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佑兒不怕。有您的世界,就是美好的。”
佑安咯咯地笑,發出一陣陣笑意。我的腦子,慢慢恢復了理智。
“不,這不夠好。我也不夠好,我希望給你一個美麗的世界。但,我沒有做到。”
佑安疑惑不解,大大的眼睛盯着我,讓我整顆心柔軟起來,“孩子,縱然你有十八般武藝,術法精通。在人間,必須多留幾個心眼。”
“孃親說人心很壞麼?可佑兒覺得心是美的,因爲佑兒看見了孃親的心。”
他癡癡望着我,大眼睛裡全是迷惑,“孃親的心臟,鮮紅剔透,沒有任何雜質。尤其在面對佑兒時,孃親的心總髮出五彩光斑,佑兒可以從中吸取極大的力量。”
佑安再次發出咯咯笑聲,歡愉無比。
他慢慢向我敘述對我的心臟的好奇,似乎我的臟腑是一個完美的桃源,可以給他無邊不竭的動力。
“孃親的心,是佑兒見過最美的寶貝。就算是九天佛祖,也會爲之着迷呢。”
佑安甜喏聲音傳來,給了我無比的安然。
我知道這是孩子對我的安慰,但凡關於我的一切,在他來看,都是極好極美的。
我這一生,沒有感受過母愛。可血脈相依的濃厚親情,讓我對佑安有無比的依賴和期望。我越發愛這個孩子,也願意用盡所有去保護他。
或許,這便是母性的力量。
千百萬年來,人類繁衍生息,傳承綿延,都是這份骨肉親情。
我可以不愛自己,但我會愛我的孩子。
我默默窩進逆生陣的大牀,仔細詢問道,“佑兒,這逆生陣真的可以保佑你嗎?”
佑安用力點頭,保證道,“陳婉沒有說錯,孩兒降生的確需要這陣法。”
他見我有不解,爲我腦補一些基本的術法知識。
逆生陣和三生陣一樣,有起死回生的作用。源於鴻蒙初期,是盤古開天闢地時,遠古仙人修仙的道術。因爲逆天改命,讓六道秩序混亂,後來被列爲了禁術。
人類過了千萬年,道法咒術早已經失傳。況且施展逆生陣需要天時地利人
和,九星連珠千載難逢,也算是一種機緣。
我其實還想知道,三生陣發生了什麼,可我開不了口。
有關我生存的一切,在緊湊倉促的時光裡,越發變得模糊。
尤其現在,我不敢輕信別人。
“佑兒,你出生後,娘想帶你離開。離開陳婉、歸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只有娘和你。你可願意?”
我緩緩撫摸腹部,以平等的姿態,徵求孩子的意見。
“我不是一個好母親,無法給你豪奢安逸的生活,跟着我,你可能還會受苦。但是,我希望佑兒遠離是非。只要不牽扯到陳婉,遠離慕家,你就不用再揹負千年的夙願。”
我慢慢解釋,希望佑安理解我的心意。
當一個母親,需要長時間的準備。可我根本沒有時間準備,就必須接受孕育孩子。
“佑兒跟着孃親,去哪裡都可以。”
佑安毫不猶豫,讓我無比感動。
“上輩子的記憶,前世的糾葛,與你無關。佑兒,你不該被牽扯到父輩的糾扯中。今生有你,就足夠了。”
感謝老天,我還有佑安。
砰砰。
禮貌的敲門聲,徐徐傳來。
繼陳婉離開後,誰又來造訪?
我收拾好心情,展顏道,“門沒鎖,進來吧。”
一陣清風,推門而入。
歸來端着一碗清粥,冒着陣陣青煙。
吃了太多血腥的紫河車,這一碗熱粥,幾乎是人間珍饈。
“舟車勞頓太久,你也餓了。這清粥加了人蔘,磨成吸粉熬汁,可以補血補氣。”
歸來語氣淡淡,可熱粥滾燙。
他雖是男子,心思卻無比細密。相比陳婉母女的強硬,歸來更懂得用懷柔方式予人安慰。
我將粥捧在手裡,慢慢吞入腹中。
“謝謝。”將空碗遞給他,發出一聲讚歎。
終於找回了做人的滋味。
做人,其實挺好。
“聶影,記得隨時念大悲咒。道法自然,卻講究一顆慈悲之心。只有對孩子的關愛,是不夠
的。”
歸來眼神清亮,盯着我的腹部,彷彿在看一個希望。
可我發覺,那眼神之下,還有隱隱的擔憂。
“你在擔心什麼?”我直言不諱,一顆心又懸在半空。
只要關乎佑安,我就無法淡定,好不容易的平靜慢慢消失,越發浮躁。
再說,有陳婉先例,我覺得這幾人每一個能全心信任。
“佑兒雖然在冥界坐胎,但我相信,他會有慈悲的心腸。就算他有通天的法力,也只是爲了保全自己。你是方外之人,理應用慈悲心腸看待衆生。”
我擡起水眸,盈盈盯着他。
“你多心了。聶影,我可以理解你作爲母親的心態,但你要謹記,你腹中的孩子,是天地間唯一的人鬼結晶。你和慕長安的千世情緣,或多或少,都是難容於天地的所在。”
歸來站起身,背對我。
看不到他的表情,或許是有難言之隱。
“歸來大法師。我不懂天地輪迴,不知道六道衆生。我只知道,佑安是我的骨肉,是我在人間唯一的血脈。”
“我記不得前世,無論用了多少法子,我還是一無所知。我一路走來,都在被你們擺佈着。如今,我只想我的孩子平安。”
我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飄忽的眼,認真道,“我不信神,也不信佛。佛法也好,道術也罷。我根本不瞭解你們生活的世界,也不知道你們生存的法則。我只相信一點,那就是,我腹中的孩兒,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歸來說不出話,或許是被我的決然震懾住,只是輕嘆一口氣,“爲母則剛,聶影,你的確是一個好母親。”
“我一直以爲,懷上一隻鬼的孩子,會讓你厭棄。沒想到,母性是可以超越種族,超越物種。這一世,你是平凡的普通人,卻擁有偉大的勇氣。”
歸來盯着我,目光灼灼。
“我自詡修習術法,通曉了人情世故。和你相比,才發覺我如今的淺薄。道法無邊,我參透了天地輪迴的六道命理,卻始終沒有參透人心。”
我有些發懵,歸來的道義法理,我難以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