的主力部隊在王司令的帶領下南下,在小河口布置第一道阻擊陣地。”
“行啊邢國棟這次可是揚眉吐氣了一把,活幹的漂亮。”
曾一陽朗聲讚道,對於部下出彩時候,他是毫不吝嗇的褒獎,而不用擔心指戰員抱有驕傲自滿的情緒。
指揮官需要一個成長的空間和時間,犯錯總免不了,再說有些根本就不是錯誤,而是部隊缺乏種種作戰經驗,對戰場上的情況估計不足,這都是需要實戰來獲取的經驗,靠着一本軍事論著可一定用都沒有。
肖龍笑着說:“在電報裡,王司令雖沒說,都是我估計,1旅頭一波進攻就當成總攻打,不然沒有這麼快的速度拿下日軍這個騎兵大隊。這次王司令也是發狠了。”
“由不得他不擔心,身後還有一個3縱看着,要是1縱隊再打不出彩來,估計連老戰友的面都羞於見了。”
王利發的心思不難猜,1縱和3縱兩大主力協同作戰,要是王利發第一仗就做成了夾生飯,那以後,就要變成1縱協助3縱作戰了,別說王利發接受不了,就是1縱全體上下都接受不了。
“命令閔中原帶領警衛旅1團、2團一個營,留下一個營牽制慶安縣城內守敵。主力向日軍河防發動攻擊,兩個小時之內必須擊潰日軍駐紮在河防的守敵。”曾一陽緊着就下達了警衛旅的攻擊命令,留下來一個營的兵力,對慶安守敵進行牽制,已經足夠了。
“我馬上去派人下令。”
“對了,偵察大隊有部隊在河對岸嗎?”曾一陽記得,餘得水的偵察隊爲了弄清整個慶安的守敵情況,部隊都散落在周圍,一部分是在呼蘭河北岸,執行偵察任務。
“有,偵察大隊的一個排在對岸。”
“呼蘭河渡口作戰不容易,日軍只要在對岸架設了一個重機槍陣地,就能封鎖左右兩裡的河面,警衛旅沒有野炮,要想攻過去,付出的傷亡一定不小。要是有一支小部隊後面牽制一下日軍,人數不要多,也能幫上閔中原的大忙。”曾一陽縝密的推斷道。
肖龍叫過一個參謀,低聲詢問了一陣,才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向曾一陽報告道:“兩位首長,偵察大隊雖然找得到,不過需要一個水性好的戰士,從東面繞過去,泅渡過河,時間上至少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一個小時,能保證嗎?”
肖龍點了點頭,堅定道:“能。”
“我估計命令下達到警衛旅,然後再發起進攻,閔中原那裡也至少要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讓通信員送信的時候,將情況給閔中原說清楚,他的任務是吸引河防日軍的注意力,等待北岸的日軍防線出現鬆動,主力再全力進攻,一舉殲滅這股日軍小部隊。”
“是。”
在座的都知道,慶安守敵不多,日軍滿打滿算也就700人上下,還分出去了一箇中隊的日軍去保住那條退路。
就這點兵力,日軍根本就很難在堅守縣城的同時,派出兵力增援河防部隊。
除非,日軍連縣城都不要了。這樣一來,在野外日軍的兵力本就不多,一旦被警衛旅攆上,就要分出一部分兵力來阻擊,可以讓主力脫離,得不償失。
除非日軍指揮官,田中信男少將帶領主力能夠在北線成功接應騎兵和炮兵,日軍退守進攻施展不開的慶安,選擇在綏化,或者北線的望奎組織一場大戰。從而將慶安的兵力收攏到綏化。但日軍騎兵已經覆滅,而炮兵後勤被截斷,彈藥幾乎全部丟失,還能翻起什麼浪來?
呼蘭河前線,閔中原已經將命令下達了將近半個小時。
前線傳來的槍聲已經想成一片,中將還夾着迫擊炮炮彈的爆炸聲,遠遠地聽來,像是一場熱鬧之極的慶典。
“1營已經撲上去了,打的很頑強。”
包洪志猶豫了一下,前線的情況不樂觀,但從閔中原嘴中聽來,卻是另外一幅景象。
指揮部一再前移,距離前線作戰區域已經在千米以內。
閔中原就是剛剛在前線觀察敵情回來,呼蘭河說寬不寬,說說窄不窄,但幾十米的河面總是有的。日軍守在的一處,是慶安城外河水最淺的區域,徒步就能過河。
河淺是一個好消息,卻又一個壞處,就是寬。
但凡是河面寬闊,水流緩慢的區域,河水總會比別的區域來的淺一些。對於從河對岸要進攻的警衛旅來說,河面寬也增加了攻擊的難度。
步兵衝鋒的開闊地就增加了,隨之帶來的就是傷亡。
視線開闊,部隊作戰鉗制頗多,閔中原在接到命令之後,也不敢閒着,先是在1團中選出了三十多個水性好的戰士,往東行軍十幾裡之後,悄悄渡河。一時間,他也準備不了什麼渡船,只能讓戰士們自己解決辦法。
多半是找一塊幹木頭,充當泅渡工具。
而他留下來,將日軍一箇中隊的注意力就集中到渡口。但是半個小時過去了,不但渡河的小分隊的人沒有回來報信,連應該出現在日軍背後的司令部直屬偵察大隊的一個排也沒有出現在日軍背後。
這不,閔中原也有些焦急上火。
時間在一點點的過去,天空中突然間多了一朵朵灰濛濛的雲層。
初時感覺不到,可隨着越來越多的雲聚集在一起,天色也漸漸的暗了下來,空氣中的暑氣也漸漸的消散了,微風牽拉着長長的牧草,悠然搖動。
閔中原擡頭看了一眼厚重的雲層,自言自語道:“要下雨了”
包洪志也感覺到了天色的異樣,要是這個時候下雨,河水暴漲不說,警衛旅的進攻也要受挫,因爲警衛旅只准備了少量的船隻,根本就能短時間內將部隊渡過河去。
而呼蘭河這處淺灘水淺,人畜都很輕易的走過去。
渡船也就沒有了用處,但是一旦下雨,呼蘭河上游的都是山嶺丘地,雨水很快就會往地處積攢起來,順着呼蘭河往下游而去,這段時間,呼蘭河上的河水肯定會上漲。
警衛旅再想渡河,就不容易了。
不過,河水上漲有一個時間上的積累,不會一下子就漲上來。即便已經下雨,等到他們這裡河水上漲,總要一兩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閔中原心說不能再等了,一旦等河水漫過淺灘,警衛旅就要被困呼蘭河南岸一兩天,戰場上,緊要的時候,一兩分鐘都是要命的等待,更別說是一天了。那時候,圍殲田中支隊主力就只能被告破,在綏化周圍,野指的3個主力旅將白忙活這麼多天。
“不能再等了,準備組建突擊隊,對河岸進行強攻。”
閔中原撂下這句話,人就跳上戰馬,打馬衝向渡口方向。
而在慶安城內,日軍30聯隊聯隊長,安倍大佐不用電報和通信員的傳遞,也能知道渡口方向傳來的槍聲。從他的經驗判斷,渡口的山口中隊將面臨數倍敵軍的進攻。
形勢很不容樂觀。
“長官,皇協軍向團長求見——”
“請他進來。”
日式房門被推開,向懷章穿着白色的棉布襪子,悄無聲息的走過了玄關,對安倍大佐恭敬的鞠躬道:“皇協軍,第5軍管區18旅上校團長向懷章,向閣下提出一個大膽的請求。”
“請求?”
安倍眉毛一挑,不知道這個時候,眼前的這個中人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不找個好一點的時機。
“說說看,是什麼大膽的請求”
“在下想突然出兵,偷襲正在進攻渡口的反日武裝,爲帝國效勞。”向懷章大義凜然道,這一刻,向懷章那賊眉鼠眼的小眼睛,在安倍的眼中也不那麼討厭了。
不過……。
更多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