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江底的基地裡你纏着我們要跟來阿富汗,一會說要一展抱負,一會說什麼緣分天命,結果呢!一有點危險,就退縮了?”
沈琅缺也不憤懣,只是叉着腰說道:“你懂個屁,未來的路還長着,我可不是這會出場的人物!”
突然一個虎頭虎腦的傢伙探頭進來,路西撓了撓頭問道:“維奇,什麼時候叫到我?”
“我沒想叫你啊!”維奇攤了攤手。
“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封神榜知道不?打仗完都是要論功行賞的,算你是老大吧?總該給我封個聖元大將軍什麼的吧!”路西抱怨道。
沈琅缺捂着腦袋搖了搖頭,他聽不得這些智障話。
維奇也扶額苦笑,路西倒是有些異樣的彆扭,似乎欲言又止。
“那個——維奇,我有些話要跟你說。”路西支支吾吾地說着什麼,不過維奇聽不清楚。
“要去打架是吧?好,算你一份就是了!”維奇還以爲這戰鬥狂想跟着自己去闖龍潭虎穴。
“不是。”路西的臉更紅了,像是要滴出血來,維奇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樣子。
倒是沈琅缺一眼就看出了路西的心思:“這傢伙是不想和你去打架,這貨慫了。”
“纔不是!”路西像頭被激怒的小豹子,隨後又羞愧的低下頭去,下定決心才說出來,“維奇,我可能不能幫你了,我已經有些厭倦戰爭和廝殺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也要離開阿富汗了,和禿頭、三把劍還有獅子變態一起去其他地方看看。抱歉。”
維奇也愣了片刻,腦中閃回的是華夏之行上和路西經歷的那些生死冒險。
他到低着頭的路西面前站定,看着眼前的路西頭一次因爲羞愧而不敢看自己的臉,然後一把抱住了他:“路西,這一路上你已經幫我太多太多了,我欠你的纔對。你的做法是對的,你說過要走遍全世界,你有你的理想,我有我的歸宿,我們還會再見的。我相信。”
沒心沒肺的路西此刻眼眶也紅了,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走?”
畢竟是大條神經,即使是傷感的分別之情也被路西很快拋之腦後,他很快就露出了歡脫的笑容說道:“不知道,我們幾個之中就獅子變態算走過不少地方,我們決定讓他領着我們到處去看看。可能明天就離開了吧!”
“好!”維奇拍了拍路西的肩膀說道,“照顧好自己。”
維奇不免有些爲路西擔心,畢竟實力再強,智商確實硬傷,好在空塵和尚他們三個也都是超一流的高手,有他們在身邊,路西算是哪裡都能去得了。
沈琅缺摟着路西勾肩搭背離開了,天知道他們的恩怨究竟會以怎樣的結局落下帷幕。
會議廳內只剩下維奇一人,他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落寞。
似乎一陣風吹過,大門晃了晃,子妍便出現在他身邊。
“兩年了,又是一場曲終人散。”維奇苦笑着看向窗外,腦海中浮現的是兩年前那個夜晚的波羅的海。
子妍坐了下來,靠在舒適的真皮座椅上,也望向窗外。
窗外已是黃昏,金黃和紫色的流彩如同油畫般一抹抹塗在碧落之上,遠處的山頭還有幾縷炊煙裊裊升起,時間在這一刻過得好慢好慢。
======
黑巖城城主府邸最偏僻角落的一間庫房。
半明半暗的角落裡,零正在酣睡。她在夢中揭開了毯子,圓潤的膝蓋暴露在外,用象牙做墜子的長蝴蝶結垂在裙子的側面,那條裙子是白色的,那雙腿也是白色的,便如白色的鹿藏在白色的森林中。她的臉泛着瓷質般的微光,柔軟的長髮披散下來,像一匹絲綢那樣包裹着玲瓏有致的身體。
零是完美的,這個完美幾乎涵蓋了各個方面,她是現階段人類科技和藝術相結合的最高體現。
即便和血皇曼特殊死一戰而遭遇了幾乎無法恢復的損傷,她在此刻看起來也不像是人間所有的事物。
然而幾乎所有人都弄不清這個時而冷酷時而呆愣,像個智能機器人的女孩平時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即使是它的主人——沈琅缺。
不過在這一刻,她像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孩,又像是個只願縮在有堅固掩體的角落打盹的小獸。
當一抹烏雲遮蔽月光的時候,零醒了。
身體隨着意識的甦醒自動從牀上彈起,她立在哪,像是在感知些什麼。
在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之後,她臉上露出了短促的慌忙的表情,就像是一覺醒來發現媽媽不在身邊而不知所措的小獸。
她推開了庫房的門,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
不一會兒,她便出了城主府邸,來到了黑巖城外。
朗月疏星,天地間一片清朗。遠處平林漠漠,近處是平坦開闊的黑巖城西校場。深夜裡,校場上空蕩蕩的沒有一人,細風偶爾掠過,如哨子般低嘯。
這是那個人最後留下氣息的地方。
校場的西側是一間竹製的精舍,這原來是給黑巖軍官准備的,不過破城之後沈琅缺便一個人住在了這裡。
其他人也都見怪不怪了,即使在赤峰鎮的時候沈琅缺也是經常一人獨處,鼓搗一些外人看起來奇怪的東西,他讓人把一些材料原件搞來然後自己進行試驗,之前還有不少軍中好奇心旺盛的搗蛋鬼想去一探究竟,結果還沒等接近沈琅缺的實驗室就觸發了自動防衛系統,若不是摩爾及時趕到,這幾個新兵下半生可能就毀了。
甚至有幾次,從沈琅缺屋裡逸散出一些綠色氣體讓當時經過的路人當場倒地昏迷,搶救了三天才回過來。
在那之後,誰也不敢在靠近沈琅缺居所十丈之內了,很難說這是不是沈琅缺有意爲之,畢竟誰也搞不懂這個怪人腦子裡就究竟在想些什麼。
精舍懸空搭建在竹架上,以避地下的溼氣。竹舍中依舊亮着燈光,風吹竹簾起伏。
零轉頭注視精舍良久,隨即佝僂着背,踮起腳尖,像是偷米賊一般繞着弧形從校場穿過。
就在小女孩成功抵達校場的另一端而輕噓一口氣的時候,從精舍內傳來爽朗的呼喚:“呼叫最終兵器,呼叫最終兵器,我方請求支援!”
零身子一僵,接着站直了身體,耷拉着臉面無表情地朝着精舍走去。
還未敲門,穿着白大褂,帶着厚厚眼鏡的沈琅缺便打開了竹門。
零眼神空洞,目不斜視地走進屋內。
沈琅缺聳了聳肩,對零這副樣子也是見怪不怪了,他自顧自地又轉身走回屋內給自己倒了杯金桔檸檬茶,然後躺在自制的全身穴位按摩椅上悠哉地抿了一口。
這間屋子看樣子是他的臥式,並沒有太多古怪稀奇的東西,除去角落那個類似中世紀鎧甲卻佈滿了類似血管一般蠕動的活物的東西,以及另一個角落像是單人蹦迪臺似的重型器械和像是破布一般壘起來的鬼畫符還有隨時會紊亂爆炸的核動力棒。
沈琅缺看着零,零也望着沈琅缺,只不過眼神沒有對焦而已。
就這樣過了三分鐘。
щшш ▪тt kΛn ▪c o
“你知道哪一門學問可以稱得上宇宙究極無敵吊炸天德菲柯特難題嗎?”
零仍舊面無表情地望着沈琅缺,她知道後者喜歡自問自答的設問句。
果不其然,沈琅缺沒有間歇地接着說道:“是精神,是心靈。這算得上是最爲高深的學問之一了,多少牛逼人物窮盡一生也沒能將其搞通透,他就像是這無垠未知的宇宙一般美妙而值得探索。然而,有些人卻認爲他們能夠製造一個肉體比他們強大完美無數倍的人類,然後自己完美奴役她的意志,如臂使指。他們真該去看看幾百年前老祖宗他們留下來的那些叫做電影小說的東西,大概人總會在應該吃屎的地方連續吃屎,直到溺死。”
“可笑的是我也吃過一次屎,那還是我年輕的時候。”沈琅缺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根吸管然後插入茶杯中喝了口檸檬茶潤了潤嗓子,“那段時間我癡迷上了舊時代的網絡遊戲,就自己建了個能夠腦神經鏈接的虛擬世界,本來打算拉上那幾個老頭子享受享受真人打怪升級的樂趣的,沒想到被一個臭老頭拿去送人了。結果裡面的一個數據發生了異變,他擁有了自我意識,人工智能不算什麼,事實上你走在聯邦大樓里根本不知道哪個男人是被下半身支配,而哪個男人是被芯片程序支配的。但是從一堆既定程序中脫離出來,能夠自我操縱數據和改變數據的智能就很少見了。從這個意義上,的確很難定義它究竟是人還是數據。而這只是我用一個下午閒暇用來打發時間而出來的東西,我本以爲裡面的一切都完全由我掌控,結果吃屎了。要不是最後那些玩家有點本事,丟臉就丟大發了。那時候我就知道,不能小看意識,即使是你寥寥幾筆寫出來的程序意識。更別說一個取最優秀基因培育而成的人了,我之前倒是挺想看到如果你叛變到妖族那一方,然後局長大叔那副吃了屎的表情的。可惜現在也沒這個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