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衆人呼聲過後,轎子身邊的兩位侍女將轎簾輕手撩了開,右首的那位侍女將手伸至轎門口,隨後便見從轎中伸出一隻玉潤的手來,隨後便見一位身着金色繡龍的威嚴女人從轎中走了出來。
但見她的長髮高高盤起,髮髻上插了一支鳳頭釵,而她容顏端莊美麗,一雙眼中滿是凌然之氣,雖然這般的女子與婕藍以前相依在一起的樸素的母親有許多差別,但是婕藍知道,也確定,她真的便是自己的母親,真的便是自己那以爲死去的母親。
一時之間見到自己的親人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婕藍如何再控制得住自己心中的那份歡喜與悲痛,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而下,隨後滴落在地上,將這玉石一點點潤溼。
王上下轎之後,放眼望去,便見到了跪在離自己大概三丈遠外的婕藍,再次見到自己的女兒,她也是百感交集,恨不得立時走上前去,將她抱進自己的懷中,疼惜她,愛護她,可是她不能,現在的她不是什落村時那個普通的母親,而是一位女王,一位國家的君主,並且在這祭天大典之上,沒有母女,只有君臣。
她雙手揮出,朗聲道:“衆位愛臣都請起吧!”
所有臣子都起了來。王上看着面前這些臣子的臉孔,看着他們臉上帶着肅然的神情,她知道,此時的他們心中已經是翻涌不已,她知道,他們在等待什麼,也再期待什麼。
她面對自己的臣子,道:“今日這祭天大典,相信衆臣心中都明白了此行是爲何了吧,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喜歡再跟臣子們繁說一遍,本王既然向你們承諾,那本王自然便要做到,這段時間,不少臣子私下議論,說本王是不是貪戀着這王座不肯放,本王現下就告訴你們,這王座並不是一種權利,也並不是一種財富,我並不存在着貪戀之由,反而,這個位置象徵着責任,象徵着和平,象徵着這天下的大統,自然,本王與這責任二人背道而行,因爲本王棄下萬千子民不顧,讓這本繁榮昌盛的血瀛國漸漸戰火四起,這是爲什麼呢?因爲主不在其位,天下勢必大亂,這段期間,本王也很是感激我的王兄替我執掌朝政,爲這江山打理,爲百姓負責,想當然,本王應該感謝吾兄,所以,你們上書的請吾兄接任本王的王座,本王本該應允,但是前車之鑑,後世怎不爲師,所以本王希望下一任的王上是一位能真正擔當起天下責任的人,是能夠真正善待百姓,讓百姓信服擁戴的人,而我和王兄都已經老了,爲這天下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所以本王希望將這份責任轉交給下一任英明的君主,本王希望下一任的君王能夠時刻牢記‘責任’二字,爲臣、爲民、爲蒼生,付出自己一生,引領着百姓走向另一個不同的繁華國度,這便是我的要求,所以,我選定了三人來讓衆臣們評議,他們就是貝隆王的愛女南容公主,三王子賢治,還有一位,相信大家聽過她的聲名卻未曾蒙面的人,她便是本王的愛女婕藍,衆臣們定然會疑惑,爲何我要將我的愛女選在其中,是想讓自己的女兒成爲下任王上,想繼續獨攬王廷大權嗎?本王只能說,這些都是你們多慮的害怕,因爲害怕所以讓你們顧忌她的身份,從現在開始,這三人他們都不是什麼王親貴族,他們只是三個普通的人,只是這三人我們卻要從他們的品德、才幹、胸懷、謀略才選出其中一位成爲我們血瀛國新一任的君王,衆臣們可否還有異議。”衆大臣聽了王上這一番話之後,都相互交頭側耳,不住商議着此事。
王廷的宰輔大人站了出來,道:“王上選定的三人,既沒有顧慮南容公主和賢治王子的身份,那我們又怎會介意婕藍公主的身份,三人皆平等,倘若因爲婕藍公主是王上的女兒就要避嫌,那豈不都要避嫌了。”
另一位禮部尚書耿正大人站了出來,反駁起來,道:“此位婕藍公主雖然是王上愛子,但是其是血魔,衆臣都知道,血魔雖然是天地靈物,維繫着這血瀛國的生氣,但是血魔畢竟不是仙人,一旦血魔入邪,便會危害世間,大家對清周城中青魔入魔應該還猶記在心吧,青魔的入魔,差點導致清周城覆滅,倘若婕藍公主也入魔又該若何?更何況,婕藍公主畢竟是王上與外人所生,不是親族之內,所以,取其資格也理所當然。”這位耿正大人是貝隆王的親信,自然而然便反對婕藍,貝隆王聽他說出這一番話,嘴角微微上揚,甚是開心,覺得勝望在握。
宰輔大人聽了耿正大人所言之後,只道:“耿大人所言差矣,王令有言,並未說道血魔不可爲王,更何況,血魔入魔也是極爲虛妄之事,婕藍公主不但將入魔的承風覺醒恢復過來,也讓入魔的青魔恢復原貌,試問,這樣的一位公主又豈會走入魔道。”
耿正大人卻笑道:“宰輔大人這說的便錯了,能夠阻止他人入魔,並不代表自己就不會入魔,你說是不是呢?‘
宰輔被氣得有些哽住,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氣鼓鼓地呼着氣,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婕藍聽他們一言一句地說着自己,心想自己是不是血魔與他們有何關係,爲何要受他們擺佈控制,婕藍很是着惱,正準備出言說幾句時,卻聽得身旁的賢治站出說道:“耿大人這話說得也不對,世上之人,皆有好壞之分,倘若一個尋常人起了邪念,同樣會做出令人痛恨的事來,而一個擁有權力的人,倘若其心術不正,即便自己不出手,也可能會令天下蒼生受難,血魔雖然說與常人有所不同,但是念想卻並無異處,倘若其一世仁德,那麼天下爲之幸,倘若其心存貪慾邪念,也會致使天下蒙難,所以,不管是血魔還是平凡人類,其實都是一樣的,耿大人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他作爲孩子,說話便沒有輕重,更何況耿正是下臣,賢治說話更沒有掩飾之處,使得耿正無法回駁。
倘若是其他人反駁耿正,那耿正還可與之辯解,然而斥責自己的人是三王子殿下,並且他所說的又句句在理,這耿正就算是想辯解也無計可施了,只能擡起頭一臉愧疚地看着貝隆王,而那貝隆王卻被氣得面色紫漲,恨不得將這耿正立時趕出此地去,免得讓他礙眼,而貝隆王更恨的則是這個多管閒事的賢治,他心下犯難不已,這賢治也算是候選人之一,此刻竟然爲婕藍開口說話,那麼他自己是不想爭奪王位嗎?如果是的話,那可少了個勁敵,如果不是的話卻不知這小孩心裡打的什麼主意。
婕藍聽到賢治幫助自己,心下甚是感激,但是她還沒有說一句話,這些朝臣們就開始紛紛對她指手畫腳地爭論,婕藍又怎會忍受這樣的事情,她站了出來,面對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的母親,道:“王上同意,大臣同意,但是我卻並未說過我要同意。”
衆大臣咋然聽到婕藍的話聲,都好奇地齊相看向了他,但見這個一頭藍髮的女子,光豔奪目,散發出神秘的色彩,衆臣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王上的女兒,已經聲名在外的藍魔婕藍,各自開始議論紛紛。
耿正見抓住機會,忙走上前問道:“你說不同意,請問你不同意什麼?”
婕藍一步步地朝自己的那位高高在上的母親走過去,看着她,婕藍心中悲痛不已,每走一步就覺得沉重一分,她淚水在面龐上滑落而下,隨後哽咽着沉聲道:”我從昨日才知道我居然是公主,我的母親居然是當今的王上,隨後,我才知道,原來我還莫名其妙地成爲了下任王上的候選人,這不是太荒謬了嗎?我來王城只是來尋找我的好友的,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請你告訴我,我的母親,這一切都是爲什麼?”婕藍雖然心下知道在這祭天大典之上,不適合與自己母親爭論這些,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所以問了出來。
王上看着面前這個憔悴消瘦不少的女兒,心中又怎地不疼惜,但是就算疼惜此處也不是母女敘話之地,她面色一沉,右手長袖一揮,怒道:“大膽,在這裡,沒有什麼母親,只有王上和臣下,你知道嗎?王上候選人並不是我一人決定,而是由朝中大臣甚至少君一同擬定,你雖然不知你的身份,但並不代表你就沒有責任,你生上流淌的是我的血液,就註定了是王城之人,也註定了你早有今日,請你勇敢一些,理智一些吧,像在赤燕城、在清周城時一樣,不要顧忌什麼身份,更不要顧忌我,你只要想着你能爲天下蒼生做什麼,想着你手中的分量,肩上的責任,知道嗎?”
面前這個母親除了樣貌還是自己的那個母親之外,婕藍感覺不到她還有什麼地方是自己的母親了,以前的她溫柔賢淑,最是疼愛自己,連說句話都從來不會對自己大聲說,但是現在面前的這個母親,盛氣凌然,傲然天下,已經半點沒有以前那個母親的性格了,婕藍頓覺得好傷心,她停下了腳步,不願再靠近她的母親,像看待一個不認識的人一般,眼中充滿了懷疑怨恨。
“是啊,肩上的責任,可是,我覺得我並沒有那樣的才幹可以肩負起這天下的責任。”婕藍實在無法想象自己成爲一國之主會變成怎樣,畢竟讓她轉換如此大的身份,她也無法習慣得過來。
“這裡的沒有一個人敢肩負得起這天下的責任,天下的責任是由在這裡的每一個人一起肩負的,所以,你最好明白一個道理,命運讓你來到這裡,你就學會欣然接受,知道嗎?”王上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語氣下調,顯得溫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