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水簡直要被謝夫人氣炸。
常言道慈母多敗兒,謝念生若繼續給謝夫人如此教下去,還不定將來會被教成個什麼樣子出來。
只是謝夫人話說此致,白清水心思轉得極快,既然自己不便同謝夫人硬碰,那便直接拿謝念生下手。
帶了他有近三年,對這孩子的性子多少還有是有幾分瞭解。
所以白清水手中握着那尺子,也不與謝夫人言語,只指着謝念生道,“你自己說,今日這罰,你認還是不認!”
謝念生一雙大眼裡含了熱淚,看看白清水又看看謝夫人,頗是委屈的行上前來,一雙小手還是遞了上來。
“你……”謝夫人頓時便傻眼了。
白清水瞪了謝夫人一眼,哼了一聲,抓過謝念生的手,手起尺子落,便在他兩隻手心各打了二十下,只打得他兩隻小手掌通紅,輕輕抖了起來,方收了尺子,厲聲喝道,“你可知錯了?”
謝念生抿着雙脣,將一雙手收在背後,只一雙眼將她瞪着。
似乎在說,你打我可以,叫我認錯,卻是不行!
這是同她倔上了。
白清水心中生出一篷篷的無力之感,而今的孩子太難教了,偏又遇上謝夫人這等護犢如命的母親,教導起來那便更難了。
她帶着這孩子這麼多年,從前只是個丫環,許多事不便於說,但是那樣長久的時間裡,日夜相陪,是早將他當自己親弟弟一般看待的,何況而今自己是他的嫂嫂。
那便更不能見他如此玩物喪志、一日日長成一個紈絝。
何況那樣長的時間裡,由她帶着,便一點問題不曾出過,這才撂開手多久,便惹出這樣大的麻煩。焉知這中間是不是有謝夫人過於寵溺他的緣故。
今日她更非得叫他知道錯不可。
她將手中的尺子往旁邊的桌上一擲,喝道,“還不知悔改!我看是還打得不夠!”
話音剛落,就見謝夫人跨前一步,又想將謝念生往她身後拖,急問道,“你還想怎的。”
“自己去外頭檐下站着,沒有站夠兩個時辰,便不准你吃飯!你若何時想得通了,何時便給你吃的!”白清水厲聲喝道。
“你說什麼!”謝夫人又尖聲叫起來,“你打了他還不夠,還要罰站!你是她什麼嫂嫂……”
話音未完,謝念生已經轉身行出了這正廳,竟當真行至檐下,撅着小嘴便在檐下一動不動立定了。
謝夫人一臉驚訝的望了他半晌,氣得只跺腳,指着他道,“念哥兒!她叫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你怎的這樣傻!”
謝念生的嘴巴撅得都能掛個水桶了,一雙大眼亮汪汪的,只將白清水來看着。
“清水!”謝夫人又猛回過了頭,朝白清水道,“外頭風這樣大,都要入冬了,兩個時辰站下來,他是得要病一場的呀……”
白清水今日顯然也是倔上了,袖一甩便出了門,朝福泉道,“給我在這裡看着小少爺,看他何時想通了,何時便將帶他回去。”
言罷,再不多言,疾步便回了自己的住處去。
彼時天已向晚,秋風帶着日影,吹在謝念生的身上,倒頗有幾分淒涼的樣子。
白清水在屋中呆不多久,紫鳶
便來請她前去飯廳用膳,待到了廳中,只見一桌的珍餚,卻無一人在側,她嘆息一聲,朝紫鳶道,“夫人呢?”
“夫人說不吃了,請郡主自己先用便可。”紫鳶在一旁輕聲道。
白清水便知謝夫人是將她給恨上了。
“我親自去請。”她果斷站起來,就往謝夫人的院子而來。
夕陽照得波光璀燦的珠簾後頭,謝夫人正坐在西側間裡獨自垂淚。
白清水臉上堆笑,撥開簾子便行了進去,一臉討好道,“娘……”
謝夫人擡頭望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的,便將頭偏向了一旁。
白清水向來是那等厚臉皮,眼見謝夫人如此,也不惱,又靠近她一步,伸手來抓她的手,還微帶了幾分撒嬌道,“娘……”
謝夫人一把就甩開她的手,站起來,竟是朝她行了一禮,冷冷問道,“不知清和郡主有何貴幹?”
白清水頓時便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一臉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娘這是做什麼呢……”
“不敢當。”謝夫人垂首肅立,冷聲道,“郡主若是無事,老身要休息了。”
“娘您……”白清水無奈的嘆一聲氣,說道,“媳婦來請娘去前廳用膳。”
“清和郡主親自來請,叫老身如何敢當。”謝夫人道。
“娘啊。”白清水急道,“我知道娘是因爲九弟的事惱我,但娘應該知道,我如此罰他,全是爲了他好……”
“到底不是親弟弟。”謝夫人打斷她的話冷笑,“清和郡主這等爲了他好的話便不必說了罷?我倒不知打手心、在冷風裡罰站竟是爲了他好,他一個還不足七歲的孩子!”
“正因爲他還年幼,因而才更要悉心教導。”
“我倒不知清和郡主口中的悉心教導原來就是體罰他?”謝夫人看了她一眼,竟是目光中露了一股鄙夷,“當年清和郡主在謝府時,對我的念哥兒是何等照顧體貼,即便他犯了錯,你這做下人的,還不是爭搶着要幫他扛?而今的確是不一樣了,當上了郡主,做起了人上人,從前的情份便全然不顧,要端起嫂嫂的架子來罰他!”
白清水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會出自謝夫人口。
“郡主不就是記恨着當年他一箭射傷你之事麼?”謝夫人望着白清水那瞬間變得蒼白的臉冷笑,“當年之事的前因後果,郡主別以爲我不知道!而今你權勢通天,即然要報仇,此刻又何需在我跟前假惺惺!”
白清水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飯廳,耳中響着的,一直都謝夫人的冷語:
“清和郡主何需拿我兒來取笑老身。你身爲嫂嫂,不教導幼弟,而今惹出禍事,便一味體罰他,是爲無情!你爲人兒媳,不事長輩,頂撞婆母,是爲不孝!老身人微言輕,鬥不過你清和郡主,如何還膽敢與郡主同桌而食!”
“可憐我的念哥兒,打一出身親孃便沒了,多災多難的長至瞭如今這般大小,竟還要受他嫂嫂的懲罰……我這苦命的兒……”
白清水望着自己特意吩咐廚子爲謝夫人準備的幾道她喜愛的菜點,只差沒有噴出一口血來。
“小公子如何了?”她有些無力的撐着頭,低聲問爲她佈菜的紫鳶。
“小公子還站在園子裡呢。
”紫鳶道,“福泉叫他喝水也不肯喝,爲他披衣也不肯披……”
彼時天已將暮,起了一陣冷風,卷着窗棱簌簌而響,她長出一口氣,嘆息一聲,指着桌上的一盅熱湯,說道,“將這帶上,我們去瞧瞧他。”
紫鳶偷眼一笑,忙不迭用食盒將那盅湯提着,跟在白清水身後急急往園子來。
一行至迴廊裡,遠遠便見謝念生立在檐下,撅着小嘴,兩眼望天,福泉在一旁哈着腰,手中拎一件披風,想往他身上披,卻叫他一把推開,一時抓耳撓腮,急得只差沒上竄下跳。
“你可想通了?可知錯了?”白清水立在檐內,居高臨下的望着他道。
謝念生冷哼一聲,又將頭偏向一邊。
她氣得只咬牙,眼見得他嘴脣有些發烏,也不知是不是叫這冷風凍着了。
就行至檐下來,探手在他頸中一摸,只覺冰冰涼涼的,心中就打了個突,朝身後的紫鳶招招手,端過她提着食盒裡的湯,遞到謝念生跟前,說道,“把這個喝了。”
謝念生的腮幫子一鼓,冷哼一聲,說道,“我不喝!”
白清水一時又想起方纔謝夫人的話,再看到眼前這孩子的反應,心中也不是不委屈的。就拿過一隻調羹,舀了一勺湯,遞到他嘴邊,冷聲逼道,“喝!”
謝念生扁着嘴委屈的看了她一眼,到底還是張了嘴,將那湯給喝了。
一時餵了他一盅湯,再探手去摸,便覺他的一雙小手也都暖了幾分,這才暗自出了口氣,卻仍是冷聲問道,“可知錯了?”
謝念生依舊不言語,顯然是說自己沒錯。
她氣得將那湯盅往食盒裡重重一放,惱道,“如此不知悔改,你便繼續在此反省!”
言罷便又甩袖而去,回了自己的屋裡。
人在屋裡,心卻仍在前頭。
一面又擔心謝念生,怕他病着,一面又覺得自己此番若是心軟了,那便前功盡棄,往後在那孩子眼裡,便威信全無,定要管不住他……
如此只待紫鳶來報,只說是小公子在檐下站夠了兩個時辰,夫人已經將他接回房去了。
她這才重重鬆了一口氣,問道,“小公子的身子如何?可有病了?”
“倒是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有些累,連飯都沒吃,便睡過去了。”
她就點點頭,自去淨室沐浴完,紫鳶又端了飯菜來,卻是哪裡有胃口,早早便鑽進被窩躺着,想起白日事,竟是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委屈。
卻說謝楠生今日衙門事忙,只到戌末時分方到家,一進屋,見桌上點了一隻油燈,昏昏暗暗的,白清水躺在牀上,只當她是睡了,便自己拿了衣裳,去到淨室裡洗漱沐浴。
待出了淨室,自來牀邊摟她,哪料手才伸入被子,白清水便回過頭來,燈光下,白清水流了一臉的淚,一雙眼腫得跟桃兒似的。他就嚇了一跳,忙坐上牀來,一把將她摟了,急問道,“這是怎麼了?”
一邊再探手在枕上一摸,那軟枕亦溼噠噠的,都不知她是哭了多久。
……
在外地混的孩子傷不起,連着搶了兩天的高鐵票,總於把過年回家的票給搞定了,所以這兩天都沒更,真誠的向大家道歉,請原諒我,麼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