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木屋呈“凹”字形坐落在山頂平緩的地帶。
一個頭發斑白的魁梧老人赤着胳膊半蹲在地上就着一盆熱水拔着一隻野雞的雞毛。
當衆人走出山林的那一剎那,老頭輕嘆了一聲,弓着的身子彷彿又佝僂了幾分。
他起身望着維奇,後者也望着他。
一陣清風吹過,捲動地上的雞毛。
老頭比維奇記憶中的年老了一些,臉上的皺紋溝壑更加明顯了,頭髮也稀疏了一些。
“老頭。”
“你這臭小子果然還沒死!”老頭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就像是爺爺看見了外出求學,多年未見的孫子,在維奇記憶中,還從未見過老頭對他露出過這樣的笑容。
不過下一秒老頭便換了一張臉,遍佈陰霾,凶神惡煞:“你還來這幹什麼!啊!趕緊滾,趁小妖還沒回來!否則老子親手殺了你剁碎了餵豬!”
維奇還想解釋兩句,卻看見老頭的視線移向了他們的後方,眼神中充斥着擔憂。
維奇轉過身,看見一個穿着緊緻皮衣,腰間插着兩把短刀的短髮女孩扛着一頭熊一般壯碩的野豬從山林之中走了出來,她的臉上有三道醒目的抓痕從額頭劃過右眼延伸至鼻側。
是小妖,維奇認出了她,只是她的變化出乎了維奇的意料。
他不再是那個柔弱愛哭,需要保護的小女孩,而是變成了一個英姿颯爽,堅強勇敢的女戰士。
維奇哭了,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在模糊之中那個女孩朝他走來。
她擦肩而過,沒有說一句話,便走到萊恩身邊。
“小妖.......”萊恩擔憂地望着小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這個自己疼愛了二十年的女兒。
“老爹,收拾一下。”小妖將野豬隨手扔在地上,“我們該出發了。”
說完,小妖便進了屋子。
老頭撫着額頭又嘆息了一聲,才走到維奇面前:“小子,你欠小妖和一念小和尚的,你這輩子都還不清。”
維奇哭着撲到老頭的懷中,像個孩子般崩潰地大哭起來:“老頭,我好想你們!”
“好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鐵塔拍了拍維奇的肩膀對着老頭說道,“萊恩大叔,你的身份暴露了,狼王凱撒來找你了。”
忽然,遠處的高岡上起了一陣穿雲裂石的長嘯聲,嘯聲雄渾浩蕩,越拔越高,彷彿大地都爲之震動,讓人不由自主地要掩住雙耳。那長嘯的人根本就是把嘯聲傳到四周,融合在周圍自然裡汲取周圍的精氣真華,然後再一次推開,只要他嘯聲所及,根本就不會衰竭,甚至會越來越強。所以高岡下距離他數裡之遙的人們聽起來,就和在他身邊毫無差別。
山林被風嘯聲壓倒,下一瞬樹木就被紛紛連根拔起,朝着維奇等人席捲而來。
槍右手戒指一閃,一臺如房屋般大的重型鐳射炮臺便擋在了衆人面前。
一道光波擦着地面轟然而出,前方飛來的土塊石頭樹木便霎那間變成了灰燼。
待硝煙散盡,嘯聲落停,衆人睜大眼睛望去,才發現偌大一片山林已經被夷爲平地,變成光禿禿的一片。
盡頭的高處,站着一道桀驁的身姿。
他披散着濃密捲曲的黑髮,五官輪廓如刀削般分明,嘴角掛着不可一世的笑容,露出古銅色精壯的胸膛,俯視着維奇衆人。
“王叔,聖彼得堡一別,我們也有將近兩年未見了吧!近來身體可好?”
“凱撒!”維奇和白千玦看到那個男人眼中都噴出了憤怒的火焰。
凱撒率領狼族大軍踏平了青丘,直到現在還有上千狐妖在狼族之中作爲俘虜任人蹂躪,這個滅族之仇是驅動白千玦一路走來的動力源泉。
至於維奇,當初在聖彼德堡時就是這個男人爲了自保脫身,一指激發了林暄隱藏的血族血脈,這才導致其當場玉隕,若不是他,也許誰都不會死,也許維奇還在聖彼得堡和蠻人團衆兄弟一起喝酒吃肉,這也是不共戴天之仇。
“喲,還有不少熟人嘛!”凱撒的目光移到維奇和白千玦身上。
“小蝙蝠,你也在這?你那位親兄弟可是拜託我好多次了,把你的頭帶回去給他,我倒是沒工夫特地去幫他做事,不過今天既然碰到了,那就算你倒黴了。”凱撒的手指又移到了一臉怒容的白千玦身上,“最讓我驚喜的就是你這個小寶貝了!這兩年我找你可找的夠辛苦了,倒還真是應了華夏那句古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乖乖跟我走,你還能少吃點苦頭,你那位白漣對你可是甚是想念啊!嘖嘖,說起來倒是有陣日子沒嘗那女表子的味道了,說起來還有些癢了......”
凱撒掏了掏胯,臉上帶着無比的侵略性。
“畜生!!!”白千玦目眥欲裂,若不是槍拉着,她就要失去理智衝上去了。
“別衝動!”好像是因爲狼王凱撒強大的壓迫感,“臉癱槍”人格出來了。
他滿臉慎重地望着雲淡風輕的凱撒,對方如此有恃無恐自然有其本錢。
凱撒一步步走了過來,其身旁閃現出左右兩排狼族戰士,加起來有十二名,竟然都是將軍級的一流高手,氣場強大到使得周圍的空氣都開始扭曲變色。
萊恩上前一步,將一衆小輩都擋在身後。
他直視着步步逼近的凱撒,冷聲說道:“你不遠萬里來這,怕不是爲了和我敘舊吧?”
“對啊!這幾個月我父王一直託夢給我,他在下面很寂寞,希望你下去陪陪他呢!沒辦法,我這麼孝順的孩子,再麻煩再危險也得完成他老人家的心願不是?只好委屈王叔,早點歸西了。”凱撒說這話時臉上掛着的是人畜無害的笑容。
“不!準!用你那張!臭嘴!談論王兄!”萊恩被激怒了。
他的膝蓋彎了下去,肌肉猛地隆起,變成了狼人的下肢,全身毛髮瘋長,獠牙嗞出嘴脣,下一瞬他便化身成了狼人模式。
“我只能對付凱撒,其他的就靠你們了!”
“除了那隻狐狸,其他人都殺掉!”
兩個狼族王者在交代完之後,便不約而同地嘶吼一聲,朝對方撲了過去。
一場混世大戰,就在此刻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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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一處無名的沙漠。
暮色即將降臨,金黃色的夕陽下,沙丘的弧線非常飽滿,似乎充滿了哲理般的暗示。沙丘上不時出現一兩隻傍晚出來覓食的小獸,探頭探腦地看見我們大部隊越過,倏地一下便消失不見了。
對此年輕的凱撒不以爲意,在沙漠中誰都有自己的一套自我保護的方式,否則就不能在如此嚴酷的環境中活下去。
突兀起伏的山岩也逐漸在視線中出現,一塊塊在沙漠中顯得稀罕的巨石棋子般列布在凱撒的視線中,巨石表面因爲常年受到風蝕而顯得平整光滑,顯現出烏黑的色澤。
一簇簇荒草看似毫無生機地紮根在黃沙中,整個天地顯得荒蕪、斑駁,再加上黃沙與礫石,形成一個奇異的天地。
凱撒咂咂乾裂的嘴脣,在他的印象中這塊區域是有一處綠洲的。
越過一座沙丘,凱撒笑了,從沙丘上下來,眼前綠洲在望,倒也不必要爭一時的快慢,他從容地走進了綠洲。綠洲方圓數裡,一眼便能望到盡頭,雖然不是很大,但是草木旺盛,綠意盎然,綠洲內鳥雀活躍於枝頭樹梢之間,雖是極普通單調的叫聲,但是見多了外面世界的寂寂荒涼,也分外覺得珍貴。
綠洲中央一個清澈見底的湖泊明晃晃如一面鏡子,又彷彿一塊最純潔透明的水晶嵌在層林疊嶂的青綠色當中,令人生出驚豔之心。
時下已是傍晚之時,天色轉暗,氣溫逐漸下降,一輪紅日隱約藏於遠遠的沙丘之後,照射得遠處的沙丘一片橘紅色。一陣狂風捲過,沙礫飛揚,便生出無限的蒼涼之感。
高溫漸漸退去,原本看來死氣沉沉的沙漠也開始煥發出生機,尤其在綠洲的湖泊邊,所有的動物都趕來湖邊飲水。
凱撒一個虎撲,就將自己摔入湖泊裡,幾分鐘之後才從湖水中露出頭來,嘴裡還叼着一條鮮美的肥魚。
五分鐘後,湖泊旁便架起了一叢篝火,篝火上還烤着一串烤魚。
凱撒披着溼漉漉的捲髮,正在烘烤自己的身體,忽然他的耳朵一聳,臉色猛然一變。
片刻後沉厚無邊的夜色就籠罩了大地,低沉的呼嘯聲在綠洲上空穿過,大風一陣陣地鼓動着黃沙漫天飛揚。一股無形的壓力在虛空中生成,似乎一件可怕的事隨時將要發生。
不多大會兒,沉悶的響聲從遠處看不見的地方隱約傳來,雖然傳到耳中聲音已經很細微,但仍可感覺到那股龐大的壓力,似乎一頭兇猛的野獸正破開囹圄從黑暗中走出,張開它的血盆大口直欲吞噬掉一切。
腳下的大地一陣陣地戰慄,似乎也爲那隻兇猛野獸的暴行所震驚。
那股無形的壓力由無到有,由遠及近,漸漸地離綠洲越來越近,鋪天蓋地,彷彿隨時都能把這個方圓幾裡大小的小綠洲給吞掉。
狂風席捲着黃沙,遮蓋了天地,一波波地快速向前推進着,形成排山倒海之勢,猶如萬頃的海面上捲起了滔天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