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水只當這人今天當真是瘋了,不待白氏回答,已經搶道,“不行!”
謝楠生就擡頭望了她一眼,淡淡道,“夜深露重,謝府路途遙遠,若是漏夜前行,只怕途生變故,難道你不記得前幾日的事了?再說你家院門壞了,今夜若修,黑燈瞎火,如何修得好?若是沒個男人替你看家,半夜歹人闖進來怎麼辦?”
白清水頓時啞口無言,又氣又惱,無奈有些話當着她孃的面卻又說不出口。只能在心中腹誹——該不會是一早就計劃留下來過夜,才故意踢壞她家的門罷?
若是這樣的話,那這人真可謂是從裡子到面子,都已經壞得透透的了!
謝楠生見她面色古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嘴勾的弧線就更深了,朝白氏道,“嬸孃覺得好何?”
“不行。”白清水又搶道。
白氏卻拍拍她的手,說道,“如此也好,小少爺年幼,這大晚上的夜行,的確是不安全。正巧前院有間客房,平日我時常打掃,乾淨得很,只需鋪上被褥等物,便可入睡。只是白家比不得謝府,被面粗糙,需請三少爺與小少爺擔待。”
“如此甚好。”謝楠生點頭道,“我與念哥兒並非那等嬌生慣養之人,嬸孃放心便是。”
話音剛落,謝念生就已經撫起掌來,一雙小胖手拍得啪啪作響,“哦耶,今夜我睡在清水姐姐家,我要和嬸嬸睡,我要和嬸嬸睡。”
“不行!”白清水再次果斷道,“你和你三哥睡,我和我娘睡!”
“我不!”謝念生小嘴一撅,頭一偏,“我就要和嬸嬸睡。”
“如此也好。”謝楠生又道,“院門壞了,念生同我睡在前院,若出了事,只怕反倒不好,與嬸孃睡在後院倒也安全些。”
此話一出,白清水頓時又啞口無言,白氏亦點頭道,“那水兒你回自己屋裡睡,我帶着謝家小少爺睡便好。”
“娘啊……”白清水自是不依。
無奈胳膊擰不過大腿,白氏當即拍了板,自到前院去鋪好客房的牀鋪,燒了熱水,由白清水侍候着兩位少爺洗漱畢了,抱着謝念生去後院就寢。
謝念生笑得跟偷了蜜一般,其實不過是小孩心性,萬事都覺着新奇。
白清水望着倒在地上的院門,就犯了難,想要去扶起來,卻被謝楠生止住了,撫着她的肩一本正經道,“此事交給我便好,你要試着相信我!夜深了,你乖乖去睡。聽話。”
他話一出口,白清水心中就覺得還是彆扭,着實受不了這位少爺的溫情,咬咬牙,還是轉了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道,“那你晚上要小心些。”
謝楠生笑着點點頭,白清水就一步三回頭的,緩緩去了。
這夜卻是半點睡意也沒有,眼見着窗外月色清明,院中一株石榴,那白日裡紅似火的花,在夜色裡似被渡了一層光華,風拂過去,便在枝頭輕輕顫抖,一如她這如何也壓制不住悸動的心。
她已經敏銳的捕捉到——她
對謝楠生動了情!
她索性吹了燈,以和支頤在桌前呆坐。
不知那人睡下了沒有,院門壞了,若是半夜闖個人進來,不知他有沒有招架之力?他帶着謝念生徹夜不歸,不知此事會否惹得謝府中人懷疑,若是問起,他將如何解釋?
在這夜色裡,四處黑寂,只廊外草叢裡不知名的小蟲吱吱亂叫,她輕輕的嘆息一聲,頗是有幾分哀怨的,像個女鬼。她捂嘴就笑了,心想若是此時窗前過去一個人,見她坐在窗前嘆氣,不知是不是會被嚇一跳?
就聽外頭猛然一個聲音響起,“大半夜不睡,在想什麼呢?莫不是在想我?”
很顯然這個立在窗前的人沒有被她嚇到,倒是把她這個坐在窗內的人給嚇着了。
她目瞪口呆之下,見這人一身月華,頭髮披散肩頭,像個俊郎的男鬼。
“將門打開。”他在窗前朝她低聲道,聲音暗啞而低沉。
她猛跳了起來,低聲斥道,“大半夜你不睡覺,跑到內院來做什麼?”
“第一次來岳母家,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謝楠生面不紅心不跳,嘻嘻笑着,像個登徒子。
白清水耳根都燒了起來,心道平日看着那冷情冷性的一個人,發起瘋來竟是瘋癲至此,當真是討人嫌。
“乖水兒,快開門,我冷得很。”
“都已經立夏了,你還冷,誰信你。”白清水語氣裡微有惱意。
謝楠生低笑一聲,“更生露重,你若不信出來站站,自然是冷的。”
信了他便是出了鬼了。
“那你快回去,彆着了涼。”白清水道。
“你讓我進你屋裡來暖和一會。”謝楠生今晚顯是吃定了她。
白清水如何肯。
“你若不開門,我可又要翻窗了。”他又低低笑道。
白清水一驚,站起來就想去關窗,手才探到窗戶上,便叫外頭的人一把給捉住了。
“你幹什麼!”白清水怒斥。
謝楠生又輕笑一聲,一隻手撐着窗沿,輕輕一躍,便從外頭躍坐到了窗前的桌上。
白清水都要叫他給氣糊塗了,心急之下將他一推,他一時坐立不穩,往旁一歪,正巧撞在桌上一隻花樽之上,花樽往旁一倒,頓時磕磕作響,若非謝楠生手快將其一把撈在懷中,只怕便要滾落下地摔個粉碎了。
饒是如此,花樽磕在桌上的聲音仍然驚到了隔壁的白氏,就聽她吱吖開了門,問道,“阿水,怎麼了?”
白清水望着坐在桌上那黑呼呼的人影,咬咬牙,說道,“娘,沒事。我喝口水,不小心撞到瓶子了。”
“你小心些。”白氏說道,一時又自關了門。
一時屋中寂靜,良久,方聽得謝楠生又是一聲低笑,將那花樽在桌上放穩,擡手捏了捏白清水的臉,輕聲道,“怎的不點燈?嗯?”
白清水氣得一掌拍開了他的手,壓低聲音怒道,“你進來做什麼?這可是女子
的閨房!”
“我進然自然是睡覺了。”謝楠生下了桌,理所當然的往牀邊行去。
“你說什麼?”白清水氣得炸毛,頓時想又尖叫,又恐隔壁的白氏聽了去,只能揪着他低聲急道,“你是不是真的瘋了?這是我的屋子,你睡在這裡,你叫我睡哪裡去?前院的門被你踢壞了,你不在前院守着,半夜院裡進人怎麼辦?!”
謝楠生又輕笑一聲,房間沒有點燈,只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白清水看不清他臉上神色,卻也知道定然是一臉壞笑,低聲道,“你聲音可以再大一些。再大一些叫你娘聽見,便知道半夜三更,你與東家少爺在屋子裡鬼混,看你娘饒不饒你……”
“你……”
白清水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耐何,這人太知道她的軟肋了,她的顧慮太多,看似不羈,實則把名節看得無比重要。
“你不是說幫我們把守前院的麼?”白清水只好又壓低聲音道,“你把我們家院門踢壞了,你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謝楠生彼時已經坐到了牀邊,月光下的一雙眼亮晶晶的,低笑道,“門我已經修好了,好水兒,我累得很,睡吧。”
“你……”白清水恨不能揪着頭髮尖叫,跺腳低聲喊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我不想怎麼樣啊。我只是累得很,前院的牀鋪太硬,我覺着還是你的牀軟些。”謝楠生一邊說一邊開始脫衣除鞋。
白清水默了一默,到底點點頭,冷笑一聲,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即然如此,那就請三少爺好好歇息,前院無人,奴婢去前院睡就是了。”
言罷,再懶理會這人,轉身便行至門前欲開門出去,身後就轉來“咚”的一聲鞋子重重落地的聲音。
白清水腳步一頓,隔壁又傳來了她孃的喊聲,“阿水,又怎麼了?”
白清水咬咬牙,只好又揚聲道,“娘,無事,我在脫鞋,不留神放重了。夜深了,娘快睡吧。”
只待隔壁再無聲音了,她方又怒衝衝行至謝楠生面前,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敢出這房間試試?”謝楠生還是低笑道,一邊說一便躺倒在了牀上。
白清水氣得一雙拳頭緊握,就又聽他在牀上小聲道,“夜已經很深了。快睡吧。”
白清水叫他的話氣得雙目通紅,一時恨不能撲上去將打爆打一頓纔好,咬牙道,“謝楠生,我警告你,你快給我滾出我的屋子去!”
“好水兒。”謝楠生將兩手放在脣邊,低聲朝她喊,“你就饒了我吧。我爲了修你家的門已經夠累的了。外院的牀又太硬,我實在睡不慣的。你且放心吧,我說過不碰你,便定不會碰你。你且上來睡吧,明日還得早起幫你歸整院子,我也很不容易的。”
白清水只覺腦仁一跳一跳的扯得疼,站在這黑寂的房裡,連月光照在脖上都覺得如是日光般,令她起了一身的簿汗。
“難道要我下牀來抱你?”他又在輕聲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