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一番兵荒馬亂。
陣痛一次次襲來,在那碩大的腹部下,孕育世間萬物都爭先恐後爭奪的生命。
我的血,慕長安千萬年的執念,才孕育了這個寶貝。我卻不知,從他進入我的肚腹開始,就註定了萬物必爭的局面。
原本,我只希望能給他普通的生活。
可他告訴我,他已經等了我千萬年。那也就意味着,千萬年來,一直有人在覬覦和窺探,等待着他的出生。
千年的因,萬年的果。一切,都是註定的。陳婉的到來,和慕長安的冥婚,與這些鬼怪扯不斷的糾葛,都是命中註定,無法逆轉。
我也終於明白,爲何前面那麼多世的聶影,會鐵了一顆心,喝下孟婆湯。
她或許不是想要遺忘,而是不願與慕長安解清誤會。因爲她明白,慕長安和她的孩子,會承載多大的災禍與責難。
這個孩子,不是天理不容,而是被太多生靈覬覦,不管是人,是妖,是鬼。
“聶影,你不要胡思亂想了,趕緊念大悲咒,清除雜念。宮口還在開,但還沒到生產的時候。這孩子有頑強生命力,更有自主的意志,當他想出來的時候,自己會出來的。”
孟戈持續不斷給我灌蔘湯,可我再也喝不下去。
我的肚子,已經漲大到可怖的程度,彷彿一瞬間就會被撐破。我從前那般瘦,現在如同被吹脹的氣球,隨時會被戳破。
“你爲何不給她做剖腹產?肚子上劃一刀,就可以把孩子取出來呀。或者讓她睡過去,不要清醒地感受到痛苦,可好?”
鄧凱憂心忡忡,再顧不得禮儀,捏着我的手,“阿影,我們不生了,不生這孩子了。你瞧瞧,你被折磨成什麼了。”
鄧凱呀鄧凱,你這般的關心,真是讓我感動。這裡的所有人,關心的只是這個孩子,唯有你,關心的只是我。
可是,我還是要辜負你的心意了。
“孟戈,你趕快幫她接生,不要等什麼九星連珠了,來不及了。在這樣下去,她會痛死的。如果她死了,孩子同樣生不下來,你
難道不知道嗎?”
鄧凱血紅一雙眼,對孟戈狠狠斥責。他眼裡的傷痛溢於言表,他是真的擔心,發自肺腑。
“你別說了,鄧凱,這是我的選擇。只要對孩子好,我就算死也值了。我知道你在關心我。你的憐惜,我無法報答了。”
鄧凱握緊我的手,雙眸更加泛紅,“阿影,你何苦委屈自己呢。你這傻丫頭,不管過了多久,你還是這樣傻。”
我輕笑,“可我這樣的傻子,也有人心疼不是?鄧凱,你待我好,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孩子了,你就當成全我,好好去護法吧。算是,我求你了。”
我費力吐出這番話,盯着鄧凱的眼睛,希望他體諒我作爲母親的心情。
“我就說你不該要這個孩子,得知你懷孕的那天,我就該強迫你把他拿掉。”
我費力一笑,知道他已是妥協。
鄧凱回到原來的位置,閉上了眼睛,再也沒說一個字。
我的手抓着被子,幾乎要將棉絮扯出一個個大洞。
“聶影,孩子還需要血。你得再喝一些,否則孩子會生不下來。”孟戈手裡拿着一碗血,捏着我的鼻子,再次灌了進去。
我的臉色,卻絲毫沒有好轉。
“這是什麼血?太難喝了。”我的身體在抗議,血液也開始排斥。
孟戈一驚,愕然道,“怎麼可能呢?這獨角獸的血,你剛纔還能喝下呀。現在卻忽然排斥起來?不會的,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
“我真的不行了,我想吐。”
我埋在牀邊,發出一陣嘔吐聲。剛剛灌入的血液傾吐無遺,鮮紅可怖,格外滲人。
孟戈大驚,不甘心地繼續檢查,“這的確是獨角獸角上的血,是最純正高貴的血液。獨角獸是你的同宗,按道理說,你不可能排斥的。除非,是孩子在排斥。”
她話未說完,我再次猛烈嘔吐起來。
那些灌進我肚子的東西,現在悉數狂嘔,夾着酸腐腥臭。
我閉着眼,感覺五臟六腑在翻涌,只想把所有食物都排
出體外。
與之同時,我的腹部卻再次脹大。
可怖至極。
孟戈在我的大穴施了銀針,她不曾見過這場面,所以動作有些遲疑。
“聶影,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可有好一些。”她氣定神閒的語氣不復存在,最初的滿滿自信,已經化作飛灰。
孟戈的臉更加蒼白,她不停爲我診脈,額頭的汗水越發厚重。
“脈象時緩時慢,也不知是什麼緣故。而且肚腹還在脹大,可你吃的所有東西,幾乎都吐出來了。這到底是什麼緣故?”
她喃喃自語,卻讓我更加擔憂。
“我的孩子怎麼樣?你趕快想辦法保住我的孩子。”
我渾身的汗,明明虛弱得不行,這句話卻斬釘截鐵。
孟戈也被我震懾住,“孩子完全沒事,相反,孩子心跳越來越強烈,就像有了一個完整的生命一般。”
她神色複雜,更不敢看我。
陳婉忽然走到孟戈面前,捂住我的眼睛,將一個玻璃瓶的液體倒入我口中。那甘甜的腥味,忽然讓嘔吐緩解了。
孟戈大吃一驚,“小婉,那是什麼好寶貝,居然有此等功效。你給我一些,讓我研究研究。”她神色稍霽,開起了玩笑。
可那話幾乎沒有任何作用,讓陳婉發出一聲苦嘆。
“天意,真是天意啊。”
我擡起頭,看着那空空的玻璃瓶,疑惑道,“這是什麼?我方纔覺得渴,喝進去你剛纔的東西,卻覺清泉一般。小婉,你還有麼?”
陳婉靈動的雙瞳忽然蒙了灰一般,她認真看着我,苦笑道,“影兒,我不說,你也該知道吧。”
她舉起那玻璃瓶,裡面還有殘留的紅色液體。
我摸着脣角,忽然失笑。
天地間最珍貴的液體,除了我的血,還有什麼呢?
佑兒早就說過,我的子宮,是修煉的最佳聖地。因爲,子宮裡,都是滿滿的精血。
我的孩子,他唯一需要的,就是我的血。
“影兒,你還撐得住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