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五月中旬時節,天高雲淡,風清氣朗,天藍得沒有一絲瑕疵,四處飄散着淡淡花香,學生們已漸漸褪下繁複的外套,開始穿上清爽的夏裝,女孩子們也都等不及展示起自己多姿繽紛的衣櫥。
“嵐清學院”是一所包含從初中到大學的著名貴族學校,基本上這裡的學生都是有一定背景家族的後代,當然也有極少數平常人家孩子,他們一般都是成績名列前茅,或是有某一方面特長的學生,通常都是學費全免,而那些有錢人家小孩,則是收費不菲。只不過“嵐清學院”的名聲實在太好,即使再貴,有錢人家還是打破頭地將孩子往這裡送,只爲這裡無與倫比的保安系統、絕佳的教育資源,還很省時省心,畢竟一次性就可以解決從初中到博士的所有麻煩。
張睿鋒出生於一個普通的家庭,父親在一家小公司從事一份簡單的文書撰寫工作,母親則是一名小學老師,從小他都很平凡,生活平淡無波,快樂的童年、成績中上,按着社會規定的既定方向,一步步往前走着。出現的特例是在他初中畢業,偶然一次在公園畫畫,被嵐清學院校長碰見,然後,他便成了嵐清學院一名美術特長生,隨後大學畢業,最後他選擇留在嵐清學院,成爲了一名美術老師。
生活對於張睿鋒來說,仍然是波瀾不驚。他的工資很高,很快便在父母幫助下,買了一間兩室一廳不大不小的房子,而他活得總是那麼幹淨,甚至有些單調,他喜歡呆在家裡,每天總是重複地上課、吃飯、畫畫,偶爾出門便是去看看父母,身爲一個年輕人,生活卻彷彿一個清教徒般。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平凡,卻因爲一個夢變得不平凡,那也是他想要守住的,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
從小張睿鋒便重複地做着一些夢,時代是距今不近的民國,有人有物有故事,他像個看客,看着夢裡的繁華,然而夢境卻又總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他也會心痛、辛酸、流淚、感動,儘管很多時候,只是一個個模糊的影子。
有時候夢裡是一片煙雨朦朧,在一座橋上,一名面目模糊的女子在雨中狼狽,卻美好得有着驚鴻般的身影;有時候是一個充滿甜膩香氣的靡靡之地,穿着中山裝男子和穿旗袍的豔麗女子們高聲調笑,觥籌交錯的酒杯中,他卻總能感覺到自己在尋找着一個人;有時候是在一個仿若蘇州園林般精緻的園子裡,一名身影不清的男子拿着畫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執筆正在畫紙上描摹着什麼……然而,每當張睿鋒想細細看清夢裡的人,卻只能無力地看着畫面變得越來越模糊,直至完全淪入一片迷霧中,最後驚醒,徒留一聲長嘆與滿心的悵然。
夢總好像在引導張睿鋒往一個方向走,卻總是找不到出路,而那個總是出現的女子,又是誰呢?爲什麼,每次夢到她,總是會莫名的心痛與思念?直到張睿鋒偶然一次拿起畫筆,畫下了一個夢中常常出現的模糊場景,便再也離不開畫筆,漸漸地,他家裡的畫越來越多,有的是園林風景,有的是曖昧色彩裡的聲色犬馬,最多的卻還是一名身穿旗袍的女子。
那女子張睿鋒也不知究竟是何模樣,有時候他只能捕捉住一個翦影、一個側臉、一個眼神、一個背影,然而,最後拼湊起來,女子的影像竟變得清晰。
對此,張睿鋒欣喜如狂,卻又隱隱帶着幾分矛盾的徘徊,渴望畫出一幅完整的女子人物像,卻又迷茫他畫出來後,接下來呢?一旦失去了這最後一點支柱、一點神秘,然後呢?
張睿鋒不知自己這是否是一種心理病態,然而,他卻總是執着着自己的夢境,他從不戀愛或是娛樂,除了上課,便是畫畫,畫夢裡的故事,然後徹底迷戀於畫裡的故事,更深切地迷戀夢裡的女子,即使知道她愛着是自己夢裡的那名男子。所以他害怕總有一天他會崩潰,曾想過停下畫筆,卻最終又無法抵擋對女子的愛慕思念,又拿起畫筆,繼續作畫……
最後的最後,張睿鋒還是決定放棄這無望的愛戀,最終將那幅只剩下臉部是空白的、未完的油畫,賣給了同在“嵐清學院”教課的一名教服裝設計的外籍老師,即使他曾無數次後悔賣出了那幅他最滿意的一幅女子肖像。
“嵐清學院”裡風景秀麗,處處綠樹紅花,藤蔓蔭庇,漸漸入夏的校園裡,女孩們像一隻只翻飛的彩蝶,穿梭於校園,播撒着夏日的芬芳。
但是今日,看慣美女的少年們,都將目光集中在了一個精緻的少年身上,但見那人明眸皓齒、膚如凝脂,在陽光的照射下,瑩滑勝玉,一張美人瓜子臉,長髮飄逸飛舞,鳳眼挑起光華灩瀲,穿梭於校園裡,留下一串串如銀鈴般的笑聲。而喜歡校園陽光帥哥的女孩子們,則都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個臉上帶着淡然溫潤笑容的金髮男人,只見他寵溺地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穿着揹帶褲的少年,身姿挺拔,臉英俊仿若阿波羅,金色的劉海服帖地隨意搭在額前,藍色眼眸深邃好似星空蒼穹,英俊得讓人窒息。
“雪兒,跑慢點兒。”那金髮帥哥溫柔出聲,是好似大提琴從耳邊滑過的悅耳男中低音。而他彷彿沒看見周圍所有呆愣愣的男男女女,徑自快步走到少年身邊,拉起少年的手,爲他攏了攏發,寵溺道,“雪兒,慢點兒,小心出汗。”
少年微微笑了笑,伸手拉了拉身上揹帶褲的衣帶,兩隻腳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很幸福的樣子,“可是雪兒想快些找到杜未然哥哥!”
男人無奈地一笑,問:“你知道他在哪兒麼?”
“呀!”少年臉上立馬變得紅撲撲的,彷彿熟透的蘋果,可愛又誘人。他咬着紅脣,眨巴着眼睛,望着男人,“那雪兒該怎麼辦?”
“當然是先找到美術室在哪兒。”男人拉起少年的手準備繼續往前走,卻見少年突然抓住一個路過的男孩,甜甜一笑,眨眨眼,軟軟地問,“哥哥,請問美術室在哪呀?”
“啊……”天啊!我該說什麼?他剛剛問我什麼?
鳳吟雪微微嘟起嘴巴,委屈地問身後的男人,“路易恩公哥哥,雪兒好像嚇到這個小哥哥了,雪兒是不是很難看……”
只見男人望了眼傻看着鳳吟雪的男孩,那一眼冷然銳利,似是一柄利劍穿透人心,讓男孩渾身打了個冷顫,立刻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少年,思緒卻清晰了很多,“美術室在……在大學部那幢磚紅色大樓的四樓最裡面的一個教室。”
“呀!謝謝小哥哥。”說完鳳吟雪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男人,向男孩指的方向進發。兩人的背影在陽光的餘暉下,顯得那麼唯美,恍然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