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究竟昏睡了多少時候,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首先看見的是李月如的臉……她看見我醒了過來,似是極爲歡喜,吩咐了身邊的丫鬟出去告訴“老爺夫人”,又對我說道:“朱大哥,你終於醒了。”
“大哥?怎麼變成大哥了。”聽見李月如的話兒,我微感有些愕然,記得之前她還是一直以“十七”來稱呼我的,可是現在我卻成了她的大哥。
我讓眼睛慢慢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好一會兒才問道:“堂……堂小姐,我這是……”
“別,朱大哥,你以後就叫我作月如吧!”李月如扶起了我,“朱大哥,是你救了我哥哥。宋大夫說如果不是有你在,又懂得氣功療傷,我哥哥只怕就性命難保了,所以我們全家都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呢!”
聽到這樣的話兒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面盤算着我懂得武功的事情已經弄得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也不知道日後該怎樣做才能讓衆人不透露出去。正想時,又聽見李月如很溫柔的對我說道:“朱大哥,從前我一直不喜歡人舞刀弄槍的,覺得這些人只懂得打打殺殺,實在很惹人惱。可是直至前天我才知道,原來像你這樣會武藝的人也可以見義勇爲、挺身救人於危急之中的,我心裡面對從前的看法就全然不同,原來這武藝啊,只要是好人學了,也一樣能夠救人助人的。”
她說話兒的時候我看見她的眼睛裡面充滿了仰慕的神色,看來她還真的把我當作“朱大哥”了,如果要說起來,雖然我的外表身形都顯得和成年的青年男子沒有什麼兩樣……哦,或許是更優秀一些,但是其實我的年紀也不過十六歲不到而已,她這一聲大哥叫起來,實在讓我受之有愧,只不過我現在也不能說明罷了。
“等等……前天?”我心中突然醒起李月如話兒裡面的前天一說,忙問道:“怎麼,我已經睡了兩天了麼?”
李月如點了點頭,答應道:“朱大哥,自從前日你幫我大哥療傷暈了過去之後,你就一直暈睡了過去,宋大夫來看過你,說是你因爲爲我大哥療傷,動用很大的體力,所以就會因爲虛弱而暈睡了。”
這一點不用李月如說我也知道自己的體力耗費極大,因爲剛纔才一醒過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暗運真氣在體內遊走了一邊,這一次爲了李子如着實是用盡了全身的內力,若想要回復元氣,只怕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夠做到的。不過既然是能夠把人救活,就算是花費更大的內力,我也是義不容辭的,權當作報答他們李家一路以來對我的照顧吧!
不一會兒,李孝儒和李夫人也聞訊趕了過來,他們知道我醒過來的消息,臉上都佈滿的安落和歡喜的神情,李夫人一進到屋內立即就過來拉着我的手,說道:“十七啊,這一次好在有你出手相救,才救了子如的一條命,你……你讓我們要怎麼謝你啊!”
“夫人太客氣了,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我連忙謙辭了一句,看起來我救了李子如的事情,在這位疼愛兒子的李夫人心裡,已經成了一件大恩大德的事情。
“哎,不準再叫夫人了,你是子如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們家的恩人,從今往後你就叫我伯母好了!”李夫人對我着實親熱無比,他拉着我的手,突然似是想起了什麼,又試探着問道:“十七啊,這兩天我聽月如和姬如說,你父母雙亡,是不是啊?”
我也不明白爲什麼李夫人要問起我的來歷,心中極快一轉,忙回答道:“是的,我父母雙亡,只剩下一個伯父,只怕也在船難裡死了。”
李夫人點了點頭,又道:“十七啊,既然你家裡已經沒有什麼親人,那你以後就儘管把這裡當作你的家好了。嗯……伯母其實有一件事兒想問一問你,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
“啊?什麼事兒?”我越來越有些摸不着頭腦了,“伯母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就是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事兒,我和你伯父只是想認你做乾兒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李夫人終於含笑着說出了她的心意。
“原來他們是想收我做乾兒子!”我先是微微一愕,隨即終於想明白了她話兒裡面的意思,當下也不多想,立即掙扎着起身拜倒,說道:“乾爹乾孃在上,請受十七一拜。”
李夫人見我答應,自然歡喜非常,一邊把我從地上扶起來,一邊說道:“好孩子,能有你這樣的好孩子做乾兒子,真是我們的福分,其實是委屈了你這個解元郎了。”
其實在這種情形下,我實在沒有什麼理由要拒絕李夫人的要求,怎麼說我實在受他太多他們李家的照顧了,大概也是因爲感激我救了李子如一命,他們爲了助我把身份擡高,所以才決定收我爲乾兒子,因此說起來,這件事情對我來說算得上是一件極大的好事兒。
李孝儒在一旁看了許久,等我和李夫人的親熱話兒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交到了我的手裡,說道:“十七,這是我寫給應天書院院士楊尚思先生的信,楊先生與我多年交好,過幾日你拿着它到應天書院去報名,楊院士自然會照顧你的了。”
我之前也曾聽說過這爲楊尚思的名號,知道他就是如今總管整個應天書院的院士,也是整個仕林中文人學子的領袖人物,如果在應天書院能夠得到他的照顧,那簡直就是再好不過的事兒,因此道了一聲謝後,就接過了那封書信。
事情大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經過李子如的這件事兒後,李府上下都對我好得不得了,噓寒問暖的一點兒也不把我當作是外人。當然在這當中,李月如更是每天都會來探望我這個乾哥哥,顯得殷勤無比,讓我覺得她對我的情意表現得更加明顯了。
相反,李姬如我卻從來沒有見過她,她也沒有來看望過我,這不禁讓我心中鬱悶不已,暗地裡老是猜測着她是不是和劉子亮有了新的進展,這種獨自嫉妒的心情實在讓人難受得緊。
過得幾日,雖然內力還沒有全然恢復,但是體力上我倒是和常人沒有什麼兩樣,我下牀之後去看了看李子如的傷勢,見他也好了許多,只是臉色還沒有從前的紅潤,大概要經過一段時日的調養,他這內傷才能算是完全的好了。
李子如見到我時候,恰好他的趙雲杉也在房間裡,他們自然又不止一遍的謝過我的救命之恩,李子如更是對我以“十七弟”來稱呼,完全就把我當作親生兄弟一樣。
一個月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又到了應天書院要開堂授課的時候。我隨着內傷初愈的李子如,還有劉子亮和趙雲杉三人,一起去到了天下聞名的應天書院。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走在應天城的大街上,那繁華的景象,和我之前在馬車上匆匆一瞥時比較起來,又有了另一番的體會。豈不說別的,就說那從各地雲集過來的商品貨物,要想在別的地方如燕京看到,那還真是不能。沒有辦法,誰讓應天是京城呢?作爲天下的樞紐,天子的腳下,各處的好玩意兒無不涌向這裡,繁華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應天書院雖然說是在應天,但是其實並不在應天城裡,反倒是在應天城外的紫金山上(說明了架空歷史,架空的世界,至於應天書院真正的原址,請大家就不要較真了)。據李子如介紹說,當年創立應天書院是由當年後晉時的楊愨所創,他之所以選址在紫金山上,一是因爲紫金山上的環境清幽,宜於讓學子們安心讀書,而是由於楊愨看了江寧一帶的風水後,認定這紫金山上就是天下文氣聚集之地,最適合把書院建造在這裡,因此真的把應天書院建在了這裡。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因爲楊愨的風水相術極準,自從應天書院創立的那一天起,一直到今時今日已經有了近千年的歷史,而且直至今日還成了四大書院之首,真是讓人不能不對這鬼神之術心生敬畏。
我們四人才一走進應天,就看見寬闊氣派的書院大門前面聚集了許多學子,他們都在看着大門一側的告示板,一邊低聲的唸誦着,一邊小聲的議論起來,似乎那告示上面記着什麼大事兒。
李子如和劉子亮當先帶着我和趙雲杉擠了進去,看了那告示板一陣,才知道上面說的是朝廷裡面發生極大的事情。原來封地四川的戚王朱肖,竟然瞞着朝廷私自加收四川百姓的稅役,短短數年間刮掠不止百萬,弄得四川一省民怨四起,百姓沸騰。終於,四川境內的百姓熬不過這麼重的稅役,一舉揭竿而起,在一個自稱“四天王”的人率領下,竟然攻入了成都城內,把戚王叔的一家大小都殺了乾乾淨淨,鬧出了極大亂子。
這種噩耗傳到了朝廷裡面,自然使得朝廷上下大爲震動,皇祖父除了在告示上嚴斥了戚王叔的罪行來安定民心之外,又調集了周王和代王的軍馬進川剿匪,同時號召青壯百姓參軍,以報國家朝廷。
“怎麼會這樣,這戚王叔怎會荒唐到了這種地步?”我暗自長嘆了一句,想想這種時候,皇祖父和皇祖母定然是傷心欲絕了。不論戚王叔作出了怎樣不好的事兒,可是他畢竟是皇祖父和皇祖母的親生兒子,這一次他被匪軍斬殺,無疑會讓他們二老深受失子之痛,而且四川省內又出現這種變故,真是外憂內患都有了。
“怪不得這些天來,爹他也沒有回家,原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李子如看完告示所寫,終於恍然的說了一句。
劉子亮看完眉頭一皺,憂心忡忡道:“哎呀,四川如此接近雲南,也不知道這些亂匪會不會禍亂到雲南去。”
我見他如此緊張,便安慰了一句:“子亮兄放心,這匪亂不出三個月,定然會被平定的。”
聽到我這麼說,劉子亮臉上現出些驚喜,問道:“十七兄,這是真的麼?嗯,爲何你敢如此斷言?”
“都是寫只會舞文弄墨的書呆子啊,這不是顯然易見的麼?”我心中暗笑了一句,只是嘴上卻耐心的解說道了:“子亮兄,試想蒙人的暴政爲禍天下已久,我洪武天子一掃乾坤,剛剛纔使得這天下初定,這時人心思定之下,哪有誰想再經受一次戰亂?”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的言語過於大聲了些,那些站在周遭原本正看着告示的學子們都紛紛朝我們這邊圍了過來,聽起了我的解說。
“四川這一回是因爲那位荒唐的王爺妄自徵稅,勞民害民,這才激起了民憤,那什麼‘四天王’的匪首,不過是利用了百姓們眼前的一時之憤,才挑起了這一場禍亂。子亮兄,你再仔細看看那告示上寫的,爲了平息這一次的禍事,當今聖上已經下詔減免四川三年的稅役,以作安民,想來那些百姓得知這個消息,跟隨那些匪首造反的心思就會減弱,相反的,那些匪首若在這種情形之下仍然堅持造反,這麼不得民心的舉動又怎會得到百姓的支持?唉,朝廷以有道之師迎戰無義之軍,勝負分矣!”
我的這一番解說纔剛說完,就立即得到在場大多數學子的點頭贊同,一時之間紛紛都朝我投來的敬佩的神色。
“十七兄果然觀察時世透徹,真是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啊!”大概是因爲聽了我這番話兒,劉子亮放下了對父母的擔心,因此歡喜溢於言表的對我讚了一句。
我連忙謙虛了推辭了一句,道:“子亮兄真是過譽了!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子亮兄不過是因爲擔心令尊令堂之故,纔會看不清這件事兒,反而是我這旁觀之人,卻比子亮兄看得清楚一些了。”
正說時,突然人羣之外有一人說道:“真是好一番高論啊,敢問這位公子高姓大名啊!”
我愕然的朝着那說話之人望去,只見他乃是一名白髮老者,一身儒者的打扮,年約六十上下,五官面貌顯得清癯過人,那股濃濃的文人氣息從他身上發出,一看就不是簡單的人物。
“啊……”我還沒有回話兒,李子如就有些吃驚的叫了一句:“楊院士好!”
我沒有來得及回過神,其他學子也看清了那老者的面容,都紛紛一躬身,招呼道:“楊院士好!”
“楊院士?”我心中極快一轉,“莫非就是那應天書院的院士楊尚思?”想清楚這一點,我連忙踏前一步,恭敬對那楊尚思行了一禮道:“晚生朱十七,見過楊院士。”
正所謂“天地君親師”,這五樣是值得讀書人去誠心行禮跪拜的,楊尚思算起來也該是我日後的師長,因此不論我是什麼身份,就算朝他跪下也是理所應該的,更何況是區區的行一個禮?
“朱十七?朱十七……”楊尚思似是想不起我這個人,喃喃自語了兩句之後,朝我問道:“朱公子你不是我們應天書院的學子吧?”
我點了點頭,道:“晚生今日到這裡來,就是爲了報名入應天書院來聽學的。”
楊尚思大概因爲聽了我先前的言論,對我的印象極好,他點了點頭後問道:“朱公子,你可有功名在身?”
我早就從李子如那兒聽說了,但凡要進應天書院的學子,必須是要有功名在身,至少也要是個過了童試的秀才,想來楊尚思這個時候這樣問我,就是爲了想知道我究竟有沒有入應天書院的資格。
“不瞞楊院士,晚生是今年纔在浙江考過了會試,幸得上天眷顧,中了頭名解元。”
儘管我已經儘量裝得謙虛的把自己的中瞭解元的事兒說出來,但是聽到這件事兒後,包括楊尚思和一衆學子在內的所有人,臉上都現出了驚訝和讚賞之色,同時他們又露出了些恍然,似乎對我先前能夠說出那一番“高論”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
“原來如此。”楊尚思微微一笑,說道:“既然是中瞭解元,胸中自然有過人的才學,朱公子你隨我來,我帶你去入個冊,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應天書院的學生了。”說時,他把我從人羣中拉出來,又揮了揮手讓一衆學子都統統散去了。
我隨着楊尚思行入一個精緻的別院之中,只見裡面共分出十餘間房間,每一間房間裡面都有一名文人打扮的老者坐在裡面,看見我進來的時候,都微微的擡頭朝我看了一眼。我心中略一思索,立即就明白這些老者應該就是在應天書院講學的老學究,而這個院子也一定就是他們休憩的地方。
我隨着楊尚思走近院子正中那間最大的房間,等到楊尚思剛坐下來,立即就遞上了乾爹李孝儒爲了寫的舉薦信。
楊尚思接過信看完之後,呵呵笑道:“既然你有李兄的舉薦,那自然是最好的了,日後有什麼難處,儘管來和我說就是了!”