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秦牧的手機響了,他打開手機,我瞥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着“蘇警官來電”。
我心想看來是警察局又有了新的發現,趕緊也舉着兩隻耳朵湊了過去。
電話那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喂,秦牧啊,你在哪兒呢?”
“我在學校宿舍啊,怎麼了蘇警官。”
只聽那邊的聲音變得嚴肅而且焦急,“秦牧,我們警方接到了一起市民報案,郊區東邊出現了一具兒童屍體,更讓人注意的是,屍體的心臟竟然不翼而飛。”
我心裡突地猛烈跳了一下,又是失蹤了心臟,上次鬆然的心臟也是在解剖室被發現不翼而飛了。
“蘇警官,我想問,這隻心臟是被別人挖走的,還是像上次的校園女屍一樣莫名失蹤的?”秦牧還是比較心細的,這麼簡單的問題,我竟然都沒有詳細查問。
“這隻和上一次的還是有點不一樣的,孩子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挖出來拿走的。傷口血肉模糊,血流的哪裡都是,幾乎淹沒了屍體本身,如果不是清潔工清理垃圾桶,幾乎不可能有人發現這具被挖去心臟的屍體。”
這聲音低沉並且帶着憂傷,我也聽的心裡堵的慌,只是個孩子而已啊,竟然會被挖心拋屍,真是太殘忍了。
“蘇警官,不如我們協警部隊,馬上去現場一趟,請問你們現在是在哪裡?”秦牧也陰沉着臉,問清了警方目前所在現場的位置,便開始收拾東西。
胖虎瘦龍也停下了爭奪,各自背好揹包,跟着秦牧就要出發了。
我雖然腰還是疼的厲害,但是心繫那個被挖走心臟拋屍垃圾桶的孩子,硬是央求秦牧也帶上我。
胖虎一見我哀求的眼神,二話不說把我橫抱着扛上了肩膀,這二貨真夠笨的,手剛好按在我受傷的部位,還是用力的那隻手,疼得我大叫了起來,“放下我,你這個胖子,笨死了,疼死老孃了。”
胖虎慌忙把我放了下來,看着我疼的呲牙裂嘴連連抱歉,其實他只是想獻殷勤,沒想到反而害得我暴訓了他一頓。
最後還是秦牧有辦法,輕輕託着我的腿,讓我伏在他背上,慢慢的把我背了出去。
現場是在市區的東北角,我們打着出租車趕到的時候,蘇陽正和一羣警察一起疏散圍觀的羣衆,因爲有人已經拿出手機圍着警戒線中央的那個血淋淋髒兮兮的屍體拍照了。
我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不顧腰疼,挒着身體跑了過去,一把拽過那人的手機,惡狠狠地兇到,“怎麼可以這樣,人都死了,能不能讓他安心地去,拍他此時的遺體只會讓他感到痛苦,不要拍了!”
也許是我聲音太過嚴厲,也許是我臉上的表情或許嚴肅,旁邊正在拍照的衆人都默默放下了手機,都瞪着眼睛看着我,我情緒激動,胸脯都跟着一鼓一鼓的,秦牧默默地看了我一眼,走過來拉進我的手走進了警戒線。
這是一具怎樣的屍體啊,孩子胖乎乎的臉上粘滿了髒東西,被扯歪的領子上還歪歪斜斜地套着紅領巾,書包被甩在旁邊,一隻揹帶已經被揪斷了,然而在他髒兮兮的校服中間,靠近胸口的地方,像是被鋒利的爪子抓破了,露出一個深深的黑乎乎的窟窿,我湊近了去看,原本應該屬於心臟的位置,如今血肉模糊,什麼也沒有。
旁邊負責拍照整理證物的女警員滿眼含淚,聲音哽咽地說,“他才六歲而已,應該是在放學的路上遇害的,你看書包裡的作業本都散了…”
我看的心裡發酸,忍不住扭過頭去,眼淚就從眼角流了出來,六歲而已啊,竟然有人下這樣的狠手。
旁邊遞過來一塊手帕,我一把接過,狠狠擰了把鼻涕,把手帕折了一折,又重新遞了回去,“謝謝啊,還你的手帕…”
這個時候擡頭一看,原來遞給我手帕的就是蘇陽,他本來見我難過,便好心來送我手帕擦臉,沒想到我竟然把帶有鼻涕的手帕又遞還了他,一臉古怪地看着我,我見他不接,又抖了抖手帕,“給你啊,謝謝了。”
蘇陽捏着手帕轉身就丟到了地上,一臉嫌棄地看着我,“越梨啊,你是我見過的最奇葩的女孩了。”
我扭頭不理他,湊到屍體身邊和秦牧他們一起查看傷口。
秦牧戴着白手套,儼然一副專業法醫的模樣,伸手在傷口旁邊摸了一下,兩隻手指捻了捻,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手套上粘着的血液看起來有些發黑,而且血質粘稠,“從屍體的硬度和血液的粘稠度看來,受害人遇害應該在十二個小時以前。你們看,連連接心臟的血管都被揪斷了,可見兇手應該是本身力量非常強硬的男性。從傷口的方向及力度來看,兇手應該不高,預測應該是在一米六五左右。”秦牧一本正經地說到。
胖虎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秦牧啊,你什麼時候開始懂這些東西的?”
瘦龍也隨聲附和,“就是就是,聽起來很專業啊,頗有法醫風範兒嘛。”
秦牧不以爲然地笑了一下,轉身又去查看屍體了。
我看着蘇陽嘴邊露出了一抹讚許的微笑,他也戴了白手套湊到秦牧身邊,兩個人偶爾竊竊私語,相談甚是熱烈。
我不太懂關於法醫方面的東西,便陪着蒐集證據的警官一起收拾東西。半個小時過後,有警員擡過來一擔擔架,屍體被擡進了剛剛開過來的白色醫護車。
“你們先回去吧,等我們警方解剖檢查出結果再通知大家,請務必保證不要隨意煽動羣衆。”蘇陽一本正經地給圍觀的羣衆們交代,我心想,果然很有警官風範嘛,還知道不要隨便傳送消息,引起市民驚慌,民心不穩。
於是我們四人跟隨警車一起來到了警局,那個發現屍體的清潔工正在警局裡錄口供。我就順勢坐在旁邊聽了兩耳朵。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這個,應該是早上四點左右,因爲那個時候我們清潔工都會沿路先把垃圾桶裡的垃圾倒進垃圾車,那一塊正好是我的區域,還是比較靠近旁邊的區域,我倒垃圾的時候覺得今天的垃圾袋有點不對勁,翻出來的時候,就摸到了冰冷的一塊東西,嚇得我一哆嗦,那時候天還沒亮吶,我旁邊也沒有人,我舉着手電才翻出一個大黑袋子,沒想到照到一張人臉…”
清潔工是個滿臉皺紋的六十歲左右的老頭,此刻正心有餘悸地講述着發現屍體的情形。
“我心裡害怕的慌,就開始拼命向旁邊的同事招呼,誰知道他們離我實在是太遠,我這纔給你們打的電話,警察同志呀,你們來之前我都不敢離開這個小娃娃的屍體啊,那一會還特別冷,我站在那兒牙都快被打出牙花子了,真是又冷又怕啊。”
我聽得好笑,八成這老頭想着是別人扔的值錢東西,纔在垃圾桶裡扒的,也多虧了他有這種喜好,纔會湊巧發現孩子的屍體。
錄完了口供,蘇陽放了幾杯綠茶在我們面前,自己抱着還冒着熱氣的被子燙燙地喝了一口,問到,“怎麼樣,有什麼看法不妨說說看。”
秦牧沉默不語。瘦龍舉起了胳膊,“蘇警官,我覺得這個案件和上次鬆然的案件有相似之處…”
胖虎卻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對,就是都沒有了心臟嘛,瘦龍你真是自作聰明,你想想看,如果不是兩個案件的受害人都丟失了心臟,蘇警官怎麼可能會特意叫上我們加入此次的案件調查。”
瘦龍轉了轉眼珠,不說話了。
我看了看正笑眯眯的蘇陽,站了起來,“貌似有兩個地方不同,一是二人性別年齡大小都不相同,二是兩個人的心臟丟失方式差異很大。其實,我認爲這是兩個完全不同類的案件,此次案件與鬆然的心臟失蹤案件並不類似。”
此言一出,蘇陽和秦牧都楞了,尤其是秦牧,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不類似?梨子你是說,這兩個案件完全沒有共同之處嗎?”
我點了點頭,是的,完全不同。
鬆然的心臟失蹤,其實我已經查的差不多了,心臟的下落我也基本上猜個不離十了。只是此時還不夠確定,暫時不適合公佈於衆。
然而我剛纔現在這個新的案件的受害人旁邊,他的鬼魂懸浮在空氣中,盯着自己的屍體似乎並不敢相信自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我甚至能看到他拼命地把自己的魂體一次一次地貼進身體,卻每次都沒有辦法重新回到活着的狀態,我看到他從不敢相信到最後確認自己確實已經步在人世了,臉上流露出的悲傷,恐慌,絕望…
他完全沒有鬆然當時那種從容,對自己失去心臟的事情,好像很不理解,又有些疑惑不定,所以我纔會心中難受,一個僅僅六歲的孩子,被迫離開這個世界,所以我纔想要搞清楚事情真相。
衆人不知道的是,我已經趁着大家都在忙着搬運屍體的時候,悄悄把鬼魂收進了小瓷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