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敢截殺少君聖尊,罪自當誅,如此妖女怎的陪待在這雲臺之上,速速將其拿下,帶回大牢,等祭天大典後再行處決。”刑部尚書薛由大人走上前來厲聲道,他一說完,幾個侍衛便涌了過來,欲要將幻姬拿下。
幻姬在離開之前,回過頭看了婕藍一眼,那哀怨的眼神帶着傷感,讓人頓覺她是如此的悽楚,婕藍想,一個可悲的人總是有着可悲的過去,但她的過去無論怎樣,都不能成爲她殘殺無辜的理由,婕藍扭過頭去,不再瞧她雙眸。而幻姬則被侍衛用鎖鏈套着押回平都。
祭天大典還未正式開始之前,就發生這樣的事,感覺像一場凶兆一般給這場祭天大典蒙上了一層迷濛的霧,許多官員都不住交頭接耳地討論着,猜想着這叫幻姬的女人到底是何人所派,竟然敢對擎戰少君下手,但就算他們猜到也是絕對不敢說出的。
擎戰回過頭看着身旁的婕藍,當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一切都恍如昨宵一般,她記得他們之間歷經的生與死,記得他們之間的誓言,記得他們的擁抱與熾熱的吻,更記得她的劍鋒刺進他的胸腹,而他倒在血泊中笑着說的最後那一句話:“謝謝你對我的愛!”
倘若擎戰最後說的一句是:“我恨你。”那婕藍還不會如此痛苦,可是他卻說的是這樣一句,讓婕藍如何不內疚,不悔恨,不痛苦呢?兩個相愛的人,到最後卻兵刃相向,而她狠心地殺害了他,而他沒有怨怪,卻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
只是婕藍不懂的是,擎戰的擔心又是怎樣的擔心呢?因爲她是公主,因爲她在他的心中是將來的王上,所以,他纔會這般牽掛,這般敬重,這般關心,婕藍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她只是苦笑着,道:“你果然還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擎戰淡然一笑,他很想伸出手撫摸着婕藍的面龐,但是他不能,他只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會拋下你不管,又怎麼會獨自一人離開這世上呢?”
聽到這一句話,婕藍以前定然會感動,可是現在的她聽到這句話卻只是冷笑道:“是啊,少君怎麼可以拋下公主不管呢?就算死也是隻得臣死,君需安然,是吧?少君大人!”婕藍的話帶着諷刺,也帶着對擎戰的怨恨之意在裡面,擎戰也聽出了婕藍對自己的恨,他現在無法解釋自己爲何要這麼做,只道:“有些事你無法料想到它的結果,當得知結果與自己所想象的完全相悖時,請不要害怕這個結果,也不要逃避這個結果,因爲她始終是你的命運。”
這句話好熟,婕藍才記得自己的母親方纔也對自己說了這一句話,而他現在又對自己這般說,看來自己還真是他們兩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啊,而這兩人偏偏又是自己此生最愛之人,爲何背叛自己,矇騙自己的人都是自己最親的人呢?爲何要這樣?
“那請問少君大人,是否你也跟我母親一樣要我成爲這王上的候選之人呢?”婕藍就算知道答案,也要詢問。
“雖然你會不喜歡,但是請接受,這不是我的請求,是天下百姓的請求。”擎戰此刻顯得很鄭重,他希望婕藍不要再如此地不在乎,畢竟那是關係到天下命運,而不是個人恩怨。
可是婕藍卻不這麼看,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一樣被他們擺佈,從一開始到現在,自己就是他們手中的一顆棋子,他們想走哪一步她就必須走哪一步,婕藍向來傲氣,如何肯願意就這樣屈尊,她冷然道:“天下的請求?對不起,你太高看我了,我婕藍並不是那麼品德高尚之人,也沒有能力管這天下百姓,此處看來與我並沒有什麼關係,我離開反而要好。”婕藍說罷便作勢要走,身後的她母親見狀,很是焦急,而擎戰一把抓住婕藍的手,死死拽着她,竟讓婕藍無法從自己手下掙脫開,婕藍很是氣惱,她使出靈力朝擎戰手臂擊去,擎戰不敢在此處對婕藍動手,更不能讓其他官員知道她對自己使用靈力,因此生生地受了這一掌靈力,突然間,婕藍感覺到手背上熱乎乎的東西滴落到上面,她心頭一驚,連忙朝擎戰緊握着自己的手看去,但見擎戰的手臂處鮮血汩汩流淌下來,看來是因爲方纔婕藍那一掌的緣故將擎戰肩頭的傷口震裂,所以鮮血就又流淌下來。
這一下,婕藍緊張了起來,她忙道:“你…你…”擎戰忙捂着她嘴,用衣袖將自己的血液擋住,因爲他怕百官瞧見,定然會治婕藍無故冒犯君顏的大罪,受罰事小,讓她因此無法成爲王上便眼中了。
一旁一直靜觀其變的南容雙目如電,她見擎戰一直掩飾着他的手臂,便覺有些玄妙,她不知道他和婕藍兩人在說着什麼,但是看得出兩個人之間一定有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南容款步走了過來,溫言道:“姐姐在與少君聊些什麼呢?雲上之上,可不是能夠如此閒聊之地,也不怕得罪了天人嗎?”
擎戰看着這個異常厲害的公主,心中對她是頗爲牴觸,他只道:“婕藍公主初次來到平都,也初次來到這雲山,自然感到有些不適應,本君也就言語安撫一陣而已,南容公主不必掛心。”
南容注意到擎戰的手背上還殘留着血漬,她不由分手右手急出,便抓住少君的手,隨後將其手高高舉起,而將他的衣袖拉了下來,這一下,露出了擎戰滿是鮮血的手臂,這除了讓南容很吃驚之外,婕藍和潭棋他們包括衆官員都驚呼出來。
南容頓時便故意關心道:“少君怎地會將自己弄成這般,究竟是誰將少君打傷?你傷在哪兒了?”
擎戰冷哼了一聲,他沒想到這南容公主竟然會做出這樣冒然的事,他只道:“這點傷無關緊要,只是剛纔在跟那幻姬過招時,不小心受傷而已,倒是多謝南容公主掛心了。”其實此傷是婕藍當初刺中擎戰肩頭的那道舊傷,但擎戰卻不能如實說,只能謊稱。
“哦?是嗎?我們少君向來都是所向無敵,想不到少君居然被一個小小的幻姬傷成這般,是該說少君你太大意了,還是說是你的兩位屬下保護不力呢?”南容公主看着一旁的潭棋和裂勃,但通過他們的表情看出破綻,而南容注意到了,潭棋的目光一直盯着婕藍,他目光中充滿着恨意,那麼想必這傷是婕藍造成。南容頓時心中有數,續道:“還是說,姐姐方纔一不小心弄傷了少君你?”
擎戰沒想到她居然能猜到這一切,他只道:“南容公主何必一直關心本君的這點傷呢?這點傷對本君來說只是小事,公主如此驚慌倒讓在下過意不去了。”
南容瞧這個擎戰果真對婕藍是用情至深,明明被婕藍傷得這般重,卻還毫無保留地護着她,這份深情在這世上恐怕都沒幾人比得,她此刻也不想與少君撕破臉,便溫柔笑道:“少君說哪裡話,本公主也是擔心少君身體,畢竟少君不是某個人的少君,而是天下的少君,我說的對嗎?”
婕藍一聽這話,便覺得很是刺耳,彷彿這句話是說給她聽得一樣,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隨後側過身避開擎戰,以免被人誤會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到時候恐怕是給他徒增麻煩。
南容說完之後,便回到貝隆王的身側,冷眼旁觀着婕藍和擎戰二人,覺得這二人接下來恐怕是有好戲看了。
擎戰走近婕藍身側,低聲對她道:“倘若你真心對我有悔,那麼請你不要任性,過往之事等今日祭天大典結束之後我會再慢慢講於你聽,但這個時候,請你不要再說離開的話,就算不是爲本君,也請爲你的母親着想,否則,她的一番心血就功虧一簣,也會抱憾而終,倘若你是個如此不孝之女的話,你要走,我不會再攔你,就算本君這半年來看錯了眼,不該選你成爲下任王上之選。”擎戰一說完,就不再待在婕藍的身邊,而是走到她母親的身旁,婕藍看着走開的擎戰背影,思緒萬千,是啊,讓自己捨棄自己一直思念的母親離開,婕藍無法做到,不管母親出於什麼樣的目的,讓自己踏上了這條不歸之路,她內心深處都對自己母親抱着信任的態度,因爲,她覺得,自己的母親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而她這樣做,也定有自己的原因,哪怕她這樣沒有尊重自己。
擎戰朝文武百官道:“今日祭天大典,乃百官與王上親自擬定,今乃聖道吉日,浩宇清明,自因下達民意,上告天宇,望上天恩澤百姓,然星辰變換,日月更替,半甲已過,主位傳承,新主登基,德恩蒼生,是以祭天大典,命新主之選,肩負百姓厚望,不得輕率而爲,三者之中,一主順民意,得衆心,便爲血瀛新主,衆位可有異乎?”
擎戰一番禱詞結束之後,所有文武官員竟皆下跪,齊呼:“主位傳承,新主登位,德恩蒼生!”
擎戰隨後命侍從端酒上來,侍者取過酒樽,盛滿六杯酒,一杯呈於王上,一杯呈於擎戰少君,一杯呈於白魔承風,剩下三杯呈於婕藍、南容、賢治三人,六人都高舉酒樽,面對着文武百官,王上道:“無論這三位誰成爲下任王上,你們都要用心輔佐,與新主一起爲血瀛國努力,讓百姓安泰,讓江山永固,你們可知?”
文武百官們都高呼着:“王上萬福,臣等銘記於心,誓死效忠新主!”
王上點了點頭,對着婕藍三人道:“而你們三人,不管誰最後成了新主,剩下二位都必須好生做好臣子之責,輔佐新主處理國家大事,不得有嫉妒之心,不得有謀逆之心,不得有不敬之心,你們可知?”
婕藍突然覺得這一刻,一切都變得好神聖,而眼前的這個母親也變得好威嚴,手中的這杯酒也變得好沉重,婕藍此刻才明白,自己方纔的任性是將天下人的生命拿來開玩笑,雖然她不懂得如何治理一個國家,但是她知道倘若一位領導者不能好生領導他們,爲他們盡心,百姓是不會得到幸福的,也不會擁戴他們的,可婕藍心中知道,自己不能成爲王上,因爲她不希望母親死,更不希望母親死在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