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三清不二臣(一)
“打了小的來老的,什麼年代了還玩這種老套的把戲?閣皁山的人還是他孃的夠情深義重啊。”
陳乞生臉色難看,心頭驚駭之餘,卻還是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堂堂白玉京的正式地仙,就算是座次排在九十位後的末流,也至少是道序四的人物,在閣皁山中不說大權在握,也不應該爲了幾個後輩子弟的恩怨親自下場。
要知道陳乞生也不是什麼沒有背景的散修,如果閣皁山這麼做,龍虎山肯定也不會坐視不管,到時候這場試煉極有可能演變成兩家的全面衝突。
這裡面的風險,閣皁山不可能不知道。
陳乞生心有隱有預感,閣皁山地仙入境恐怕不單單是尋仇這麼簡單。
周圍衆人此刻都被張清律說出的消息所震驚,沒有人注意到陳乞生異樣的神情。
“這也不對啊,這次的機緣試煉是白玉京爲我們這羣人仙準備的,閣皁山此舉豈不是違背了白玉京的法旨?”
陽龍眉頭緊皺,沉聲道:“而且堂堂的正式地仙能看得上一個遞補的名額?就算閣皁山真就爲了能在白玉京增加一個席位而不顧吃相,難道新東林黨會這麼輕易放他進來?”
“你的問題很多啊。”
盤腿坐在張清律身旁的陽極聞言不屑的嗤笑一聲,“是不是需要閣皁山親自來給你解釋,你纔會相信?”
“伱閉嘴,我現在沒心情跟你廢話。”
心頭煩躁的陽龍根本不給對方絲毫臉面,言辭中帶着一股深重的戾氣。
“沒有你那位師傅,你趙龍衍算個什麼東西,也配代表‘陣’部來這裡撈取機緣?”
陽極此話一出,在座衆人無不暗暗蹙眉,露出意味深長的目光。
要知道在道序之中,特別是在歷史源遠流長的‘四山一宮’之中,直呼對方受篆之前的俗名,是一種極爲不敬的行爲。
剛纔陽極以俗名稱呼陳乞生也就算了,畢竟對方只是一個老派修士,而且背景也不算是‘鬥部’的副將,充其量也就堪堪能夠看得過眼。
但他現在居然敢這樣挑釁陽龍,這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今天這場會議,陽極毫無疑問扮演的是一名馬前卒的身份,張清律唱紅臉,陽極唱黑臉。但現在陽極這個‘黑臉’唱得這麼過火了,背後會不會有張清律的授意?
如果真是張清律讓他針對陽龍,那又會不會是天師府方面對‘陣部’有所不滿?
真武大帝座下,一衆同出一門的道序各懷鬼胎。
陽龍,也就是趙龍衍,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端坐在正北蒲團上的張清律,盯着對方面門上駕鶴凌空的紅衣道人看了幾眼,見對方始終沒有出聲,這才冷笑着轉眸看向了陽極。
“趙龍衍這個名字真是闊別已久了啊,要不是今天你這條忠犬口吐人言,我都差點忘了這個俗名。”
陽龍感嘆一聲,粗重的眉鋒突然向下一壓,眼眸之中寒意森森。
“不過阻礙道序修行的七情六慾,你是哪一項沒有剔除乾淨?說出來,今天你師兄我幫你掃清這些阻礙,直接送你白日飛昇,面見道祖!”
陽龍手腕一翻,一塊碩大如磚的雕版符篆出現在掌中,上下拋動,看得旁人眼角一陣抽搐。
氣度森嚴的道殿之中,一股嗆人的火藥味變得濃郁起來。
陽極盯着趙龍衍手中的巨型符篆,眼底有忌憚一閃而逝,身上的氣勢卻半點不弱。
這倒不是陽極有實力能跟趙龍衍交手,而是他心中清楚,這裡只不過是一處黃粱夢境,自己就算被殺,現實中也不過是重傷,於性命無礙。
而且構築這方夢境的主人是張清律,不受規則權限壓制的自己,根本用不着害怕對方。
“行啊,不過我就怕趙龍衍你沒這麼深的道行啊!”
道殿中垂掛的帷幔無風自動,灰濛濛的香火煙氣流淌過兩人對峙的雙眼。
“狐假虎威的廢物,也敢在我面前擺譜,找死!”
陽龍低喝一聲,手中的巨型符篆突然消失,再現之時已經十分突兀的出現在陽極的頭頂,篆體膨脹到一丈大小,通體閃爍着冷硬的金屬色澤,呼嘯着如同一面牆壁砸了下來。
“陽龍師弟.”
一個聲音幽幽響起,陽龍臉上卻猛然露出一副‘早就知道你要如此’的瞭然神情,手掌一翻,那面原本砸向陽極的巨型符篆突然掉轉方向,橫着碾向張清律。
沒有什麼震耳欲聾的聲響,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戳在巨型符篆之上,輕描淡寫便將其擋了下來。
“師兄果然好手段!”
陽龍朗聲大笑,盤坐在蒲團上的身形巋然不動,那面巨型符篆卻突然破碎開來,冷光閃動間,一柄柄鋒利道械重組而出,寒芒直指張清律。
可詭異的是,無論身處正東方位的陽龍如何掐訣,浮空懸停的上百把利器卻紋絲不動。 只見張清律搭在腿上的右手緩緩擡起,原本僵立不動的利器隨之調轉鋒芒,沖天而起。
一陣密集的鏗鏘聲中,盡數刺入大殿穹頂的利器竟構築出一副和地面如出一轍的八卦陣圖。
陽龍怔怔看着這一幕,臉上神色頹然。
“不愧是白玉京人仙第一位,我.”
陽龍話未說完,就被一聲壓抑的痛哼聲打斷。
他愕然看向聲音來處,只見陽極張口吐出一截舌頭,胸前的衣襟上沾滿乳白色的仿生血液,回望過來的眼神卻是無比的淡漠。
“陽極無端挑釁同門師兄,該罰。”
陽龍不禁動容,徹骨的寒意頓時盤繞心頭,脣上的鬍鬚微微顫動,片刻後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張清律抱拳道:“我,服了。”
低沉的聲音在殿內不斷迴盪,不斷往其他人的耳眼裡鑽去。
一旁的陳乞生面無表情,隱在袖中的十指卻無端握緊成拳。
“都是同門師兄弟,沒有什麼服不服。我今天也不過是佔了構築夢境的便宜罷了,如果換在師弟你的夢境裡,我恐怕也不是對手。”
“師兄你不用再說了,大家差距有多大,我心知肚明。接下來我所有的行動都聽從你的安排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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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龍擡手一擺,不再言語,宛如入定。
“陽龍師弟果然是性情中人,不過我們該說的話還是說清楚。這件事蹊蹺的地方確實不少,所以一開始我也不敢相信。直到我經過多方打探後,確定了一個消息。”
張清律淡淡道:“這次閣皁山進入倭區的人爭奪機緣的人,全都已經身死道消了。”
“什麼?!”
不同的音色,卻是相同的驚愕。
衆人面色震驚,不可思議的看向張清律。
身死道消這四個字,在道序之中也不止一層含義。
張清律用上這個詞,代表閣皁山的人不止是軀體死亡,就連兵解也都失敗了。
能夠代表龍虎山九部,在座的衆人也不是莽撞的雛兒,有了趙龍衍的前例,他們並沒有冒冒失失的開口追問,而是按捺着心頭的躁動,靜候張清律的後話。
“這件事,我也只知道一個結果,具體的內容還是讓陽玄師弟告訴大家吧。”
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果然還是衝着我來了!
陳乞生心中冷笑連連,面上淡定道:“這有什麼好說的,別人想殺我,我就殺了他們,就這麼簡單。”
“你殺的,還是犬山城錦衣衛殺的?陽玄你最好跟各位師兄弟把話說清楚了。”
此刻開口的赫然是剛纔自斷舌頭的陽極,他嘴脣不動,聲音從體內傳出。
陽極此話一出,衆人眼眼中的驚駭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是濃濃不善。
原來是抱上了別人的大腿啊,怪不得能殺得了閣皁山的人。
但如果是依靠外力,那也就沒有什麼好忌憚的了,難道他還敢讓倭區錦衣衛來對付自己人?
陽玄他沒這個膽子!
“陽玄師弟在進入倭區後,就加入了犬山城錦衣衛,成了一名特聘客卿。這一次全滅閣皁山道序,陽玄師弟立下的功勞可是我們這些人都難以望其項背的啊。”
張清律語氣輕描淡寫,其他人看向陳乞生的眼神卻是一變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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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倭區最大的機緣是那座‘高天原’,但擊殺或驅逐其他勢力的道序,對於講究弱肉強食的道門來說,同樣也是大功一件。
如今陳乞生依靠錦衣衛全滅的閣皁山,單憑這一點,一個道五毫無疑問是板上釘釘,甚至連白玉京人仙中的座次都能朝前挪動不少。
不過你陳乞生是吃飽喝足了,但我們這些人可還顆粒未進!
這場機緣爭奪本就困難重重,現在有地仙級別的人物入境了,這下更是幾近絕望。
驀然間,陳乞生如坐鍼氈,巨大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
“陽玄師弟,你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沒錯,你一個人惹的禍事,現在卻要殃及我們所有人,這是什麼道理?”
“我聽說,永樂宮的人在大阪城也栽在了犬山城錦衣衛的手裡,師弟你斬獲的功勞可不止是閣皁山啊,是不是該分潤一些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