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總旗
微薄的晨光照在那塊金屬腰牌上。
李鈞垂眸掃了眼上面的字體,頓時錯愕道:“一個總旗的身份就這麼拿來送人,你們重慶府的錦衣衛都這麼大方?”
“爲朋友做事,那當然得夠實誠嗎,這是我王謝的做人準則。”
王謝一臉正經說道:“而且李兄你手裡這個總旗可不是什麼光桿司令,而是實打實的重權在握。”
李鈞聞言眉頭一挑,翻動掌中腰牌,就看見腰牌背面赫然用浮雕工藝刻着兩個篆字:一處。
“行動處?”
王謝點了點頭,“李兄,老闆這次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
李鈞臉上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心底漸起波瀾。
作爲一名曾經‘在編’的成都府錦衣衛校尉,李鈞自然清楚一個實權總旗的分量如何。
朝廷派駐到府一級的行政區域的錦衣衛戶所,其內部的組織結構並不算複雜。
百戶理所當然是一所之主,執掌一府所有的錦衣衛。
百戶之下便是各處的總旗,再往下就是一些負責具體行動的小旗和校尉。
至於李鈞曾經做過的線人,已經屬於是編外人員,不在正式成員之列。
通常來說,府一級的錦衣衛戶所會設置多個總旗,不過無論數量多少,其中有實權的還有兩名,就是一處和二處的總旗。
其中一處負責緝拿搜捕,二處負責情報收集。
除此之外,其他的總旗都只是個頭銜,拿來表彰一些有突出貢獻的錦衣衛。
成都府的錦衣衛戶所也是這樣的結構,只不過早已經被青城集團所滲透控制,淪爲了一個空有其名的殼子。
至少李鈞在成都府的時候,就從沒有看到過所謂的一處總旗,甚至連其他的錦衣衛成員都沒有見過。
從始至終,都是餘寇這個二處的總旗在攪弄風雨。
似乎他一個人,便能夠代表整個成都府錦衣衛。
不過餘寇也確實有這個資本,因爲成都府的百戶就是他的老子,道七金丹客,餘滄海。
王謝看着陷入沉思的李鈞,暗自鬆了一口氣。
起碼這位爺沒有直接把腰牌扔到自己臉上,這已經算是不錯的進步了。
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在心中問候了一番餘家父子。
要不是這些混蛋搞臭了錦衣衛的名聲,自己用得着這麼費勁嗎?
“雖然老闆發了話讓我儘快召你回去,但這次兄弟我就大膽違背一次上司的命令了。李兄伱慢慢考慮。什麼時候考慮清楚了,就用這塊腰牌上的內部通訊頻道聯繫我。”
王謝此刻表現的格外善解人意,嘿嘿一笑,“不過最好也別太久,不然我怕等你想通了聯繫我的時候,我的戶所編制已經被老闆註銷了。”
李鈞拱手抱拳,真心誠意說道:“多謝。”
“別客氣,大家都是兄弟。”
王謝再次恢復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笑道:“說句老實話,老魏這個人雖然經常在外敗壞我的名聲,但他看人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
“如果我們也像成都府那羣傻子一樣被人掏成了空殼,他也不會勸你逃亡到這裡來。我王謝雖然沒本事給兄弟你一瓦遮頭,但不代表整個重慶府錦衣衛戶所沒這個能力。”
王謝的語氣之中帶着一股發自內心的驕傲。
“如果李兄你有時間,可以跟和平飯店那小子打聽什麼是錦衣衛復興派。這些陰陽家序列的人綽號黃粱碩鼠,一些不算太隱秘的秘密他們基本上都知道。”
“屆時你就會明白,在這個帝國裡,我們其實有很多共同的敵人。”
其實都用不着向鄒四九打聽,光是從‘復興派’這三個字,李鈞已經能咀嚼出不少的信息。
錦衣衛的衰敗是從十年前的那場轟動整個帝國的‘大朝辯’開始。 如果錦衣衛想要重新恢復昔日的權利和地位,那必然要先搬倒如今手握帝國絕大部分權力的新東林黨。
新東林黨是誰?
那是所有儒教門閥的精英核心,天下所有門閥無不以躋身新東林黨爲榮。
就連顧、吳兩家那樣的體量和實力,都只不過是三等門閥,新東林黨的候補成員之一。
管中窺豹,足可見整個新東林黨的實力有多麼龐大。
況且如今整個帝國皇權衰微,三教聯手壟斷了絕大部分的資源,只留下極爲有限的空間給九流生存。
錦衣衛復興派要顛覆儒教,不可避免會觸動佛、道兩家的利益,屆時兩家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所以王謝纔會說,他們和李鈞有許多共同的敵人。
不過想通了其中一些關節,但李鈞心中依舊存有疑慮。
那就是連鄒四九這樣一個陰陽八的從序者都能知道錦衣衛中存在復興派這股勢力,難道新東林黨會不知道?
那些自詡不立危牆之下的君子會坐視不管,任由敵對勢力發展?
這不像是儒家的作風。
唯一的可能,就是復興派背後有一些連新東林黨都忌憚的人在支持他們。
李鈞若有所思,不過並沒有將心中的猜測說出來。
有些事自己明白既可,因爲你說出來也不會得到答案。
旁邊,王謝撐着膝蓋站了起來,拍了拍袍裙下襬沾染的灰塵。
“最後我私人送你一份見面禮,也算是彌補我對老魏的補償吧。”
王謝擡手打了個響指,趴伏在他肩頭的息蜓郞立時振翅不休。
這位錦衣衛二處總旗神色鄭重,吐字鏗鏘,“要小心龔青鴻。”
李鈞眉頭一皺,心中一時不解。
在他看來,龔青鴻不過是川渝賭會一張小小的‘肆條’,王謝用得着如此鄭重其事,專門提醒自己小心提防他?
錯愕間,李鈞沒來由想起了魏拒鞍曾經提過王謝的序列。
他和龔青鴻一樣,都屬於縱橫家序列的從序者!
難道
果不其然,只聽王謝沉聲道:“這個人沒你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我收到一些消息,龔青鴻已經和‘鴻鵠’的人碰上了面。”
李鈞疑惑問道:“鴻鵠?這是個什麼組織?”
“一羣草菅人命,自私自利,只爲了自己名留青史,根本不顧及百姓生死的瘋子。”
王謝咬牙道:“在他們眼中,整個帝國上下已經病入膏肓,再無拯救的必要,就連所謂的‘明人’都沒有存在的價值。所以他們將一切摧毀,重新建立一個新的帝國。”
王謝似乎對這個叫‘鴻鵠’的組織深惡痛絕,忍不住怒聲罵道:“都是他媽的一些滿口大道理王八蛋,誰不知道他們這麼做只是爲了滿足縱橫家序列的儀軌,最後自己去竊取皇權,轉爲王道?”
“算了,不說了,一想到這些畜牲我就火大。兄弟只要記得一點,聽見對方說什麼‘王侯將相’這一類的話,那肯定就是‘鴻鵠’的人。直接殺,準保沒錯。”
王謝揮手如劈刀,一臉殺意騰騰。
說完這番話後,他才朝着李鈞擺手示意,控制息蜓郞停下振翅,轉身朝着門外走去。
恰在此時,赫藏甲推門而入!
兩人站在臺階上對視一眼。
目光一觸即分,王謝和赫藏家都似乎沒有看到眼前之人,就這樣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