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泉醴蠱惑衆生的臉頰，發出一聲喟嘆，“泉醴大人，你真的好美。年華荏苒，你真的願意拋下這一切，徹底離開這個塵世？”
泉醴慢慢走向我，指腹摩挲着我的眉心，一身紅衣傾國絕塵，幾乎無法忽視的妖姬，讓我徹底沉淪其中。
這樣美麗的人，爲何歸來不動心？
這樣無雙的人，爲何會落得如此境地？
“丫頭，你不必心疼我。我看了你那麼多的故事，終於算是明白，這人間的情愛，是鏡花水月而已。你受盡苦楚，想要改變曾經發生的一切。而我，連想去改變的勇氣都沒有。因爲我知道，愛這回事，根本強求不得。”
“與其像木偶一般活着，不如高傲地死去。我已確然知道，歸來心中不會有我，哪怕有那麼一絲影，也不是我所期望的。既如此，我縱然活下來，也是自我折磨罷了。所以，離開，纔是最好的成全。”
我搖着頭，表示不解，“泉醴大人，或許，還有轉機呢？”
泉醴微微一笑，灑脫道，“轉機，也不是我的姻緣，更可能的，是災難。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只會陷入萬劫不復，不會有轉機了。”
“丫頭，我真的好生羨慕你。至少，你愛上的人，從來都是愛你的。”
“泉醴大人……”我喃喃，竟是滿臉的淚。
我哭了，爲一個不曾認識的人。
“我真的要走了，我已將畢生的術法傳給你，希望你能過得好一些。還有，請你善待泉芯芯。請你記得，永遠不要讓燈芯熄滅。”
“我要歸來永遠都記得我！”
……
隨着泉醴聲音越來越弱，我眼中酸澀的液體一發不可收拾。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我脫胎換骨一般，重新站立起來。
我飛昇至半空，看着天空下蓊鬱的綠色植被，慢慢飛行。
當我飛到凌霄時，鄧凱一身戎裝，焦急地拉着我的手，“阿影有沒有受傷？”
我搖搖頭，疑惑
道，“你怎麼在這兒？”
“天虞有人來報，說凌霄山巔出了一隻幽藍的獨角獸，在雲間橫衝直撞，最後卻跌落下去。我一猜就知道是你。你從未顯露出本體，卻是和族人不同的。”他拉着我的手，檢查我的傷勢，直到確定我無事，才放心道，“你怎麼不告訴我，就來凌霄取無心蓮？我很擔心你。”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我感激鄧凱的關心，卻從他手裡抽出手，“鄧將軍對我已經夠好了，真的夠了。”
想到後世鄧凱的慘狀，我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鄧凱無奈地看着我，就像受到嚴重打擊一般。他有些乾澀地勾起脣角，“阿影，你是怪我來晚了麼？所以要和我疏離了。”
我心中一顫，鄧凱呀，你到底是看上了我哪裡，曾經的事與你根本無關，何必一直陷在責任裡？
“不是的。你是我父母摯友，又對我百般呵護，將我當作女兒一樣寵着，我怎會對你疏離。我只是希望你知道，那個小女孩也會長大，也會有自己的想法。你不需要一直照顧我，真的。”我希望鄧凱把關注點從我身上移開，真的很想。
“可我從不曾把你當作女兒。從汨羅娘娘腹中取出你那一刻，我就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娶你做我的新娘子。汨羅娘娘和伏天情比金堅，他們的孩子，一定是最純潔無暇的。阿影，我歡喜你，這顆心從來都放着你。”他拉過我的手，壓在滾燙跳躍的心臟上。
我慌忙抽回手，抗拒道，“不，你的新娘子不該是我。我從來把你當成長輩，我哪裡會是你的新娘子！”
鄧凱臉色瞬間煞白。他雙眸受傷無比，彷彿被我徹底擊潰一般，慌亂道，“你一直看不明白我的心麼？我日日念着你，希望與你結爲夫妻。這是血族人人皆知的，都等着我們的婚禮呢，可現在，你怎麼變心了？”
我徹底呆住了。我何時與他有了婚約？而且，現在的鄧凱比後世更加熾熱奔放，幾乎不掩飾火熱的心思。血族原本就是原始的獨角獸，情感熱烈自由，根本不在
乎身份背景。就連江汨羅和聶伏天，對我和鄧凱都是樂見其成。
可是，我怎麼面對鄧凱，怎麼面對慕長安？
“你爲什麼變了？阿影，是因爲那個人類？因爲那不入流的人類，你要棄我而去？”鄧凱眸子泛着紅光，“我去殺了那個人，我一定要殺了那個人。”
我懵住了，一把拉住鄧凱的手，憤怒道，“你胡說什麼呀？是我自己不願嫁人，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我不願嫁，不管是你，還是誰，我都不會嫁！”
鄧凱被我的力道鎮住了，他不可思議地看着我，“你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我急忙收回手，卻見鄧凱手腕上有殷紅的指痕，正是我剛纔用力留下的。
“我不知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自然不願告訴別人，我與泉醴之間發生的事，我會把那些爛在肚子裡。
那也是個可憐人，不能死後還被人非議。我做不到！
鄧凱卻紅了眼，無比痛心道，“阿影，我已經不認識你了！”
我不敢看他受傷的眼，漠然轉過身，朝着凌霄山巔飛去。
山巔之上，白雪皚皚。
我飛奔至山巔之上，掃視着白色中的點。
卻見一個影子在山間晃動，那赤紅的影子，似在與誰打鬥。
而我，再也挪不動腳步。因那個影子不是別人，正是慕長安！
他不是已經回大營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我展開了雙翅，俯衝下行。
慕長安受了傷，他一定不能有事，我不允許，至少在我看見的情況下，他不能有事！
“慕長安！”我厲聲高呼，幾乎失去了理智一般俯衝下去。
卻見天空中升騰起一陣暮靄，暗無天日般壓迫着我。我眉心突突地跳，無法眼睜睜看慕長安在我面前出事。
當我來到那片白雪間，看見一個嫣紅的影子。那窈窕纖細的身影，像極了我的姐姐，聶扶搖。
他們怎會在凌霄相遇？又怎會兵戎相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