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寧在那幾扇車窗中看到了劉雨玲,她的表情糅雜着難以置信的厭惡與疏離,這令昌寧格外難以忍受,兩個小孩的其中之一把臉和肥胖的手貼在窗口,時而扭過頭去對旁邊說着什麼,後來,另一雙眼睛從緊密的成年人身軀間露出來,好奇的望着窗外,似乎在看小丑的表演。
司機疊聲道:“咱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他那健壯身軀讓昌寧很是忌憚,昌寧用眼神做出警告。
“不是,小兄弟,你這是想幹嘛吶,有啥事不能心平氣和的解決的。”有人附和道。
“我要你們倒車,”昌寧道“只要你們繞路,我就放了她。”
“這還不容易,你早說嘛,我們答應你就是了,你看看,你這樣,我們也沒法走不是,你先放開她,我保證,她上了車我立刻倒車,你看行不行?”司機慌忙道。
昌寧一時恍惚,他沒想到對方會把問題拋回道自己身上,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他又很快找回了節奏,“我不相信,你們先倒車走,等你們到了永安市,我再保證放了她,我要你們用車站的座機打過電話來以證明你們真的到了永安市,而且我要聽到車站內的報時聲。”
“行行行,你說什麼都聽你的。”司機安撫道。
有的乘客流露出不滿的神色,嘟囔道:“他說什麼都聽他的?他的話可不可信還不知道呢。”旁邊的人斜了他一眼。
司機又問“小夥子,你能說說這麼做你圖啥不?爲啥一心想讓我們繞路?”
經歷過之前的事後,昌寧意識到無憑無據多說無益,便沒有理。
司機儘管口中這樣保證,卻並沒有回到車內倒車,他依舊是那副對峙的姿態,似乎一點輕微的改變都會將這種微妙的平衡打破。
是進是退,昌寧也一時也沒了主意。
他偶然看到有幾個人偷偷打了電話,他不動聲色只當沒有發覺。
他寧可希望他們能聯繫到警察,之前幾次無法報警,令他深感介懷,以至於竟生出些執念。
如果無法取得聯繫,那些人便會意識這個世界有些古怪,他們孤立無援被世界遺棄。
無論結局如何都對自己有好處。
然而,那幾個人將手機湊到耳朵旁幾秒種後卻又無聲無息地掛斷了,既沒有說話,也沒有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昌寧暗暗疑惑,他忽然想到李芝,心中有些發毛。
李芝也罷,這些人也罷,對於這個世界不合情理之處視若無睹,似乎,他們的意識被某種程度上剝奪了一般。
見狀,昌寧失了同他們繼續理論的興致,遲則生變,到不如儘快結束。
昌寧舔舔嘴脣,向橋邊的鐵錘示意:“我現在改變想法了,你去用那個把車砸毀。”
“這是爲什麼。”司機目瞪口呆。
“你們不必繞路了,我要讓巴士無法發動,只要你毀了這輛車,我就放了她。”昌寧的手暗暗用力,乘務員的喉嚨中發出驚恐的聲音。
一些人的視線飄到司機身上,他們好奇司機會如何做,殊不知這種舉動無形中在向司機施壓。
“行,我都聽你的。”司機無奈道,“要不這樣,我把車鑰匙給你,這樣巴士沒法發動,也沒必要非得砸毀它吧。”
昌寧不知巴士客車的鑰匙與普通汽車有異,只怕他偷樑換柱,所以咬緊牙關無論如何也不妥協。
司機開始磨磨唧唧地向橋頭的方向移動,他的目光時不時掃向昌寧這邊,卻並不與昌寧的眼神交匯,而是留意着被當做人質的乘務員。
“只要我把車毀壞,你就放了她”他拿起錘頭時再次問到。
“只要巴士無法再發動,我就放了她。”昌寧說。
司機低低的罵了句,又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着,之後慢吞吞向巴士車門移動。
昌寧想要催促他快些,卻又忍住了,昌寧的心中暗暗焦急,這樣拖延下去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因爲他已經注意到有人從駕駛座車口下了車,他們八成在盤算着什麼。
“這孩子神經有問題吧。”
“我看他們肯定認識,這是尋仇呢,一個巴掌拍不響。”
“這算什麼事啊,沒有人報警嗎?”
在這種膠着的狀態下,人羣逐漸騷動起來,甚至有人掏出手機拍攝視頻,準備將這事件傳到網上。
昌寧被人如此看待,只覺羞愧難當,可事已至此,卻又只能硬着頭皮堅持下去。
窸窸窣窣,那個公文包男從人羣中擠出來,他走向司機,腳步小幅而又迅速。
他想幹嘛?昌寧警惕着。
公文包男湊近司機耳邊,用不大卻恰好能讓周圍人聽到的聲音說道“我說大哥,他就是個孩子,你還真信他有膽子幹出什麼事來?”公文包男的聲音低了下去“要我說。。。。。。”
不知說了些什麼,司機竟眼神竟一亮,並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昌寧聽到那人的話後,只覺得渾身力氣都散了一半。
他慌了,那個公文包揭破了他最爲擔憂的事,他就是個紙老虎,沒有傷人的膽量,眼下的情況也是硬着頭皮,倘若這羣人都覺查到這點,他就失去了和這羣人抗衡的籌碼。
昌寧的手一抖,引得乘務員發出**,昌寧慌忙重拾鎮定,重新握緊了手中的刀柄。
我沒有做錯什麼,他自我催眠,不必在意這些人,他們屬於這個世界的,而自己終會重回正常世界的。
當他徹底將自己與這些人分割來後,他感覺自己的力氣回覆了幾分,不能這樣焦灼下去,得逼迫他們一把。
“看到沒,在他們眼裡,你還不如一輛巴士”。昌寧冷笑着湊在乘務員的耳邊說道,他的聲音足夠對面那些人聽的一清二楚“這就是你的同事,你可看清了他是什麼人了。”
司機急道“你說的我都照辦,你還想怎麼樣?”
昌寧催促道,“快點動手啊,你的同事的命都在你手裡呢,她會感激你的,對不對。”他在乘務員腰上擰了一把“點頭。”
乘務員愣了片刻連,隨即忙小幅度的點頭。
司機毅然邁出步子,他走到巴士跟前,又遲疑的嘆了口氣“小兄弟,你至少跟我說說你這麼做的原因好不好?”
又想拖延時間?
昌寧決然道:“你先動手,砸毀這車後我自然告訴你。”
“孩子,”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從人羣中走出:“我知道你這麼做肯定有你的苦衷,你把難處說出來,這裡人多,說不清誰就能幫你。”
“媽!”她的兒子皺眉,偷偷扯了扯她的衣服,老太太拍拍他的手背道“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