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已經將他的記憶抹除了嗎?他爲何還會有熟悉之感。
不行,我不能讓他看到我。
“慕公子說笑了,我不曾去過,不認識公子。”我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甚至主動轉身,與慕長安對視一眼,又很快移開了眼睛。
慕長安微微一怔,露出一絲疑惑,卻也避開了眼睛,不再看我。
“多謝姑娘坦誠。長安的確與姑娘初次相識,叨擾了。”說完,對我一拜,轉過頭去。
我目瞪口呆,思想也放空了。我不知道慕長安和珞伽說着什麼,只看着慕長安的背影,一顆心如在油鍋煎炸。
聶影啊,你真的夠了!
我明明說過,會忘記慕長安,不要想起與他的過往。可是爲什麼,看着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我明明說過,不再相見便不再相念,只要強迫自己不去想起,慕長安於我就是陌生人。我再也不會牽扯到他的世界裡,給我給他一個成全。可是,我的心不受控制。
每當遇見他,我便失了魂一般,徹底移不開眼睛。
夠了,真的夠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決不能!
慕長安終於離開了。他騎上了白馬,瘦硬的身影帶着幾絲風塵,卻始終無法掩蓋無限風華。這樣的男子,哪怕在這個世界是弱不可聞的人類,卻有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他原本就是意志堅隱的男子,更是可望不可及的驕子,哪怕是背影,也會讓無數目光駐足。
對於我,更是如此。
當我終於從那白點收回目光,早已淚盈於睫,甚至忘記了身邊的珞伽。
“阿影,你認識他,是嗎?”珞伽扶着我幾乎搖搖欲墜的身子,暖心道,“他就是你昨夜想到的人?”
我搖頭,輕不可聞,“不,我不認識他。”
珞伽第一次嘆了口氣,冷靜道,“你的目光,早已出賣了你的心。你眼裡寫着對他的癡戀和在意,這騙不了人。”
“是嗎?”我微微一嘆,“那是沙迷了眼睛。我不在乎他,我在乎的,只有自己。”
我擦乾了淚,對珞伽微微笑道,“大哥剛纔看錯了,我只是被沙迷了眼睛。”
珞伽面色平靜,沒有揭穿我,淡然道,“我們進城吧。”
我跟着珞伽,再無心思打量苗疆之城。四周的聲音,似乎與我脫離開來,我眼前只有慕長安方纔的影子。
他是甯國的將軍,帶着君王懿旨而來。他身後還有大隊即將到達,那便是甯國與苗疆的首次和談。
這,是甯國和苗疆的事。
這,與我無關!
我咯咯地笑,露出歡喜的眉眼。
終於,一切都在正常運行了。甯國不會滅了苗疆,甯國會與苗疆結爲友好邦鄰,而陳婉也不會淪爲奴役,而是作爲慕長安的妻子,風風光光嫁入慕家。
一切,都開始朝着好的方向運行了。
真好!
珞府。
珞伽領着我,慢慢走進硃紅大門。他面色平和,步入亭臺樓閣之間。珞府全部所有的建築是木製,極有苗疆色彩。尤其每個門樓上綴着血紅色曼陀羅,越發妖冶絢麗。
“這是苗人的特色,我不久居,所以就這樣了。”珞伽微微解釋,卻不談及這些購置的堂皇富麗。
我微笑,“你的居室,理應不是這風格。”
珞伽淡然,“你隨我來。”
不多時,珞伽引我進入深院。茂密的竹林深處,曲徑通幽,所有材質透着靈氣,與外屋截然不同。這裡所有的房屋都是竹製,帶着淡然雅緻。
“果然是宜居之所,大哥品味果然獨特。”我暗暗稱讚,對這樣匠心獨運的構造,露出一絲讚美。
“時間久了,做事情自然就精細了。這都是從珞伽山移來的竹子,平常只有我一人出入。除了讓人打掃之外,還未有外人來過。”他聲音有些淡,彷彿被發現了秘密一般,忽然收了聲。
“我算是有福了。多謝大哥。”我微笑,揭開了紅色面紗,朝着一竹樓走去,“我近日住在哪兒呢?”
看我這不客氣的架勢,珞伽輕舒口氣,指了指竹苑,“你住在竹
苑吧。面朝北,冬暖夏涼,傢俱齊備。趕車這麼久,也是累了。今天就好好休息,明日再出發尋人。”
我衝他微笑,默默走進了竹苑,“大哥吃晚飯再叫我吧。現在好睏呢。”
他點頭,淡然離去。
我走進了竹苑,無心打量四周景緻,直直倒在了牀上,閉上眼,將自己蒙在被子裡。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這一覺可以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要醒來。
“阿影,有些人,必須要放下。我不知道你爲何對那個人類有這樣的執着,每次見到他,你都無法自控。阿影,你是血族的公主,他只是普通的人類。你們身份懸殊,如果被大祭司發現,會害了他。”泉芯芯鑽進我的被窩,默默盯着我。
我沒有看它,試圖用呼吸掩蓋內心的情緒。這一次,我連否認都懶得做了。
“二十年前,我私自到了凌霄,遇見了慕家人。是我一己之私,讓你和那孩子有了羈絆。我甚至帶你去了幕府,爲那孩子解毒。他現在長大成人,你遭受了天祭之苦,你們根本就是不同族類的人,你不要執迷不悟纔好。”
我點頭,努力微笑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抹了那人的記憶,讓他不認得我。所以,我見着他,只是用陌生人的姿態,讓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芯芯,我比誰都清楚,我與他沒有交集。”
泉芯芯長嘆一口氣,“看你如此,我心中虧欠。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開了這頭,讓你跌進去。”
“這與你無關。從此後,我們相逢路人。他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我微笑着,露出最大的堅強。
“那你爲何還貼身帶着他的玉?你不該早就銷燬了麼?”泉芯芯聲音有些冷,“阿影,這玉不屬於你,你該物歸原主。”
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落了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貪婪一會兒,這是他的東西,是他唯一的東西。我會物歸原主,來到苗疆,很快就會交給那個對的人。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幾乎不可遏制地哭泣着,像個受傷的動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