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眼前是佑兒的臉。
粉雕玉琢的模樣,坐在我面前,伸出綿軟小手,撫摸我的臉頰。
“孃親,你在叫我麼?”佑兒盯着我的眸子,發出淡淡呼喚。他那麼美好,眉眼有慕長安影子,尤其那一雙剔透的眸子,幾乎要讓我爲之沉醉。
老天終究是厚待了我,給我了這麼美好的一個孩子。
“佑兒,娘沒事,你怎麼出來了?你趕快回去,還沒到九星連珠呢,對你不好。”我猛然記起了歸來的囑託,執意要他離開。
佑兒卻忽然捂着眼睛,滴出淚來。
“看到孃親爲了佑兒受這麼大的苦難,佑兒寧願不要出生了。孃親,佑兒對不起你。”說完,就是晶瑩的淚滴,讓我整個心都爲之破碎。
我慌忙揮舞着手,大聲制止,“不是,這是孃親應該爲你做的。佑兒,你不要哭,娘撐得住。你看,我真的沒事。”
我對他露出微笑,甚至試圖讓自己坐起來。
高聳的腹部,已經徹底遮蔽我的視線,我卻恍然不顧,掙扎着坐起來。
原來世間,真的有一種力量,能超越所有,只爲孩子一點安心。
那便是愛。無私無窮,無窮無盡。
“你瞧,孃親一點事兒也沒有。我的好孩子,你快回去吧。”
佑兒彷彿被我矇住,擦着眼角,嘻嘻一笑,“孃親,佑兒喜歡你手裡的護心鏡呢,給我玩玩可好。”
他伸出粉嘟嘟的肉,目光是八卦護心鏡。
別說這護身的法器,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願意交給他。
“當然可以。”我鬆開了手,將法器放在手心,就要遞到他面前。
卻見佑兒眼中流露出渴求的光芒,慢慢靠着我,發出一聲輕嘆。
“這護心鏡真是別緻呢,孃親,你可以遞給我麼?”他微微笑,盯着那護心鏡,彷彿在誘惑我。
我心中生疑,但很快又打消。
一直以來,只有我能夠看見佑兒,其他的,是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了他的形態。
但是,這一刻,他的
行爲,爲何這麼奇怪呢?
“孃親,你不願意給孩兒麼?還是佑兒又讓你生氣了,你已經厭煩了我?”佑兒捂着眼睛,似又要滴出淚來。
我心中發酸,早顧不得疑慮,將護心鏡遞給他。
“聶影住手,千萬不要把護心鏡給他。”
空氣中傳來一聲暴呵,是歸來。
“魘君,你竟然趁人之危,利用影公主心頭的夢境,想要作甚?”歸來站在我身側,將符紙貼在我眉心,念着咒語。
他劃破手指,將血滴入護心鏡中,然後放到我手心。
“不管是誰要你的護心鏡,都不能給他。現在孩子還沒有出世,這些趁人之危的傢伙就按捺不住。這不過是幻覺罷了,你千萬不要上當。”
我定睛一看,哪裡還有佑兒的蹤影,不過是一團模糊厭惡,有隱隱的人形而已。
“歸來,你別壞了我的好事。我等了多少年,纔等來鴻蒙聖嬰生產的消息。你知道,只要我吸食了聖嬰的靈,就可以有形體了。我活了多少歲了,卻始終無法有形體,你懂得那樣的痛苦嗎?”
魘君模糊嘶啞的聲音,似在控訴天道不公。
“我是魘,是人心中的執念。每個人想的東西,都可以通過我看到。影公主應該謝我,我爲她完成了心願。就在今晨,她還見到來了心愛之人。而今,她又看見了自己的孩子。歸來,我只想要一個形體罷了,你爲何插手呢?”
歸來不再多言,拂塵對着那煙狀的形態,卻聽見“滋滋”聲響,還有暴虐的嘶吼。
“歸來,你輪迴這麼多世,還是那麼討厭。鴻蒙聖嬰原本就不該出生,讓我吸食,也是成人之美。”魘君不停咒罵,並與歸來糾纏。
它是團移動飄忽的霧氣,卻又蠱惑人心的力量。因爲每個人心中都有無法逾越的弱點,就像是龐大難以跨越的瘡疤,揭開一次,就是隱隱的疼。
“歸來,你小心。千萬不要被它迷惑,你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大聲疾呼,穩住了心神,開始誦唸大悲咒。
也不管這有用無用,反正是我唯一能
夠保護自己的籌碼。
卻見護心鏡發出一絲微光,將我護在中央,直直驅散那團煙。
“魘,你識趣的話,就趕緊走。否則,我會聯合影公主狙殺你。”歸來揮動着拂塵,繞着那團煙穿行。他的身影在空氣中移動,彷彿游龍,動作如花樹燦爛。
“歸來,你這違心的道士。你本是影公主的師父,卻對她存了不軌之心,以致後來遭了天譴。你這道士,原本修煉清心法術,卻被情慾所累,甚至害她走上不歸路。我看,你還有什麼力量與我抗衡。”
我心中一驚,這魘的確厲害,因爲呈現的,都是心中最脆肉的瘡疤。譬如,我看見的慕長安,還有佑兒。他們都是我心頭最放不下的,所以也是魘傷我最深的。
“如果你要杜絕邪念,只有殺了她。殺了影公主,殺了你眼前的這個女人,你纔可以得到解脫。你不用再輪迴,不用被她牽連,你可以修成大道,羽化成仙。”
魘君繼續蠱惑着歸來,卻見歸來已經吐出來鮮血,拂塵已經散落在地。
他眸子血紅,轉頭看向我,帶着隱隱的殺機。
我大驚,環顧四周,再沒有魘,只有我和歸來。
歸來一步步走向我,殺氣騰騰。
“歸來,你清醒過來。這是魘的詭計,它騙你殺我,然後搶奪我的孩子。你清醒過來。”我拼命疾呼,對急轉的情形不知所措。
難道,我真的要和歸來兵戎相向?
“魘君,你這惡毒的小人。你只會躲在人背後,使這下作手段,活該你永生永世沒有形體,只能依靠着別人的執念而活。”
我憤怒難當,只想剝掉魘君的筋骨,讓它不能再作惡害人。只要魘死了,歸來纔會停下來。否則,我們會兩敗俱傷。
歸來離我越來越近,那拂塵就要逼近我的身體。
我轉頭對着煙霧,大聲道,“魘,孩子是我的,他根本沒有法力。否則,也不會在此刻不挺身救我。所以,你打錯了算盤。就算你吸食了孩子的靈,也未必能夠達成所願。”
“不如,我與你做個交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