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明顯聽見歸來在電話裡的低呼聲。
經歷那麼多事,聽到歸來的聲音,我覺得恍若隔世。回想第一次見面時,歸來不羈的瀟灑模樣,以及上次見我時的頹廢消瘦,我的心揪扯地疼。
“發生什麼事情了?”歸來溫潤的聲音慢慢傳來,那份普度衆生的灑脫,依舊還在。
我這才恢復神智,淡然道,“陳婉不對勁,自從三生陣後,她的情緒就出現很大問題。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幫她?”
陳姨一直咬脣看着我,焦急不堪。她盯着手機,生怕歸來拒絕。
“陳婉能保護我的孩子,所以,能不能放棄從前的一切,幫幫她?”我聲音越發地小,因爲在強人所難。
如果從前,我不知道歸來幫我的原因爲何,可如今,當那層紙已經捅破,我還這樣求他,的確不過厚道。
我知道,歸來一定會答應我,只要我肯開口。
但,歸來從來都是局外人,他不該被牽扯進來。而且現在,他的法力被陳婉吸入太多,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決問題。
“好,我答應你。”
當聽到意料中的聲音,我沒有如釋負重的輕鬆,反而越發難過。
歸來,我又欠你太多人情。
陳姨卻露出喜悅神色,接過了手機,對我感恩戴德。
原來,從始至終,她就是要歸來去幫陳婉罷了。
陳姨,我欠你的情,這一次,算是還清了。
你曾給了我母親一樣的溫暖,如果你欺騙我,甚至讓歸來陷入險境。我那時也不會手軟。
爲了佑安,爲了我自己,我願意變成屠夫。
我穿上素白的衣衫,默默走出病房。
這裡,我呆了太久。終於走出來的時候,我感覺空氣都是清新自然的。
我並不特別喜愛這世界,可爲了佑安,我願意再次融入。
佑安來到了人間,我要給他人間最真實的生活。
陳姨跟在我身後,像忠實的僕人,她的目光,大部分都在我肚腹上。
顯然,私自放我出來,是她的主意,而不是陳婉的。
她懼怕陳婉,由來已久。尤其在陳婉走火入魔後,她如驚弓之鳥,時常焦慮不安。
終於到了。
這是鄧凱的房子,已經被陳婉鳩佔鵲巢。
再次來到這裡,恍然隔世。
上次,我對陳婉還有一絲姐妹之情,這次我對她卻充滿了猜忌與懷疑。
吱呀。
門開了。
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室內昏暗一片,彷彿陰冥。
這不是地獄,卻甚似地獄。
“夫人,讓您見笑了。”陳姨訕訕地笑,迅速開了門,將我迎進去。
我踏入房門,室內幽暗一片,厚重的窗簾捂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絲光亮。
我正想開口,陳姨卻拉住我的衣袖,示意我噤聲。
歸來正在路上,我站在房內,竟不願挪動腳步。
說實話,現在的陳姨和陳婉,都讓我害怕。
“陳姨,小婉在哪兒?”
我輕聲開口,摸索着燈的開關,立刻打開了燈。
室內登時透亮,我卻目瞪口呆。
臥室被打通了,只剩下單獨的書房和廚房。房間牆壁上貼滿黃色符咒。符咒是血紅的記號,密密麻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大廳正對面,擺着做法的器皿,鮮紅刺目的法器,以及厚重的蒲團,無一不讓我心驚。
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這是做法的陣法。
不過一瞬間,室內再度黑暗。
“抱歉夫人,小婉不喜歡開燈。求夫人見諒,求少主見諒。”陳姨卑微祈求着,見我沒有說話,引着我慢慢朝深處走去。
“夫人,小婉在房間裡。您隨我來。”陳姨拉我朝前走,我卻越發遲疑。
如果,這是陳婉和陳姨共同設定的陰謀,是一場騙局,我該如何是好。
陳婉會傷害我的孩兒,不行,不行。
“讓她出來吧。這裡怪滲人的。”我乾澀開口,希望陳姨能聽懂我的弦外之音。
哪知陳姨加緊手中力道,幾乎是把我拖進黑暗中。
“陳姨,放手,我自己走。”我越發肯定心中猜測,用力掙脫陳姨。
陳姨忽然一怔,因愛女心切,再次跪在我腳邊,“夫人,求您救救小婉,求您。”
我猶豫不決,陳姨太真實,讓我無從開口。
“聶影,你在哪裡?”
歸來的聲音如同救命符,我立刻轉身,朝門邊走去。
誰知陳姨拉住我的褲腿,大力拖着我,哀求道,“夫人,求您別走,求您救救小婉。”
歸來大步走入房內,陡然打開了燈。
他面色蒼白,帶着病態的孱弱,顯然元氣還未恢復。見我被陳姨束縛,臉色一沉,大步走到我身邊,一把將我扯到懷裡。
我順勢而爲,靠着他纖瘦的身體,顧不得羞澀,開口道,“多謝。”
歸來身體微顫,頰上爬着潮紅,卻加緊力度挽着我。
“有我在,別怕。”
我心神稍定,被歸來護在身後,對陳姨道,“帶我去見陳婉吧,現在歸來也在,更好解決問題。”
陳姨面上閃過不甘和陰沉,我眸子微沉,難道,這真的是苦肉計?
“夫人懷着慕家少主,就不該如此別的男子糾纏不清。”她大步走向內室,也顧不得關燈,冷冷道,“少主還小,夫人不能以身作則,當一個貞潔女子嗎?”
她雖然恭敬,卻帶着訓斥。
我愕然,默默離歸來遠了幾分。原來,陳姨是覺得我太輕浮,對不起慕長安,所以冷眼呵斥。還好,她沒有把我陷入不義之地,還好她沒有欺騙我。
歸來被她說得面紅耳赤,也刻意開始避諱。
其實,我和歸來一清二白,卻被外人看來是有點什麼,這,還真是……
“小婉在裡面,麻煩歸來法師幫忙看看。”陳姨聲音再次變爲哀求,似方纔那冷然的人根本不是她。
“身爲慕家的僕人,我應該爲慕家的聲譽着想,有不敬之處,還望夫人見諒。”
她自知有求於人,刻意降低了姿態,但話裡拐着彎說我不貞。
我大窘,卻不再辯駁,清者自清,不必要爲別人委屈自己。
“你們鬧夠了沒有!”一聲嬌呵,陳婉終於走了出來。那明明是陳婉,卻根本不像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