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柳一衛慘笑一聲,低頭無神地望着自己消失的右臂和黑劍,“連劍——都丟了啊......”
將士們大駭,重新收攏包圍圈打算進行第二次圍殺。
只見維奇低頭無言地望了望胸膛上那一道從左肩延至右胯,幾乎將他切成兩半的劍痕,又望了望右爪抓着的斷臂和斷臂緊握着的黑劍,額頭上筋脈暴起,其上覆蓋着的鱗甲也在震顫。
其周身的血氣狂涌,彷彿在宣告帝皇的暴怒。
柳一衛的斷臂在一瞬間就被燒成灰燼,黑劍如有靈性般嗡嗡作響,在夜空之中懸浮而起,像是要飛回主人的手裡,結果被一直利爪狠狠攥住。
黑劍在維奇手中不斷震顫,血氣自劍柄蔓延而上,倏忽間便把整把劍包裹在內,很快黑劍便晦澀黯淡,不再動彈。
柳一衛心神感應,頓時吐出一口鮮血,在空中搖搖欲墜。
“快!包圍圈!”鄭文遠立即指揮道。
在第一線的戰士們見勢也來不及慌張,立刻重新收攏包圍圈。
機甲戰士們重新配彈,握着雙刀,打算進行第二輪配合衝殺。
同時剩餘的幾座機械巨人立在外圍,權當壁壘,步兵戰士們端着單兵式武器對準了同一點進行轟擊。
空中部隊在天上掉了個頭,順便從補給僚機處獲得彈藥補給,又將準星對準了空中的怪物。
照情形看,維奇似乎又陷入了無天無地之門,迎接他的將是無盡的炮火和刀劍。
湖北軍早在四個月前,就接到了來自華夏總部的一級戒備指令。
此次事故雖然事發突發,但早有所準備的湖北軍才能在第一時間出動,並且搬來了幾乎武漢安全區**大樓底下里幾乎百分之八十的戰略資源。
假使後援補給線不斷的話,這樣的超密集轟擊他們能一直持續到明天早上!
維奇身子站定不動,脖子如沒有骨頭一般緩緩扭轉了三百六十度環顧了四周的敵人。
在他的視野裡,每一個卑微的生物都猙獰苦大仇深的臉,揮着砍刀龜速般朝他飛來。
一切的風聲,吼聲,炮火聲都在一瞬間嘶啞。
擲刀!
柳一衛的黑刀上覆蓋着一層血炎,劃破夜空,朝着一方飛速射去。
那黑刀的速度極快,已經超出了鄭文遠眼睛能夠捕捉的範圍。
但在黑刀刀鋒對準的那些士兵卻神奇地能夠清楚的看到黑刀的軌跡。
初時那黑刀還是刀劍的模樣,漸漸的劃破空氣擦出絢爛的火花,火花與黑刀上的血炎交融,在一瞬間盛放!
極致的火焰充斥了戰士們的整片世界,在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刻,那黑刀彷彿化作了仰天狂吼的火焰惡魔。
整個武漢都被這隆隆的炮火驚醒了,人們雖然不清楚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都是提心吊膽着無法入眠。
恐懼就像是有形的惡魔死死地扼住了他們的喉嚨,這喧囂的夜恐怖得令人窒息。
在長江另一邊,距街道口三十幾裡的十里鋪。
十里鋪位於漢陽區,在舊時代也是武漢頗爲知名的一處地標,雖不似將另一邊的武昌衆多景點繁華,卻也有不少藏在深巷中的美味小吃。
只是聯邦**成立之後,將大部分的人口和資源都遷移集中到了將另一邊的武昌內,這裡便漸漸沒落了,幾乎算是武漢安全區邊緣之外的地帶了。
雖還有稀少人煙居住,但大多是世代生長在此,不願意遷移或者沒能力遷移的中老年人。
這些人生活在大片就是遺留下來的的空房子裡,互幫互助,組成了一個小聚落,倒有幾分老子所提倡的“小國寡民,雞犬之聲相聞”的感覺。
好在附近沒什麼妖族異獸,否則這些人都不可能活下去。
方圓十里只生活着不到百戶人家,也只有一家打着祖傳手藝招牌的小吃店。
往常日落之後,整片街道也只有這家小吃店還會亮着燈,店老闆是個微微有些發福的和善老頭。
他在這片地方生活七十多年了,算是這一片最年長的人了。
鄉里的人曾聽說他年輕時當過兵,但都沒得到過老頭的證實。
老頭十年如一日,平時就是呆在店裡爲客人做上幾碗面,下雨天便搬把凳子坐在屋檐下靜靜地喝上一壺燒酒。
老了之後更是不願意動彈,只有採購稀缺食材的時候纔會往東邊走一趟。
老頭的小吃店不大,卻極具日式風格,入店只有一張“U”型長桌繞着廚臺,而老頭就在廚臺內烹飪。
尋常來往的客人都是便和老頭聊着天,喝着酒,吃着東西。
附近的人都認識他,稍微年輕點的往往都會三五成羣到他店裡來喝上幾杯,賒賬的也不在少數。
但也沒見他對這些沒皮沒臉的動怒,只是偶爾開玩笑地跟他們說,要是再不付錢,這家店就要倒閉,自己這把老骨頭就要等死了。
安全區外的人幾乎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老頭卻是每天半夜纔打烊,尤其是雨雪風霜天,店鋪更是關的格外的晚。
往常的夜晚老頭都是一個人守着這家店,而今天這不同尋常的夜晚卻有兩個不同尋常的人到訪。
一名中年人,一名少年。
少年像是個年輕的僧人,頭上光溜溜的反射着燈光,面容清秀,眼神桀驁,肩背還綁着三尺長的棒狀包裹。
中年人身穿黑衣,面色滄桑,但談笑間臉上始終帶着融融的笑意。
兩人相隔着一丈的距離而坐,自始至終也無交談半句,應該是不相識的。
兩人面前倒是同樣的素面,還有一盤當地傳統的鴨脖和各色火熱的油炸食品。
此時隆隆的炮聲傳到這依舊清晰,外面的天一半被映成了紅黃兩色,地面也如地震般震顫不止,碗裡的湯汁不時飛濺出來。
這種猶如世界末日的時刻,更是不會有其他人來這裡吃麪喝酒了。
店裡的三人倒是出乎意料的鎮定,老頭悠哉地喝着酒,而中年人和少年則是低頭大口吞着面,對這一系列異常場面安之若素。
“老頭子我活了七十多年,安全區內發生這種場面可是不多見啊!”老頭嘬了一口酒,咂咂舌頭道,“兩位客人吃完麪還是快點離開吧,說不準狗日的就要波及到這了。”
“我們倒是方便,師傅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中年男人笑着開着玩笑。
老頭張開雙手坦然笑道:“我都在這世道活了七十多年了,還有什麼可惜的!”
中年男人也笑了笑,重新低頭吃起了面。
突然間他頭都沒擡,便對從一開始點完吃食就再未說話的年輕人漫不經心地問道:“白馬寺的僧人也吃肉嗎?”
此時年輕人正忘我地吮吸着鴨脖,聞言一愣,但還是將嘴裡的鴨脖吸了個乾淨,只吐出幾塊小骨頭,轉頭望向正在大口吃麪的中年男人雙手合十,點了個頭,嚴肅地道:“佛前一鉢水,四萬八千蟲。世間萬物自有其定律,若是較真,那人便不應該誕生。我心中有佛法,酒肉穿腸而過,又有何不可?”
“無不可。無不可。”中年男子似乎對年輕人的回答十分滿意,他和善地對年輕人笑了笑,便不再說話。
不過年輕人卻皺着眉,警惕瞭望了中年男人一眼,才收回目光,重新將心思放到了桌子上的食物。
“師傅,我看這夜裡也沒什麼人會來這裡吃東西,你怎麼還開着店?”中年男人又有一句沒一句與老頭聊起天來。
“怎麼沒人來,你們不就來了。”老頭眯起眼睛又嘬了一口烈酒,笑着說道,“這家店和手藝是我祖父輩傳下來的,已經在這開了一百年了,跟這**可有的一比。現在這世道涼薄的恨,我一老頭也沒什麼能做的,如果有旅途睏乏之人路過,能給他們提供一份熱騰騰的麪食卻是我力所能及的。此外,在這也沒什麼新鮮的東西,偶爾有遠方的客人路過此地,倒是能給我講些新鮮的故事。”
“那您怕是要失望了,我可沒什麼新鮮的故事,即使有估計也是您不愛聽的。”中年男人說道。
“那也沒事,客人您付夠錢就行。”
“哈哈哈......”
“哈哈哈哈......”
老頭和中年男人相視,一同開懷大笑。
“我沒錢,也沒新鮮故事。”唯獨年輕人一臉嚴肅地放下空空如也的大碗,用粗布袖子擦了擦嘴,然後端坐着正視着老頭沉聲說道。
老頭一愣,看向桌子,已是一片風捲殘雲,碗碟都是空空如也,桌子上只剩一些鴨脖的骨渣而已。
看着年輕人那嚴肅的神情,老頭也不好再打趣他,只是和煦地說道,“無妨無妨,你吃飽了,吃的滿意便好,幾條面不值幾文錢。”
“我替你付了。”中年男人從懷裡掏出兩個金幣。
“這太多了......”老頭一驚,連忙擺手。
一個金幣便足夠吃他一百碗麪了!
“不需要。”出奇的是,年輕人出聲制止道。
接着他起身,便走向店外,便說道:“老闆我沒有新鮮故事,卻能讓你看些新鮮事。”
此時從東邊的夜空中,一道金色的流星正飛快地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