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蘇陽瞪大了眼睛。
“嗯,把靈魂出賣給撒旦魔頭。然後又被丈夫的畫嚇得靈魂出竅,結果再也回不來了。”
原來鬆然的三魂七魄竟然是這樣被打散的,我還一直以爲是誰用法術打散了她們,把她們分散在幾個地方,不能相聚。
“三魂最先清醒,所以留在屍體身邊,看着自己的身體被丈夫送去了醫學院的湖底,然後連夜返回家裡。”柒幽像是一個講故事的人,卻平靜而且淡定,“七魄被撒旦魔頭的手下收留,留在身邊做了一個奴僕,它不知道自己的本體在哪裡,也意識不到自己原本是有三魂這個姐妹的,只是渾渾噩噩地跟着主人,爲主人效勞。”
還有那份執念呢?當時第一次見到執念,她還是很簡單透明的東西,只是繞着默寒不肯離開。
“你以爲默寒不知道執念存在嗎?不,他一直都是很清楚的,但是他並不說破,與其接受現實的殘酷,不如留在夢裡,去回味過去的美好。所以他纔會由着那份妻子留下的執念一直在自己身邊纏繞…”
“可是他忘了,他竟然忘了,現實是最打不破的真實,就像我們曾經的歷史,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我們第二次拜訪默寒的時候,執念之所以會變得不一樣,就是因爲有人給它餵食了東西,並把召喚回來的一魂一魄收進了她的身體。”
難怪那一次執念竟然如此猖狂,原來有人給她做靠山,給予她更強壯的力量。
“因爲他啊,企圖重新制造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鬆然,所以纔不惜向七魄的主人祈求,讓七魄迴歸一魄,直到有一天能重新湊齊她的三魂七魄,出現全新的妻子。”
一切的事情都水落石出,蘇陽看起來很吃驚,驚得嘴巴都合不上,看起來真的很像一隻傻孢子。我卻早就猜到了真相,聽着柒幽講述着。
“可是爲什麼他又死在自己的畫室裡呢?”蘇陽不解地問到。
“因爲上次我和梨子來到以後,收走了那一隻已經在變異的執念,當時默寒雖然有所察覺,但他畢竟只是常人,只有感知,卻無法直觀地看到執念的存在,我在想,也許是有人給他看到了真相,誘惑他獻出了自己的靈魂。”柒幽望着牆上那副畫,那副被撒旦拿走心臟的畫。
“這些,你又如何得知?”蘇陽定定地看着柒幽。“你是誰?從哪裡來?”
這話問得尖銳,竟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我聽着就覺得不對勁,知道柒幽身份的人並不多,不過今天柒幽說的太多了,也難怪蘇陽會這樣懷疑她。但是這樣跟我閨蜜說話,就是不行。
我直眉瞪眼地兇到,“蘇陽你什麼意思?柒幽是我好朋友,還能是誰?你作爲警察有懷疑關係人的權利,可是你沒有隨便質疑別人的權利。”
蘇陽還沒說什麼,柒幽先忍不住微微一笑,“行了,梨子,你今天怎麼吃嗆藥一樣老是對他開火?他畢竟是警官,對於任何可疑的人或物都有提出疑問的權利。”
蘇陽點點頭,柒幽還是沒讓他開口說話,只是扭頭面對着他,安靜地看着他的眼睛。“蘇警官,說起來,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我都不計較你的出處,你又何必一定要對我一探究竟呢?”
這話信息量是不是有點值得考究呢?我看着互相對視表情複雜的兩個人,忍不住在想,蘇陽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帥警官呢?看這個表情,還是有點像,但是帥警官不會像他現在這麼魯莽的啊…
“我是誰並不重要,從哪裡來跟這個案件也沒有太大幹系,蘇警官,你只要破開你的案件,而我只是想找到我想找的人。我們各取所需,互不干涉,豈不是更好?”柒幽微微笑着,雲淡風輕地說着。
蘇陽沉默着凝視了她很久,終於點了點頭,目光從柒幽臉上收回,在畫室裡四處張望,“對了,你剛纔說,鬆然是被默寒用畫嚇死的?”
“對,默寒其實是特別擅長寫真手法的畫者,這一點,鬆然竟然不知,她在他身邊待了這麼久,自己丈夫平時的畫稿都是自己整理收集,自己卻並不知道丈夫最擅長的是哪一種作畫風格。”柒幽微微點頭,白皙細長的手指在牆角的那一摞畫稿裡撥動。
“喏,就是這一張了。”手指輕輕一轉,一幅畫被隨之挑了出來。
“這幅畫…”蘇陽表情都凝住了。
“對,就是這一幅,魔鬼的面孔。”柒幽肯定地說。
我也十分好奇地伸過頭去,一對血紅色的充滿暴戾和的眼睛映入眼簾,墨綠色的臉下面,一張露着尖利牙齒的嘴巴咧得很大。我猜這個默寒一定花了很多心思來畫這幅畫,因爲整個畫面看起來太過真實,你會覺得魔鬼就在你面前,對着你咧開了嘴巴。
“這個就是魔鬼嗎?”蘇陽點點頭,看着這幅畫竟然一點恐懼的感覺都沒有。
“單看畫面是不是沒有那麼恐怖?如果,如果顏料裡面早就加入了帶有熒光成分的料粉呢?”柒幽微微笑着,彷彿在構思當時的情形,“本來就是半夜起夜去廁所,頭腦本來就是迷糊的,轉臉就被面前這樣一幅畫對上臉,怎麼會不被嚇到呢?”
“可是鬆然不是已經出賣過自己的心臟給魔鬼嗎?又怎麼會被魔鬼的臉嚇到?”
“因爲她以爲那是另一隻魔鬼,第一次出賣靈魂給魔鬼,就已經被魔鬼恐怖的臉在心底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纔會在看到類似的臉,嚇得靈魂都出了竅。”
“是這樣嗎?”
“三魂七魄出竅,三魂在空中飄蕩,七魄竟然被招魄念吸引,歸去了別人門下,稀裡糊塗地做了無頭腦的奴僕。等明白過來一切,魂體已經回不到身體裡了。”
“默寒竟然這麼忍心。”
“不怪他,一開始確實不是他的錯。”柒幽嘆息般輕語,
“不過是魔鬼矇蔽了鬆然的心,讓她誤以爲丈夫戀上了別人。”
“你是說?”
“那副美妙少女出浴圖的真正模特,根本沒有別人,就是她自己。她不過被魔鬼的技倆騙了心,莫名其妙的認爲,丈夫畫室裡有一位身材美妙,媚眼如絲的少女,誤以爲,那副畫就是丈夫對着全裸的模特做出來的,甚至,會看到丈夫在畫室裡瘋狂迷戀少女的身體。”
我倒抽一口冷氣,雖然一直都知道默寒殺死了鬆然,然後把屍體沉入湖底,但是我一直以爲是兩個人互相背叛,然後互相殘殺,可是這樣的真相讓我覺得自己曾經的猜測原來都只是虛幻。
“那默寒看到的在樓下…”
“根本就沒有人開車送鬆然回來,更沒有人在樓下毫不避諱地與鬆然熱烈擁吻,那樣的場景,不過是魔鬼用來迷惑他眼睛的障眼法,只是年華久遠,時光過得太快,他自己都忘了,那樣的場景,是曾經的他們每天都會有的表達方式。”
“可是,怎麼會這樣呢?他們明明那麼相愛,魔鬼爲什麼要這樣做?”蘇陽此時臉色鐵青,非常憤怒。
“怨氣啊,就像人類生存需要溫暖和勇氣,
魔鬼的存在,需要的是怨氣和,他需要用怨氣來壯大自己的力量,所以纔會無止境地誘惑和誤導兩個人的心和眼睛,當心失去了溫暖和勇氣,隨之充盈它的,就剩下怨氣和。”
原來他們是相愛的。我的心撲通了一下。原來相愛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默寒最後就是因爲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真相,纔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柒幽嘴角掛着笑容,那笑容卻有些蒼白,“那副畫就是最後的遺書。”
那副畫,我擡頭向牆壁看去。
那副畫裡面,鬆然微微合攏雙臂,像要擁抱着什麼,淺色的裙子在微風中翻卷出好看的形態,纖細優美的腳踝裸露在空氣中,整個人說不出的美好。
“正如他曾經說過的啊,他們一開始相遇就是一場美麗的邂逅,不同的是,第一次,他畫的是她美麗的背影,最後一次,他終於畫出了曾經驚豔了眼睛,觸動了心的她的那一個回眸。”
我只覺得心被壓的難受,空氣凝重而且沉痛,我不要在這裡久留,我想離開,樓梯呢?
樓梯在哪裡?
餘光剛一找到那木質的精緻的樓梯扶手,
我便迫不及待地跑過去,順着樓梯向下衝去,只聽咣的一聲。
眼冒金星。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突然出現,你還好嗎?”一個粗壯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手臂穩穩的扶住我,我纔沒有歪在地上,饒是如此,腦袋還是一個頭兩個大。
“蘇警官,有關案件的重要物證都已經收拾完畢了,您看下一步的指示是什麼?”
蘇陽擡了擡手指,最後還是匆匆忙忙地跟着警員一起下了樓。
我揉着被撞得頭暈腦脹的額頭,迷迷糊糊地看向柒幽,她的臉此時有些模糊不清。
然而模糊的視線裡,站在窗口的那個身影軟軟地倒了下來,我連忙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