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在靜謐的街道上,不安開始在他心中擴散,之前經歷的怪事太多,反而疏忽了某些異常的細節,現在一但察覺,種種異常立刻顯露無疑。
村中雞犬湮聲,之前經過的那個村落同樣死氣沉沉,那間深夜營業的店鋪,直至天亮都無人出現,現在想來也是詭異至極。
他忽然想到那些消失的乘客,一個詭異的念頭縈繞在他心中,揮之不去,爸媽他們消失了,其他的人也不存在。
但他又馬上想到那場熙熙攘攘的集市,以及在巷子裡碰到的劉雨玲。
他心中亂糟糟的,無比渴望有人解答他的困惑,哪怕僅僅聽到人說話的聲音,就算僅僅狗吠也好。
臨近家門口,這種迫切越發深切。然而家裡沒有人在,一切都是在他離開的時候的樣子。
當昌寧真的坐在冰冷的沙發上時,他感覺的家人正在衚衕口散步,當他衝出去,卻又感覺他們正躺在牀上休息。當他閉上眼睛躲在棉被中時,他幾乎能聽到父母走動的聲音,他們時而在窗外,時而又進到屋子裡來。當他睜開眼睛後,一切聲音卻都消失了。
他忽然想起夢中出現的那個聲音,那個聲音說道;“你正身處危險。”
四周是墨般的黑暗,冷冽的寒風從空蕩蕩的天盡頭吹來。寂靜尾隨而至,沒有任何緩衝,他一腳踏出風聲呼嘯的世界,進入到另一個世界中。
這個世界濃霧瀰漫,將一切聲息吞噬殆盡,眼前的道路茫然一片不知深淺。昌寧渾渾噩噩的走了幾步,就見遠方模模糊糊出現三棵白楊,隱着一座石板橋,那座石板橋就想海市蜃樓一樣,無論如何也無法靠近。
空氣開始變得甜膩,越發濃郁起來,這種味道令昌寧感覺似曾相識,冥冥之中吸引着他。一絲氣息拂過他的耳側,呼吸中帶來清冽的聲音“又回到這裡。”
昌寧疑惑“你是誰?”他問道。
“我也不知道,”那聲音開始流動,似乎連同香氣也環繞着昌寧,一圈圈飄蕩“或許以後就能知道了。”
“等等。”昌寧驀然察覺到它似乎就要消散,不由得開始焦慮起來,他急迫的問道“你要去哪裡?”。
“從哪裡來我就去往哪裡。”香氣被貼地而起的風吹散。
昌寧向風的方向追去“別走!”
但那聲音終究消失了。
眼前的濃霧中浮現出一架汽車殘骸,被黑色的影子包圍,黑影蠕動着,似乎在享受饕餮大餐,它們發現了昌寧,便扭動着長長的身軀蛇一般的遊動過來,雙臂無力地拖曳在身後。
昌寧猛地睜開雙眼,心臟劇烈的鼓動着。
他的頭上蒙着厚重的棉被,呼吸有些不暢,怪不得會做如此噩夢。
亮光透過被角間的縫隙照射進來。白天了嗎?他從絞纏在一起的被子中掙扎出來,雙眼腫痛,頭髮與牀單都亂成一團。
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天空,昌寧將記憶拉回夢境中,他僅能回憶起幾個模糊的片段,如法串聯完整,他能夠感覺到那個夢中的聲音在向他傳達什麼,可是持續的時間太短,每次香氣散開的時候,它也就會消失,都來不及搞清楚。更糟糕的是,夢這種東西往往會潛移默化的消失,就算留下些痕跡,也會不知不覺的變質。
他記得那個聲音說道,從那裡開始,就在那裡結束。之前那個那個聲音同樣提醒他留意時間,這些片段在零散的記憶中格外清晰,可見他的潛意識是認同的。
他搓了搓臉頰,下牀走到浴室裡,擰開水龍頭,掬起涼水洗了把臉,睡了一覺後,精神好了許多,疲憊也一掃而光,卻不知這一次睡了多久。
客廳的時鐘顯示的時間是上午11點,2月28號。
他已經見怪不怪,時鐘不可能全部同時出現了同樣的問題。或許,他猜測,自己被困在了2月28號這一天。
這一切的開端指向了那場車禍,他想起自己看過的無限流電影,他就像電影的主人公就像被困在圓環一樣,這種情況夢中的那個聲音所說不謀而合。
從哪裡開始,就在那裡結束。
他感覺自己應該再去一次九里坡,或許那樣就能弄明白一些事。想到夢中啃噬大巴車的鬼影,他的心中有些不大舒服。
這裡離九里坡太遠,所以爲了保證良好的體力,他簡單做了飯,草草吃了下去。
圓餐桌上只擺放了他的碗筷,短短几天,安靜的空氣已經影響了他的個性,他比以往更加沉悶,或者說,他的秉性本就如此,而眼下的情形助長了他的個性。
儘管他早已知道自己周圍正在發生種種怪事,但他依舊否認怪力亂神,他始終覺得,這一切都可以通過某種科學解釋清楚,就好像他感覺鬼魂其實是人死後殘留在細胞中的能量所引發的,一切未知且又存在的東西都有它的意義。
他有自己的信仰,對他來說種種宗教的神明無非就是大自然未可知的那部分東西。
倘若。
這一切都是夢,而真正的他醒來時身邊一切一如往昔那該多好。
昌寧又試了試看能不能和其他人取得聯繫。
電話靜靜的擺放在奶奶的綠漆皮的桌子上,透明塑料按鍵大又醒目,眼睛不好的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自打一年以前,就不再有人使用,完全成了擺設。
他沒有屬於自己的手機,由於是高中生,學校禁止使用,再者,也沒有什麼想要聯繫的朋友,所以一直沒有入手,等他畢業,將會得到一臺和爸媽同樣的智能手機,現在,一切都那麼遙遠了。
嘗試無果後,他默默放下了話筒,卻又在桌下一角看到一桶佔滿塵埃的白酒,他取出來,酒蓋纏着棉布條,封的很嚴實,打開後,酒氣撲鼻。
昌寧擡起桶底試着抿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立刻擴散,似乎一團熱氣劃入胃裡,燒灼感熱烘烘的留在嗓中,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什麼感覺。
昌寧提着酒壺回到自己屋中,躺在沙發上,將音響開到最大,音樂震顫着他的耳膜,他揮舞手臂,放聲高呼。
發泄一通後,他失神的晃晃腦袋,茫然的與天花板上的吊燈對視,他的意識如玻璃般散落一地,每一片都寫着九里坡三個字,掃到一起時,那三個字卻又重疊模糊了起來。
洗了把臉,昌寧開始準備,從九里坡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深切的體會到東西不齊全是多麼不方便。
他穿上了爸的厚重大衣,用袋子裝了一隻手電,一把刀子,手錶,臨出門前將手錶的時間調整的和牆壁的鐘相同的時間。
昌寧的視線望向車棚那裡,車棚裡停着一輛摩托車,摩托這類需要汽油的消耗品於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於是仍舊選了自行車。
爲了完整的重搜尋記憶中遺落的細節,昌寧決定從車站出發,沿着行車路線前往九里坡。
車站離得不是特別遠,所以即便繞行車站,也不會浪費太長時間。
當他經過那段碰到屍體的路時。他不禁懷疑,一切是從車禍開始呢?還是遠在之前便有了徵兆?爲什麼會這些怪事發生在他的周圍?
他有些後悔,沒有帶來紙筆,或許有些細節需要記錄下來,可能答案就隱藏在這些細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